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複雜了。在陳皓天提出讓夏想將全部精力放到嶺南內部事務之上時,夏想就真的以為,外界的風雨會被幾座高山擋在外麵,他不必再承受不必要的風吹雨打。現在看來,他錯了。有些人對他耿耿於懷,並不因為他現在合理的收手而放過他,暫時無法直接找到他的漏洞,就間接拿他身邊的人下手。很不幸,嶽父就首當其衝成了犧牲品!儘管說來已經達成了讓嶽父退下的共識,但問題是,順勢退下和被迫退下,意義大不一樣,而且有人還想讓嶽父一世的清名毀於一旦,其心可誅!夏想知道,軍中,以吳曉陽為首的一股勢力,正在凝聚。地方上,反對一係之中,除了委員長之外,另外的幾人也開始了對他的傾紮,換屆之前最大的較量,正在以嶺南為支點,而逐漸形成巨大的旋渦。其實本來嶺南和山城之爭,夏想在付家事件之後,在和侯康去經過短暫的接觸之後,已經跳出了圈外,不再介入其中。倒不是因為他對侯康去印象大為改觀,而是因為在新的形勢之下,似乎陳皓天和侯康去之間並沒有了激烈的衝突,再從大環境來看,也好象風平浪靜了許多。再加上再有不到一個多月就會召開兩會,此時高層精力都被本屆中央政府最後一次兩會牽製了,夏想也自認兩會之前,估計不會有太大的意外發生,不想,嶺南是風平浪靜了,東北卻起風了,而且風頭很猛,吹傷了嶽父。夏想心中的思路逐漸清晰了起來,他到嶺南之後,儘管並沒有在陳皓天入常之事上麵明確地表明立場,但他成為陳皓天專項行動的總負責人,就等同於向外界宣告了他力挺陳皓天的立場。換了彆人,一個省委副書記的立場,根本無足輕重,無關大局,但夏想不是彆人,他是家族勢力的核心人物!如果說上次在付家門口發生的一幕,是反對一係借機試探家族勢力之舉,當時雖然敗退,但現在又借吳曉陽之事卷土重來,終於讓對方找到了突破口,拿曹永國開刀了。侯康去……夏想心中默念了三遍這個名字。幾乎一夜無眠,儘管古秋實為他安排的地方格外僻靜和舒適,他卻難以入睡。多年的官場風浪讓他養成了鋼鐵般的韌性,不管對方有多陰險狡詐,他都能睡得安穩,但此次卻是針對嶽父,向來對身邊人愛惜如性命的他,總覺得愧對嶽父。天一亮,曹永國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夏想,我到京城了。”從聲音上聽不出來曹永國有任何不滿或沮喪的情緒。一個小時後,在夏想下榻的地方,夏想接到了曹永國。和夏想擔心中不同的是,曹永國神采奕奕,腳步輕鬆,絲毫未受攻擊事件的影響,似乎卸下了心頭重擔一樣,倒讓夏想略微放寬了心。古秋實安排的是一處彆墅區,沒有名字,偏遠而寧靜。初春的京城的清晨,春寒料峭,微風習習,夏想再和曹永國見麵,不由感慨萬千。今年,必將是一個不平靜的年份,會發生許多在曆史上值得銘記的事件,甚至是……大事件。曹永國反倒先開口說道:“夏想,多少年了,我沒有用我的官場經驗來指導你做過什麼,不過今天我希望你聽我一句,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我退下,你進京,過個一年半載,你扶正之後,再回頭看看今天,不過是過眼煙雲罷了。”夏想心中大發感慨,如嶽父一樣看得開的官場中人,能有幾個?如嶽父一樣被擠兌掉省委書記之位而毫無怨言者,更是絕無僅有。當然他也清楚,嶽父之所以看得開,不據理力爭,其實說到底還是為了他。嶽父的心思,夏想豈能不知?如果曹永國咽下被人擠兌下台的氣,或許對方就會收手,不會再對他不利。對方……包括反對一係和軍方。但夏想不得不說,嶽父官場浮沉多年,之所以一直保守有餘而進取不足,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太善良了!身為官場中人,不是說非要害人,但一定要小心謹慎,時刻提防彆人。每一個官位都是最寶貴的社會資源,你坐在上麵,總會有無數人盼著你一頭栽下,他好取而代之。嶽父的出發點是好的,也是本著息事寧人並且保護他的心思,但嶽父還是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權力帶來的不僅僅是絕對意誌,還有高高在上的權威,沒有人會因為善良而退讓,更不會因為心軟而退縮,權力,有時候非要分出勝負,甚至要在刀光劍影之中,各憑真本領大打一場,才能願賭服輸。“爸,我會向中央提出要求,退下可以,但要解決你的副國級待遇。”夏想沒有正麵回答曹永國的提議,而是毫不隱瞞地說出了他的真實想法,“最近京城的一係列動作,和嶺南有內在的聯係,對方不是把我們逼到退讓為止,而是要將我們逼到懸崖邊上,甚至是……再刮一場大風,讓我們墜落懸崖。”曹永國不大相信:“夏想,不要將彆人想得太壞了,爭來爭去,爭的不就是一個位子嗎?”夏想心中不知是無奈還是悲哀,怪不得上世嶽父官至副廳為止,嶽父不但性格太溫和,心底太善良,目光也確實不夠廣闊。“爭的不僅僅是位子,也是權力,更是路線。”夏想一語點破要點,“到了最高層,誰的指導思想占據了主流,誰才是勝利者。”曹永國一下想通了什麼,驀然一驚:“你去嶺南,也讓侯康去看你不順眼了?”“何止不順眼。”夏想搖頭說道,“或許是宋書記在吉江的動作刺痛了他的眼睛,再加上我在嶺南和陳書記走得很近,以我和宋書記、陳書記都十分密切的關係,自然而然我就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釘。”曹永國正想說什麼,忽然,夏想的電話響了。夏想一見是宋朝度來電,就立刻接聽了電話。宋朝度久違的聲音響起,隻說了一句話:“夏想,我到京城了,我們見麵再談。”宋朝度也緊急進京,事情……果真不小,還真有點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緊張。又一個小時後,宋朝度也來到了。宋朝度先是看到了迎出門來的曹永國,不由一愣,隨後默然一笑,大步向前和曹永國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永國,我就覺得你應該也在。”“朝度,有你來,我心裡就踏實多了。”曹永國和宋朝度認識多年,雖然算不上至交,但畢竟同出燕省,心理上親近多了。“永國,什麼時候我都會和你站在一起。”宋朝度今天興致很高,估計有重大消息。迎宋朝度入內,夏想上了茶:“宋書記,是古書記電話請你進京的?”宋朝度搖頭:“不是,我專程來和你見麵。”夏想為之一驚,宋朝度向來事事鎮靜,此次連電話也不事先打上一個,就直接飛來了京城,難道事情比他想象中還要嚴重不少?“幾天前,我在京城和陳書記、古書記見了一麵。”宋朝度也不打埋伏,夏想和曹永國都是他絕對信任的人,他就實言相告,“表麵上嶺南風平浪靜,西南也是相安無事,實際上,新一輪的浪潮正在醞釀之中。”身為官場中人,每一次浪潮都不可能置身事外,尤其到了省部級高位,想不表態或站隊都不行。……夏想聽完宋朝度的話,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因為事情比他想象中還是複雜十分!……宋朝度讚成夏想的想法,支持夏想繼續留在嶺南,同時也願意為曹永國謀求副國級待遇儘一分力量。宋朝度也理解曹永國的想法,對曹永國及時退下表示理解,但也希望曹永國據理力爭,必須保住清名,不能造成因名聲受損而被迫退下的假象,一世清名毀於一旦,確實讓人痛心。曹永國也接受了現實,在夏想的勸導和宋朝度的開導下,也對形勢多了更清醒的認識。如果說有誰為黨為國家辛辛苦苦一輩子從未提過什麼過分的要求,全國省部級高官找不到幾人,曹永國當居其一。就算他退下的主要考慮是為夏想讓步,但也要退得其所,退得光明正大,要將提前退下當成一個機遇或說是前提條件,向中央提出解決副國級待遇的要求。以曹永國一生的清廉再加上提前退下的情懷,要求並不過分。中午,夏想陪宋朝度、曹永國吃了一頓便飯。下午,接到了古玉的電話,讓他過來麵見老古。動身前往老古的宅院的路上,夏想又接到了古秋實的電話,說是總書記要抽時間和他見上一麵,請他隨時做好準備。剛放下古秋實的電話,葉天南的電話又打了進來。“夏書記,我剛知道你去了京城,剛和總理通話,總理讓我轉告你,他想和你見麵談一談!”夏想此時還並不知道,他恰逢盛會,即將親身參預一場會改變曆史的重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