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盛終於坐不住了!夏想也不急,邁著方步,安步當車地前往鄭盛的辦公室,他就知道,鄭盛絕對會在陳工方的事情上惱火。雖說目前湘省的局勢在他眼前還是一團迷霧,但已經透過湘省道橋和陳工方之間的恩怨,以及湘省道橋的舉報信事件,即使沒有撥雲見日,也是霧裡看花,多少看清了部分局勢。夏想上任省紀委書記有幾天了,除了第一天和鄭盛有過正式接觸並且例行了公事之外,此後再也沒有過任何接觸,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他和鄭盛之間,行同陌路。夏想也清楚鄭盛是有意為之,是想等他主動前去示好。畢竟鄭盛是一把手,不可能讓堂堂的省委書記降低身段,主動向他釋放善意。但他並沒有如鄭盛所願,也不是托大,因為他同時也沒有向付先鋒示好,昨天的見麵,還是付先鋒主動提出。夏想倒不是想在書記和省長之間左右逢源,而是在沒有看清形勢之前,覺得沒有必要和鄭盛走近,更沒有必要故意和付先鋒來往密切來向人顯示什麼。陳工方事發,鄭盛終於主動提出和他麵談,夏想就知道,湘省的平衡要被打破了。平衡也不是他有意打破,而是林華建主動挑釁。本來夏想一開始對林華建的行為怒火中燒,但後來冷靜下來之後,反而坦然了,雖說林華建有暗中擺布他的嫌疑,但他也可以將計就計,讓林華建成為火炬手。湘省的平衡早晚會打破,不打破,沒辦法洗牌。省長和省紀委書記都是新上任,省委組織部長也算新上任,省委的局勢沒有新的變動才怪。都知道,湘省在醞釀著一輪衝擊波,但究竟何時引發由誰引爆,還是未知之數。誰都沒有想到的是,舊帳重提,陳工方竟然沒有任何征兆就被雙規了!彆說彆人了,就是鄭盛也十分惱火,因為事先他沒有聽到了一點動靜,作為省委書記,省紀委雙規一名副市長,竟然他毫不知情,太過分了。鄭盛第一感覺就認為是夏想借此事向他示威!等他見到夏想的一刻起,見夏想腳步從容,一臉淡定,他心中莫名就火氣高漲。夏想自以為現在得到總書記的賞識,就自高自大了?真想進入重點培養的序列,還早!而且如果沒有他的點頭,團係也不會真正接受夏想。鄭盛微微欠了欠身子:“夏書記來了,坐。”語氣淡淡的,不冷不熱。夏想從鄭盛在他來到湘省之後,一直沒有主動找他談過一次工作的表現就可以得出結論,鄭盛對他即使有所期待,但更多的是防備和提防。夏想並不知道鄭盛和古秋實之間關於他的前景的對話,更不清楚鄭盛和古秋實對他的看法大不相同。坐下之後,夏想一點也沒有主動彙報的意思,反而不緊不慢地問道:“鄭書記找我,有什麼指示精神?”鄭盛微微向後一昂,神情如常,眼神之中已經隱隱有了不快,彆人或許發現不了,夏想正好借著窗外的光線將鄭盛眼神的變化儘收眼底。一個人的表情可以做到不動聲色,但眼神卻很難隱瞞內心的真情實感。“陳工方同誌雖然隻是副市長,按照規定可以不上報書記辦公會批準,不過省委方麵在事後才得到消息,是不是太被動了?”鄭盛的語氣很隨和,是商量的口吻,“我對紀委的工作一向非常支持,也希望紀委和省委之間的聯係更密切一些。”話說得很委婉,其實還是有批評的意思,差一點就說出紀委也是在省委的領導之下的話了。當然,以鄭盛的政治水平和涵養,肯定不會說出過頭的話。但今天鄭盛的表現多少有點出乎夏想的意料,似乎過於衝動了一點。也間接說明,動了陳工方,就觸動了鄭盛的底線。夏想也是一副震驚的樣子:“啊……鄭書記還不知道這件事情?我還以為林華建同誌已經向您彙報過了。”鄭盛也愣住了:“怎麼回事?”夏想的樣子不象假裝,難道說,夏想也被蒙在了鼓裡?一瞬間,他的心思閃動了數下。“具體情況這樣的……”夏想被林華建暗中陰了一下,他自然要還回來,說實話,陳工方也好,湘省道橋也好,和他之間都沒有什麼利益衝突,雙方誰勝誰負,他並不在意。但既然林華建自作聰明要借他之手撬動另一方的利益,而且還在他麵前耍花槍,他又不是沒有手腕,就一五一十地向鄭盛陳述了事實。事實雖然是事實,但角度不同,立場不同,同樣的話說出來,效果就會大不相同。“華建同誌既然說是紀委已經暗中調查了陳工方半年多了,我就認為肯定已經上書記辦公會討論過了,當時事情很緊急,而且證據確鑿,符合雙規條件,就批了。”夏想臉上滿是驚訝和憤慨,“怎麼會沒有經過書記辦公會的討論?對不起,鄭書記,是我的工作疏忽,請您批評。”也不能說是夏想的工作疏忽了,因為按照慣例,雙規一名副市長,即使不是常委副市長,紀委為了尊重一把手,通常都會提交到書記辦公進行討論。而實際上紀委條例中,並沒有硬性規定一定要提交到書記辦公會,就是說,可提可不提,但官場之上都知道多請示多彙報的好處,幾乎都會事先知會一把手,甚至要一二把手都點頭了,才會付諸行動。當然以上隻是一般情況,也有紀委書記不報經省委批準就采取了行動的特例。從相關保密政策和規定上來講,紀委辦案就有一定的特殊性,不事先告知也說得過去。不過特例隻出現在特殊情況之下,比如抓捕的人是一把手的親信,而紀委書記和一把手不和,等等。政治鬥爭的複雜性決定了在慣例之外,經常有特例發生。鄭盛聽完夏想的解釋,依然是一臉平靜,似乎他的臉色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化一樣,涵養功夫也確實了得。他先是沉默了片刻,又漫不經心地說道:“紀委辦案有一定的特殊性,我就不多說了。陳工方同誌是黨培育多年的乾部,能有今天也不容易。作為省委書記,我一向尊重紀委同誌辦案的獨立性和嚴肅性,我就一句話,依法辦案,絕不徇私。”既然前麵強調了陳工方是黨培育多年的乾部,其實就有了說情之意,後麵又說依法辦案,如果夏想一點也聽不出鄭盛的傾向,他就可以打包回家安然度日了。“就按鄭書記的指示精神辦。”夏想就打了個哈哈,要的就是比試耐心,倒要看看,在陳工方的問題上,究竟能牽涉到多少人。既然堂堂的鄭書記不明確指示,夏想就假裝聽不明白,反正案件又不是他在主抓,林華建想借他之手撬動鄭盛的利益,鄭盛想借他之手還擊,真當他是一把被彆人隨意揮舞的利劍?對不起,他不陪他們玩!作壁上觀好了,夏想一路走來,經曆政治鬥爭無數,現在他要改變政治鬥爭的策略了,要充分借力打力,居中策應,不再正麵出擊了。夏想走後,鄭盛當即抓起了電話。幾聲鈴響之聲,裡麵傳來了古秋實爽朗的笑聲:“鄭書記,夏想上任有幾天了,表現如何?”鄭盛嗬嗬一笑:“不瞞你說,表現差強人意。”古秋實依然笑問:“怎麼了,難道是被下屬擺了一道?”“還真讓你猜對了,林華建借他之手,雙規了陳工方。”鄭盛自然清楚夏想不知道林華建的真實用心也可以理解,但事後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就不對了。他也清楚夏想是以靜製動,肯定還有後手,但故意在古秋實麵前說夏想的不足,也是試探古秋實對夏想的看法是否堅定。“根據我對夏想的了解,他可不象是吃啞巴虧的人。等著看好了,林華建早晚會栽跟頭……”“林華建可是中紀委大力培養的後備乾部,早晚要調到中紀委擔任關鍵職務的……”鄭盛很清楚林華建的底細,也知道林華建在湘省底氣十足是有原因的。“替我向夏想問好,過段時間有機會的話,京城見麵。”古秋實沒有再多說,擺明了還是對夏想信心十足。放下古秋實的電話,鄭盛想了一想,喊過了秘書童凡:“小童,湘省道橋近年來的工程事故,你係統地整理一份材料給我。”童凡跟了鄭盛幾年了,深知鄭盛的脾氣,一見鄭盛的表情就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他忙答道:“好的,鄭書記,馬上。”就在鄭盛將目光鄭重地投向湘省道橋之時,在市外一處隱蔽的宅院之中,省紀委常務副書記林華建正在親自提審陳工方!而與此同時,昨晚連夜出差的李從東也到達了目的地,天一亮,他就出現了晨東市第二監獄的門前,表明身份之後,要求會見王虎。王虎是陳工方的妻弟,一年前因為晨東大橋垮塌事件入獄,被判10年徒刑。李從東舊事重提,再次和王虎接觸,重翻舊案,邁出了他政治生涯之中至關重要的一步!湘省的局勢,隨著陳工方的雙規和李從東的暗中調查,陡然平地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