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京城的杏花才開,江南的花期卻早已謝幕。大部分人已經南下而去,夏想依然留在京城,並且今天是第三日了。一早天氣晴好,就是風沙稍大,除非戴著眼鏡,否則上街肯定迷了眼睛。京城每年春天或許會久盼春雨而不至,但沙塵暴卻年年不請自來,成了常客。夏想留京期間,時常想起白居易的感慨——長安米貴,白居不易,換了他,他要說京城地貴、出行貴、生貴死也貴,活著……不易。儘管現在他早就不必擔心生計問題了,衣食住行一類的基本生活需要,離他已經很是遙遠了,但不知何故,越近權力中心,他反倒越關心國計民生了。不僅僅關心國家的政策走向和權力更迭,更關心百姓的生計艱難和社會財富的分配不均。夏想滯留京城期間,並不是閒來無事,而是在等待一次極為重要的會麵,不過也許是時間安排不過來,也許是彆的原因,一等三天沒有消息。沒辦法,隻能再繼續等上一等。在等待期間,他也沒有閒著,而是猶自一人開車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轉來轉去——不能說是微服私訪,他不是京官,也沒權力對京城的建設指手畫腳,隻是個人愛好——接觸到了許多平常接觸不到的真相。是的,夏想夏大書記,深入民間,深入街頭巷尾,實地走訪親身體察,隻為了解民生疾苦,隻為窺一斑而知全豹,借京城之地的百姓的生存狀況,來推而廣之,以便對中國的百姓到底有多富,到底有多窮,到底有多幸福和痛苦,做一次真實的調研。現狀,很是不容樂觀。夏想是在等總書記接見的間隙,做出了以上的課外作業,既然下一步要擔任省長,就要轉變思路,從務虛的工作轉向務實,對他而言是一次不小的挑戰。他從事務虛的工作已經多年,再重回務實的崗位,會不會很難再沉下心來真正為百姓做一些實事?但當夏想了解到了京城百姓的真實生活之後,他毫不猶豫地告訴自己,他不但能沉下心來為百姓做一些實事,而且還能做得很好,並努力做到更多。京城距離燕市不過300公裡的距離,和燕市相比,春天風沙更大,冬天更加寒冷,樓更高,人更多,權貴氣息更濃,同樣,物價更高。300公裡的距離,隔開的不是千山萬水,卻是相差五六倍的房價和兩三倍的生活成本,就是說,在燕市每月收入五千元,可以擁有一定的安全感和幸福感。而在京城,五千元的收入,或許隻能滿足基本的生活所需要。燕市一套兩居室的月租金是1500元,在京城,隻能租一間地下室。在羊城,夏想以省委副書記之尊,不可能親自下到羊城的大街小巷,去體驗民情,去走訪民生,但在京城等候總書記接見的期間,他再一次走到百姓中間,感受到了一個普通市民的喜怒哀樂。從京城市民買房難、出行難和看病難、上學難等等諸多難處之上得出結論,京城市民的種種難處,固然有京城身為首都外來人口太多的緣故,也有許多自身發展的原因。歸根結底,是國家的一些政策出現了問題,幾十年的經濟發展為國家積累了大量的財富,但財富卻越來越集中到少數人手中,百姓甚至連一些殘茶剩飯都沒有得到。而且待遇優渥的央企以及一些壟斷的國企,掌握了大量的社會財富,而處於社會底層的百姓,卻永遠不可能進入其中分一杯羹。承認或不承認,都無法回避的事實就是——階層,已經形成!或許在權貴集中之地的京城,階層的特性更過明顯罷了,但京城也是全國的一個縮影。以夏想多年的經曆和各地為官的見識,不說經濟發達的湘省、齊省和嶺南,就是經濟欠發達的燕省,也大有階層形成的趨勢。而且形成的趨勢還很快速,大有勢不可擋之勢。夏想就知道,國家正在麵臨著一個形勢嚴峻的轉型期,轉型成功,將會超越漢唐盛世。轉型失敗,甚至有可能幾十年的成就推倒重來。現階段國家雖然強大了,但夏想並不認為中國現在在國際上的地位已經超越了漢唐之時,不,應該說還差得很遠!……兩會結束之後,夏想本來就該和陳皓天同機返回羊城,但總書記傳話說,要他稍晚一些回去,有事要談。結果一等就是三天,就讓夏想不免猜測,難道總書記有意晾他一晾?葉天南也沒有返回,暫時留在京城,一為處理江安的善後事宜,二為等中組部的確切消息。事關他是原地踏步還是前進一步的大計,馬虎不得。在葉天南收到江剛的股份之後不到一個小時,江安就被釋放了。被放出之後的江安,連他爹都差點沒認出來,人沒人樣鬼沒鬼樣,怎一個慘字了得!江安一見江剛,哭得跟淚人一樣,痛斥軍人的粗暴、粗魯,不但對他拳打腳踢,而且一點兒道理也不講——軍隊就不是講理的地方,不講理就對了,江安也不想想,在他以戀愛的名義之下騙奸了多少無知少女,最後都花錢擺平了,彆說有道理可講了,連法律都沒得講——他就痛罵夏想不是東西,他要用兩車煤活埋了夏想。江剛破財消災,心中認定隻要江安人沒事,就一切好說,但一見江安被打得不成人樣,再想起為了救兒子一出手就花了5億,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怒不可遏地說道:“狗X的夏想,欺人太甚!在京城,我不能拿你怎樣,有本事一輩子彆去西省,一到西省,我會收拾得讓你跪地求饒!”江剛痛罵夏想的時候,夏想也無巧不巧正好由江安事件,聯想到了龐大的富二代群體所形成的特殊階層。如果真要正式劃分的話,以夏想的判斷,國內的階層可以分為好幾種。以高官權貴為首的,是最高階層,其中又包括狹義上的權貴,比如平民出身的高官,如陳風,比如太子黨、家族勢力的權貴,如梅升平和吳才洋。以上,是國內利益集團的頂級存在。其中包括大量的官二代。次之,是龐大的央企、國企以及事業機關,父傳子,子傳孫,一家人代代相傳,幾乎全部在高福利高待遇的壟斷部門工作,比如電信、電力、石油,如是等等,享受著全國人民用血汗的納稅錢投資建成的國企福利,卻隻將利潤裝進自己的腰包,而不造福於民。從黨政事業機關的退休金比普通企業高出一倍乃至數倍就可以得出結論,第二階層雖不如最高階層權勢滔天,但相比最低階層的平頭百姓,又強了無數倍,至少收入穩定、生活幸福,享受著各種福利,連房價也比草民便宜一半以上。而且,還有一定的特權。第二階層之後,就是大量的私營企業主和眾多無所事事的富二代群體,是為第三階層。在國內現階段,富和貴還不能劃上等號,尤其是私營企業主,如果沒有政治後台,辛辛苦苦打拚幾十年的產業,也許會因為得罪一個小小的刑警大隊副隊長,而一夜之間破產倒閉!儘管現在正在努力提倡法製建設,但法製的完善需要一個過程,很有可能是漫長的過程。也是現今為什麼眾多富二代喜歡耀武揚威並且不可一世的原因所在,父輩雖然錢多得花不完,但與其社會地位嚴重不符,就導致了富二代的畸形心理,將威風用在了豪車、女人和鬥富、賭博上麵。夏想可以理解富二代們的不平衡心理——尤以江安為代表——但他不會容忍富二代們的無法無天,如果讓他見到,見一個滅一個,見兩個滅一雙。西省,有著龐大的富二代的階層!第四階層,就是數量龐大、掙紮在生存線上、為國家貢獻最多收獲最少的平頭百姓階層,就是拿最少的工資住最貴的房子並且吃最毒的食物的廣大勞動人民。誰說中國人民站起來了?還沒有!夏想理順了全部思路,更清楚地知道他的下一步該如何為國爭榮為民造福,他初步具備了影響一省一地的權力,那麼就讓他大刀闊斧以推動改革的名義,在他的省長任上,以一省之地為試點,為他心目中的理想藍圖,勾畫出第一筆筆劃!……第四天,在夏想基本上看清了前路,並且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之時,總書記終於抽空接見了他。見麵之後,總書記第一句話就是:“讓你久等了,最近事情實在是太多,夏想,內憂外患,你應該也能看清現在的形勢。”南海現在風起浪湧,國內正在醞釀新一輪洗牌,當然是內憂外患了,總書記此話,既有說明現狀之意,又有借機向夏想解釋之意,夏想就對總書記的禮遇十分感動:“總書記辛苦了。”“我不辛苦,我才辛苦。”總書記的聲音提高了幾度,“經過綜合考慮,又聽取了中組部的意見,中央決定委派你到西省工作,你有沒有什麼想法?”總書記金口一開,夏想就知道,大事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