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向是正部級乾部,級彆比夏想高,又是代表中紀委向夏想問話,因此,夏想必須前往崔向指定的地方去接受問話。崔向一行共五人,除他之外,還有兩名中紀委的工作人員,一名秘書,一名司機,五人,一共要了六個房間。空下的房間被布置成了臨時的問話室,明顯有了審訊室的味道。崔向端坐正中,一左一右有兩個工作人員,都是一臉嚴肅,沒有一絲笑容,崔向本人也一改上次的滿麵春風,而是一臉冷峻。夏想的座位被安排在對麵,他坐下之後發現被人為故意放低了幾分,就讓他對崔向幾人,需要仰視才見。也是紀委審案的一種心理戰術,夏想暗暗一笑,說來算是他第二次和紀委人員麵對麵了,當年他不過是處級之時,就不怕省紀委的黑白雙煞,現在也不會怕崔向。他和崔向,打交道不是一次兩次了,對崔向的為人也多有了解。崔向開口了,聲音很威嚴:“夏想同誌,中紀委已經掌握了一定的證據,你在經濟和生活作風兩個方麵,都有嚴重的問題。本著治病救人、懲前毖後的原則,我代表中紀委正式和你談話,希望你能配合紀委的調查,主動交待問題,不要有僥幸心理……”崔向先說了一套常見的利益誘逼的話,說完之後,直視夏想的眼睛,仿佛他一開口,夏想就立刻心理防線崩潰,然後一五一十全部交待事實一樣。夏想坦然地坐在下首,若無其事地回應崔向的注視,大概沉默了半分鐘,他才開口:“崔書記,我自認從政以來,清清白白,生活作風過硬,又從不吃拿卡要,不知道要交待什麼。”崔向對夏想的鎮靜從容很是惱火,因為夏想裝得太象了,好象他真的一點事情也沒有,裝腔作勢的官員崔向見得多了,還真沒有見過和夏想一樣裝都裝得理直氣壯的,再加上他本來對夏想有氣,就微微有了怒氣:“夏想,你不要狡辯,也不要以為有人保你,你就能過關。告訴你,現在紀委手中掌握的證據,非常翔實。我是看在同事一場的麵子上,給你一個坦白的機會,你不要不識趣。”“崔書記……”夏想拉長了腔調,對於崔向的恐嚇,他實在是已經有了免疫力,沒辦法,他和崔向太熟了,換了彆人來,他或許心裡沒底,但偏偏是崔向急巴巴要來,反而對他有利,因為他太了解崔向的手法了,都過招幾年了,一個人的手段不可能從根本上改變。因此,夏想和崔向麵對麵,頗有雲淡風輕的感覺。“崔書記,您這麼說就有點唯心了。我有事說事,沒事的話,還要主持秦唐的工作。您說我狡辯,說有人保我,證據何在?沒有證據就直接向人的頭上潑臟水,也不是紀委同誌應有的嚴肅和公正。”夏想的態度不卑不亢,絲毫不見退縮。崔向舉手想拍桌子,一想不對,眼前的夏想還和他剛認識時的夏想沒變多少,還是一樣的年輕、沉穩並且不徐不疾,當然,也一樣讓人看不順眼,不過不同的是,夏想現在是省委常委了,國內最年輕的副省級乾部,不是他可以隨便拍桌子的對象了。崔向舉起的手,就尷尬地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又順勢拿出一疊照片,親自起身來到夏想麵前,遞到夏想手中,說道:“夏想同誌,身為黨的高級乾部,這些照片怎麼解釋?”照片上的內容,夏想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但還是裝模作樣地拿在手裡——不得不說,對方也舍得下了血本,照片拍得真清楚,估計是幾萬元的相機。照片上,古玉俏麗,小臉寫滿了驚訝。付先先靚麗,眼神中流露出警惕,而他也是微微驚愕地站在兩女身後,三人都是微帶震驚的表情,不過衣著整齊,又隻是站在賓館門口,隻有一點,他離兩女有點近,一隻手還不自覺地放在了付先先的肩膀上。夏想也不免驚訝,想不起來當時怎麼就下意識將手放在了付先先的肩膀上了,要放,也應該放古玉肩膀上才對,難道說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和付先先關係更近一些?夏想忙搖搖頭,驅散腦中不安分的想法,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誰近誰遠的問題,要是讓崔向知道他在想什麼,會不會氣死?後麵幾張照片的畫麵,大同小異,隻有一張讓夏想氣憤異常,因為明顯做過處理,上麵竟然是他一臉笑意,左邊抱著付先先,右邊摟著古玉,而且他還光著上身,臉上的表情似乎還很享受。這不是在賓館中的照片,因為當時在門口隻被拍了幾張,他當時的表情肯定是緊張和驚訝,不可能是這副笑容,再一想,對了,估計是從他在哪裡開會時的照片裁剪下來,用了偷梁換柱的手法,PS上去的。夏想惱怒之餘,差點笑出聲來,不過現在的場合畢竟不適合發笑,就忍住了,就說:“崔書記,幾張照片不能說明什麼問題,我當時在陪兩位朋友說話,有人敲門,一開門,就有人偷|拍了照片,我還想向紀委彙報這個情況,希望紀委查明真相,還我一個清白。”“清白?”崔向也是一臉寬厚的笑容,“夏想,你左擁右抱,又光著上身,還說清白?你睜著眼睛說胡話,真以為紀委的同誌就掌握了幾張照片的證據就來調查你?你不要心存僥幸了,交待清楚你的生活作風問題,也算有立功的表現。”聽崔向的口氣,中紀委應該還掌握了他彆的問題,還能有什麼問題?對於一個官員來說,無非就是生活作風問題和經濟問題,夏想也清楚,中紀委斷斷不會因為幾張照片就下來調查他,肯定還有其他殺招,現在沒有點明,還是戰術的一種。因為他現在畢竟是副省級乾部了,不能輕易立案。中紀委雖然聲勢不小,由一名副書記親自出麵,但實際上還不是對他正式立案偵查,而是調查取證。但一般而言,調查取證都在暗中進行,如崔向一樣擺到明麵並且級彆之高、規模之大,十分罕見。也間接證明了一點,中紀委內部不和,有人要陰他,有人要保他。陰他的人,不是一般人,否則也沒有能量推動一名中紀委副書記下來。保他的話,能量一般,要不調查取證就會在暗中進行了,而不是大張旗鼓。崔向親自出馬的另一個潛台詞就是,不管他有沒有事情,首先要在聲譽上給他帶來負麵影響,給他當頭一擊。正當他在燕省的政壇初展頭角,在秦唐如日中天的時候,就來了一出中紀委直接出麵的調查取證,很明顯,削弱他的威望,打擊他的聲望的第一重目的,已經達到了。對手……還真是用心良苦,無所不用其極。崔向的背後,說不定站著一個政治局常委!同時也說明,中紀委不可能直接出麵在秦唐搜集證據,秦唐有內線和中紀委互通,不消說,不是章國偉就是牛林廣。或者更確切地說,兩人同時都出手了。但推動崔向下來的幕後黑手,到底是章國偉的後台,還是牛林廣的靠山?章國偉在京城的後台是誰,夏想一直沒有搞清楚。而牛林廣的靠山究竟級彆多大,夏想也是不得而知,不過聯想到幾次被人警告不要動牛林廣,由此可見,牛林廣在秦唐無法無天,不是因為他無知而狂妄,而是底氣十足而狂妄。說到底,在國內,任何一個勢力猖獗的黑社會團夥的背後,都有高層撐腰。沒有高層,什麼公安局長,什麼市長,絕對不可能包庇牛林廣在秦唐為非作歹五六年!就是章國偉也兜不住牛林廣的底,因為牛林廣不但有十幾隻槍,有裝甲車,還有幾條人命在身!以章國偉一個廳級乾部,他就算有足夠的能量,也沒有天大的膽量!崔向的出動,反而讓夏想的思路更加清晰了,秦唐最後一波風起雲湧,就要風雨大作了。其實也不難推斷出,中紀委的調查,傅義一打的是前站,章國偉打的是下手,牛林廣做的是黑手,總結之後得出的結論就是,還是他上次強行提升為省委常委的延續和後遺症。有人對上次強行通過心存不滿,還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打擊報複的機會。或者換言之,甚至有可能是高層鬥爭之間的延續,很可悲的是,他成為高層之間過招的落腳點,打壓他成敗與否,就是誰勝誰負的象征。夏想從來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即使他成為高層的角力點,他也有自己的判斷和手腕,不會成為待宰的羔羊!“崔書記,我真不知道有什麼要說的。”夏想的態度也強硬了起來,不再是合作的態度,“說了半天,隻拿出幾張照片,說句實在話,照片的真假還要打一個問號,現在科技很發達……如果沒有彆的事情的話,我還有一個會要開。”“夏想同誌!”崔向的口氣突然嚴厲了,終於忍不住一拍桌子,“中紀委初步查明,你涉嫌收受巨額賄賂,請你說明你和遠景集團、江山房產、天安房產以及楊威之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