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南在魯市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魯市的春天比京城的春天溫和多了,最主要的是沒有風沙,除了吃不慣太多的蔥和蒜之外,其他一切安心,就讓他有點樂不思蜀了。就在省委秘書長夏力親自趕往五嶽的同時,葉天南正在招待所和前來拜訪的省委組織部長廖得益會談。“葉書記,請代為轉告我對總理的問候。”廖得益態度十分恭敬,真當現在的葉天南還在位一樣。實話實說,廖得益也確實對葉天南真心尊敬,而且他一心認為,葉天南必定還有東山再起的一天。孫習民沉寂兩年不照樣出來當省長,葉天南一年後,也至少還是省委副書記。朝中有人好做官。葉天南嗬嗬一笑:“得益,總理對你的成長很關心。”一句屢試不爽的套話說出之後,他沒再繼續深入這個話題,因為有時一點而過反而更有效果,“你在齊省組織部長任上,做出了卓有成效的工作。”其實以葉天南現在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來很不得體,就算他現在還在省委副書記的任上,卻不是齊省省委副書記,以居高臨下的口吻評定廖得益的工作,實在是太過拿大了。葉天南不是不明事理,他是故意為之,有很深的政治用意。他可不是閒著無聊,真當來魯市散心旅遊了,有閒工夫還不如在京城讀讀書,走動走動關係。在魯市除了居中粘合孫習民一係和何江海一係之外,他還有為自己謀求利益的長遠計劃,當然內心深處真實的想法,就不足為外人道了。“我還有許多工作做得不太到位,葉書記看到我的不足之處,儘管批評。”廖得益的態度真是沒得說,在葉天南麵前的低狀態,比在夏想麵前更畢恭畢敬,仿佛麵對的不是葉天南,而是總理親臨一樣。這就對了,葉天南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廖部長太謙虛了,要我說,你的工作非常出色。”葉天南達到了對廖得益的心理預期,就適時地岔開了話題,“在齊省,廖部長和誰關係比較密切?”廖得益尊敬的不是葉天南,是葉天南身後的人物,他很清楚葉天南來魯市做什麼來了,就仔細一想,認真地說道:“常務副省長秦侃和宣傳部長冼華文。”“以後可以多和鴻基走近,也可以多向孫省長彙報工作。”葉天南直接點明主題,“要多團結同誌,現在的齊省,形勢越來越嚴峻了。”“我明白。”廖得益連連點頭,他不是嘴上明白,是心裡真明白,夏想和李丁山的到來,讓邱仁禮實力大漲,而孫習民和周鴻基的上任,也讓齊省的派係空前林立,要知道僅僅兩年前,齊省還是齊省人一統天下的局麵。現今的齊省,已經被各方勢力劃分成了幾塊,而且齊省的本土勢力也有了分岐,埋下了分裂的隱患。這一次的魯成良事件,弄不好會成為一個大事件的導火索。作為組織部長,廖得益很清楚身為省委一把手的邱仁禮,早晚會有一次人事調整,聽其言觀其行,不敢說對邱仁禮有多了解,但他還是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邱書記的氣勢從夏想到來之後,逐漸氣盛了許多。葉天南心滿意足地笑了,廖得益比他期望中更有領悟能力,但是不是能最終落到實事上,還不得而知,好在至少第一步還非常順利。不管他最終的設想是不是能夠實現,但先在魯市借從中周旋的機會打好齊省的基礎,也算是磨刀不誤砍柴功。萬一有那麼一天……葉天南還是十分期待一年之後的換屆。誰也想不到他會打出一年的提前量,明是退下了,其實和沒退下沒有兩樣,甚至還有更讓人忽略他的存在的便利……隻不過葉天南沒有想到的是,他在魯市,竟然意外和夏想見了一麵…………夏想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吳天笑已經安靜地坐在秘書位之上,十分平靜地回歸了秘書的本職工作,和剛才在李丁山辦公室的表現,判若兩人。剛坐下,就接到了周於淵的電話。夏想對周於淵的印象一般,因為周於淵凡事過於謹慎而保守,或許也有夏力的因素在內,上次他提出讓周於淵送點粗鹽過來,事後就沒有了下文。謹慎是好事,但成或不成要有個回話才行,再加上魯成良的事件周於淵反應過慢,政治敏感度太低,夏想就準備將周於淵排除在外。“夏書記,有個情況要向您彙報一下,請問你方便不方便?”周於淵的聲音恭敬而殷切。“於淵,有事情就說。”夏想的態度不冷不熱。周於淵也感覺到了夏想態度的疏遠,也是自知哪裡出了問題,忙說:“其實一共有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上次秘書長吩咐說夏書記要點粗鹽,我一聽到指示就辦好了,但最近一直沒有機會去魯市,交給彆人帶過去又不放心,所以就耽誤了時間,請夏書記原諒。第二件事情是魯成良同誌在五嶽出了問題,我作為市委書記,沒有儘到應儘的責任。市委已經責成市委辦,由市委秘書長牽頭,會同市公安局聯合調查事情真相……”周於淵的電話相當於一次明確立場的表態,含蓄地透露了幾個問題,其中引起夏想深思的有兩個,一是周於淵對五嶽市的控製力度不夠,市公安局在市長池林和的掌控之中,他的話不太管用。二是周於淵之所以沒有送來粗鹽,是因為夏力傳話傳晚了……周於淵說得很含蓄,但還是明確無誤於傳遞了一個信息,夏力並非第一時間告訴了他粗鹽的事情,而是有意延緩了時間。夏力……果然心思深沉,夏想在和周於淵通完電話之後,對周於淵的印象稍有改觀,卻對夏力更多了懷疑。夏秘書長早先和何江海怒而分手的一出,不由自主又浮現在夏想腦中。如果對夏力下一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結論,為時尚早,但如果說他一心倒向邱仁禮,也不準確。夏力現在的狀態讓夏想很難對他下一個明確的定義,或許這一次的五嶽之行,會讓夏力的傾向更直接地通過處理結果呈現在眼前。下班時,夏力打來電話彙報工作,說是剛到五嶽,晚上會和魯成良見麵……回到家中,曹殊黧已經做好了晚飯,有女人在家的感覺還真是不錯,女人在家,男人的心就有了安放的地方。夏想將魯成良的事情拋到腦後,反正今晚不會有什麼結果,兩三天之內有結論出來就不錯了。曹殊黧烙了他最愛吃的大餅,又煮了最養人的小米粥,還為他準備了鹹菜。夏想現在早就厭煩了外麵的大魚大肉,晚上寧肯隻喝粥吃鹹菜,也不願意出去吃飯。家的溫馨,在金碧輝煌的酒店之中,是永遠無法體會到的溫情。一邊吃飯,一邊聽曹殊黧絮絮叨叨說一些燕市和京城的事情,夏想就覺得格外放鬆,一天的勞累都消失不見,心情頓時舒暢了許多。飯後,夏想本想早早睡下,明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忙,剛要躺下,卻意外接到了一個完全意外的電話。竟然是古玉!古玉來電話並不意外,意外的是,古玉卻告訴了夏想一個驚人的消息,讓他久久難以平靜,甚至還哭笑不得。“喂,沒打擾你休息吧?”古玉的聲音低低的,好象做賊心虛一樣,“你夫人在不在?晚上有女人給你打電話,你會不會被罰跪鍵盤?”都哪裡跟哪裡,夏想啼笑皆非,曹殊黧正在洗澡,他就膽大了許多:“行了,有話快說,彆偷偷摸摸的,本來沒事,讓你一鬨,好象就有了男女作風問題一樣。”“去,說得你好象真沒事一樣。”古玉咯咯笑了,顯然心情不錯,“我本想到魯市開連鎖玉器店,但忽然發現了新的經濟增長點,利潤很豐厚,前景很誘人,就想和你商量一下。”古玉也學會打官腔了,女人們,時間長了都了不得,夏想擔心曹殊黧突然出現,就說:“說話要乾脆,快說你發現什麼新大陸了。”“曬鹽。”哐當一聲,夏想心中敲了一聲鑼,甚至不用猜就知道是誰的主意,真是高明,不但未雨綢繆,而且還繞了一個大彎,想讓古玉擋了他的路。或者說,想用利益堵他的嘴。才有一點風吹草動,就值得如此緊張?他現在還沒有真正插手鹽業內幕,真要接近事情真相的時候,天知道又該會有多大的阻力?鹽業雖說是專營,似乎沒有個人投資的可能,但夏想卻是知道其中的內幕,可以申請批文,然後投資一座曬鹽廠,隻要有關係將出產的鹽經鹽業局蓋章,就可以合法銷向市場了。投資製鹽,隻要批文到手,隻要鹽業局的渠道暢通,不但是利潤豐厚,還是大得驚人!又是一道難解的難題,夏想猶豫片刻,還是說道:“我的建議是,還是從事自己熟悉的行業比較好。”古玉生氣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支持我。好幾個人說你會反對,我還不信,沒想到你還真是對我的生意一點也不上心。”夏想驚問:“誰告訴你我會反對了?”“還能有誰?”古玉就是小孩脾氣,氣呼呼地說道,“爺爺說了,許冠華也說了,還有……總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