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和季如蘭入住的是省第一人民醫院。省第一人民醫院一直是省委的定點醫院,醫療設施一流,醫院的環境也十分優美、安靜,再加上夏想和季如蘭都住在特護病房之中,所以一直等外麵的喧囂鬨大時,夏想才聽到幾分。夏想聽到了,季如蘭當然沒有想到,她還在昏迷之中。當時的情景,夏想依然曆曆在目,不能忘懷。現在夏想才有時間細心回想當時瞬間發生的一幕,再次想起,依然心神激蕩。季如蘭帶給了他太多的震憾和感動。其實從一開始季如蘭對他的刁難時起,夏想就已經推測出季如蘭明是任性而為,其實背後暗藏玄機。掩藏在刁蠻之下的政治手法,既老辣又留有餘地,而且還可進可退,他就知道,如果真是季如蘭一人的精心設計,那麼她還真是一個不世的女性政治家。幾次較量下來,夏想漸漸明白了一些什麼,季如蘭胡攪蠻纏的背後,其實也是季家的默認,就是說,如果季如蘭唱的是白臉,那麼等事情不可收拾時,季家再出麵,就會唱紅臉。換言之,季如蘭其實還是季家投石問路的石頭。不過因為她貌美如花又多才多藝,就不是普通的石頭,而是玉石罷了。但不管是哪一種,不管她是不是心甘情願衝鋒在前——成,則是功臣,敗,則是一個胡鬨的女人——從本質上講,她都是犧牲品。一個美貌的女人,以刁蠻和任性來玩弄政治權術,除非是色迷心竅的男人才會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比如張力——以夏想的見識,糖衣炮彈很難起到作用。到底季如蘭是什麼時候對他情愫暗生,夏想也說不清了。幾次有意無意的挑逗,季如蘭的大膽潑辣之下,緊張和激動的表情難逃夏想敏銳的目光,就讓夏想明白,其實季如蘭是一個沒有經曆過愛情的女子。要說夏想對季如蘭沒有一絲好感,也是假話。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在麵對幾乎無所不會且貌美體健的女子之時,都難免不會心動幾分。季如蘭如空穀幽蘭一般的性情,以及她宜喜宜嗔的性格、嬌如柳媚如酒的聲音,是個男人都會心向往之。但夏想對季如蘭又確實刻意遠離,不僅僅因為他不想再背負情債,還有他也確實不喜季如蘭的行事方式,不管她是受人指使,還是自作聰明,他都不喜歡一個過於熱衷政治的女人。夏想以為,季如蘭對他就算稍有好感,也僅限於是可望而可不得的渴求。就如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就渴望征服一樣,季如蘭也想讓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隻可惜,夏想並不喜歡石榴花。從曹殊黧和連若菡之後,除了衛辛之外,夏想對古玉,對嚴小時,對付先先再用情,再深愛,也再無初戀的美好感覺。但在季如蘭用儘生命之中全部的力氣將他推倒,要替他擋下炸彈之時,當她深情的話語脫口而出時,一瞬間,夏想的心扉全部洞開,被季如蘭情到深處無怨尤的話語和義無反顧的目光一下擊中,心中激蕩而起的竟是濃濃的初戀情懷。其實早在院中異常的聲音傳來之時,夏想就想讓季如蘭從後門逃走,季如蘭卻偏偏不肯,說什麼也要留下,還說既然他布置好了一切,她就陪他看一場好戲。當時說得十分鎮靜和自信,夏想就以為她真的不怕。形勢緊急,夏想也來不及非要勸走季如蘭,隻顧得上剛替她穿上避彈衣,焦良等人就衝了進來。結果焦良一露麵,季如蘭就露出了小女人的一麵,嚇得瑟瑟發抖,鑽進了夏想的懷中,不敢動彈半分。夏想就以為她真害怕了,不料在盧義動手射殺焦良的一刻,季如蘭的身子突然不抖了,她卻和他貼得更近了,溫香暖玉,暗香襲人,無限旖旎,並且……她悄然貼近了他的耳朵,嘻嘻一笑,小聲說道:“你又上當了,我故意不走假裝害怕,然後你才會抱緊我。”多少次季如蘭有意的挑逗和無意的風情,夏想不為所動,但在麵臨生死大敵時,她卻敢冒生死危險,隻為和他傾情一抱,她是傻還是可愛?但夏想分明看到她臉上洋溢出隻有初戀少女才會迸發的光彩。然後,就在盧義和宋立不斷與焦良等人交手的間隙,季如蘭也不知是受了刺|激還是在麵臨絕境之時,更能激發她的激|情,讓她釋放平常不敢嘗試的事情,她絮絮叨叨說了好幾句話。“我真的、真的、真的喜歡上了你。本來不該喜歡你,但我就是忍不住。”“你也不傻,為什麼沒聽過這樣一句話——一個女孩一直刁難一個男孩,是因為她喜歡他。一個女人一直刁難一個男人,是因為她愛上了他。”也正是因為季如蘭吐氣若蘭的傾訴和緊緊環抱的柔情,讓夏想一時分神,被季如蘭的柔情迷失,並且一時心亂,才在最後時刻沒有躲開焦良的致命一擊。夏想留下等候焦良,是因為他清楚,隻有以智力取,才能讓焦良親口承認吳曉陽的罪行,否則不管是木風和孟讚的對決,還是焦良對他的偷襲,都能被吳曉陽以私人恩怨而掩蓋過去,事後想要從軍中調查清楚真相,難如登天。夏想的預言是正確的,他留下也確實達到了預期的效果,但季如蘭卻因為對他的傾情傾訴,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在焦良撲過來的一刻,夏想本想推開季如蘭,替她擋下,緊要關頭,男人保護女人是天職。但季如蘭死死抱住他不放,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決絕!她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毅然決然讓夏想怦然心跳,她堅毅的表情讓夏想黯然神傷——季如蘭練過瑜珈,她雖然沒有夏想力氣大,但卻比夏想的身體柔軟多了,她緊緊纏住夏想的身體,使了一個巧勁,夏想腳下一滑,就被她結實地摔倒在地。而她,卻正正地壓在了他的身上。炸彈爆炸的一瞬間,夏想和季如蘭四目相對,凝視季如蘭眼神之中亮如晨星的光亮,就如最美的花朵刹那開放,卻……隻開一瞬!夏想甚至清楚地看到衝擊波將實木桌子的一角炸飛,直直撞擊在季如蘭的後背之上。季如蘭眼中的光亮瞬間黯淡下去,猶如一朵流星閃過,刹那光華不再。當神采從她臉上轉眼消失不見,一口鮮血噴出,夏想感覺眼前一片血紅。隨後……一切都歸於了平靜。……或許最美好的感覺隻能存在於一瞬之間,夏想此時躺臥在病床之上,得知季如蘭生命並無大礙,但卻依然昏迷不醒,他隻能回憶當時發生的一切,卻不敢想季如蘭是否能再醒來。他曾經救過古玉、救過付先先,也救過許多人,但是第一次被一個刁蠻任性卻愛他如命的女子所救。當她毫不猶豫用生命的代價來證明她的生命之愛,夏想所有的矜持所有的堅持都片刻之間土崩瓦解。無情未必真豪傑,季如蘭的生命之愛,值得他傾情一哭,值得他永遠銘記她的情深義重。希望她能早日醒來,一切安好,夏想收回思緒,微微歎息一聲。其實季如蘭還是太傻了,當時她不向他說那麼多說,不那麼任性,她就不會受傷。隻是她的任性終究是她的個性,也是她最與眾不同之處……外麵嘈雜的聲音越來越響,夏想還沒有開口,唐天雲就推門進來,急切地說道:“夏書記,羊城軍區出動了十幾名高級軍官,帶領幾十名士兵,衝進了醫院,大喊大嚷要討還公道。”夏想一瞬間被點燃了怒火,好,有些人對他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迫不及待到連他明天進京都等不及了,非要現在就結果了他?就聽外麵傳來了幾聲拳拳到肉的聲音,盧義和宋立已經動手了!真快,已經逼近了病房門口,軍人就是軍人,保家衛國的本事有沒有不知道,聚眾鬨事的本領卻是不小,警察不敢管,武警惹不起,好一個人民子弟兵。“夏想,你今天不給一個說法,你就彆想清靜。彆躺在床上裝死,我們來替吳司令討還公道!”“嚴懲殺人凶手!”“夏想,你出來!”夏想冷冷一笑,衝唐天雲使了個眼色,唐天雲會意,立刻悄無聲息地從側門出去,然後暗中行事去了。服侍夏想的是一名圓臉大眼一笑就有兩個酒窩的小護士,此時嚇得渾身發抖,捂著臉躲到一邊。夏想衝她一伸手:“小冰,不怕,扶我起來。”護士小冰慢慢地挪了過來:“夏,夏書記,外麵的人很凶,還是不要出去了。”“要出去,不能當縮頭烏龜,對不對?男人做事情要有擔待。”“可是,我不是男人……”夏想被逗笑了:“你扶我出去,他們不會動你,他們是找我的麻煩。”“找你的麻煩,就是找我的麻煩,就是找季家的麻煩,我想看看,十幾個大校、少將,就敢在季家麵前胡鬨?”季長幸語氣凜然,腳步決然,雖然滿頭花白頭發,個子也不高大,但昂首挺胸的氣勢,一生久經風浪的沉穩,依然令人不敢輕視半分。“誰想進去這個房間,除非從我的身上邁過去!”季長幸須發皆張,顯然已經怒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