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後一直一言不發的女人終於發話了:“老餘,不要激動。”然後她的目光落在夏想身上,仔細打量了夏想幾眼,疑問加輕視的眼光,“你就是夏想?”夏想也隱隱猜到了她是誰,微一點頭,卻沒有說話。“我是陳潔雯。”女人淡淡地說了一句,仿佛她的身份能給夏想帶來什麼震憾一樣。雖說早有預料,也差不多猜到了眼前的女人就是即將和他搭班子的天澤市委書記陳澤雯,但聽她親口說出,夏想微微吃了一驚。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一種情形之下和天澤市委一把手見麵,而且很明顯,她不但誤會了他,還肯定不會對他對任何好感。就算他是市長,也不想和一把手完全不和。當然,市長和書記之間有執政理念上的衝突,在所難免,但年齡相差了一代人有餘,又是女性市委書記,而且看樣子又誤會了他和金銀茉莉,甚至和付先先有曖昧的男女關係,以後的工作怎麼開展?不過夏想既沒有表現出特彆的熱情,又沒有刻意的疏遠,語氣也不是應有的尊敬,隻是微一點頭:“陳書記,幸會。”“確實是幸會。”陳潔雯使了個眼色,被她稱為老餘的老者一臉怒氣地瞪了付先先一眼,然後退了回去,她才又以一副居高臨下的口吻說道,“以前也聽人說過夏市長年輕英俊,聞名不如見麵,還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年輕人……”“有情有義”四個字咬得極重,顯然是在暗示夏想和金銀茉莉之間的曖昧關係。夏想沒說話,付先先倒先開口了:“你想說夏想憐香惜玉就明說,彆含沙射影。夏想又年輕又帥氣,人又好,有女人喜歡很正常,你的兒子就不行了,一看就一臉流氓樣,誰喜歡他誰就是瞎了狗眼。”陳潔雯自認很有涵養,所以上樓後一上隱忍不發,但還是受不了付先先刁蠻的諷刺,終於臉色變了:“真沒家教。”“還有臉說我沒有家教?國華瑞綁了人家姐妹,要強|奸,真是一個有人生沒有教的畜生。”付先先今天還真是吃了槍藥,一開口就是連珠炮,不是嗆人,是直接揭短並且當麵打臉。陳潔雯也忍不住了:“住口!你是誰家的孩子,滿嘴臟話,一點素質也沒有。再該亂說,我撕了你的嘴!”夏想就冷笑一聲:“對不起,陳書記,您還真沒有資格撕她的嘴!”陳潔雯本想仗著她書記的權威壓夏想一頭,沒想到夏想不但不給她麵子,還反唇相譏,她就很不快地說道:“她又是什麼大家閨秀?看她的刁蠻樣子,能有什麼出身才怪。”付先先才不服氣,張口就要反駁,忽然從樓下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彆讓人跑了!”“圍起來!”“媽的,哪個不怕死地敢來華瑞的地盤搗亂,不廢了他,還以為華瑞是吃乾飯的。”陳潔雯聽到救兵來了,表情放鬆下來:“夏市長,今天的事情,要怎麼解決,大家有必要坐下來談談。請到樓下,我們好好算算帳。”初步接觸,短短幾分鐘時間,夏想就對陳潔雯有了第一印象——冷靜,理智,有心機,凡事喜歡掌握主動權,喜歡後發製人,從她上樓後一直不說話,到現在一開口就有了主意,並且讓她的丈夫服服帖帖地聽話就可以看出,陳潔雯此人,是個厲害角色。如果他所猜不錯的話,天澤市的權力格局,是她一家獨大的局麵。幾人下樓,樓下已經聚滿了人,楊威和蕭伍保護著金銀茉莉在客廳一角,以一個很有派頭的人為首的十餘人站滿了客廳,並且將門口堵死。派頭很大的人40歲年紀,微微發福,不過身材控製得還算不錯,當然保養得也很好,根據其腰微彎,走路時腳步稍快的表現可以得出結論,他大小是個領導,但不是主要領導,作威作福和謙卑兩種神態在他身上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就證明他是一個秘書。而且還是高級領導身邊的秘書。陳潔雯衝他微一點頭:“張秘書來了。”又見滿屋子站滿了人,皺了皺眉頭,“擺的是什麼陣勢,都散了,都散了,夏市長不是你們嚇得住的。”張秘書很聽陳潔雯的話,立刻一揮手就讓人退了出去。付先先跑到金銀茉莉身邊,拉住她們的手,小聲安慰她們。夏想則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楊威和蕭伍就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後。陳潔雯見不但夏想沒有一絲怯意,連他身邊的人在剛才十幾個的圍困下,一點也沒有退縮的意思,心裡清楚,今天的事情不太好解決,比較棘手。不過陳潔雯卻不認為國華瑞做錯了什麼,金銀茉莉是哦呢陳的女兒,哦呢陳現在窮途末路,他的女兒就是有權有勢者手中的玩具,先得者先到,況且國華瑞是誰?以他的身份看上了金銀茉莉,是她們的福氣。而哦呢陳明明是夏想打殘廢的,夏想為什麼又要替他的女兒出頭?想不明白。如果夏想早和金銀茉莉有曖昧關係,也不會非得打垮哦呢陳。陳潔雯很費解。但除了費解之外,她更多的是憤怒。本來對於省委突然決定讓夏想擔任市長,她就十分不滿,委婉地向省委提出了反對意見,理由是夏想太年輕,和她搭班子不太合適。省委沒有理會她的反對,甚至連一個解釋都欠奉,就讓她感覺受到了冷落。本來她和省委關係還算不錯,但聽說夏想和省委的關係更好,就讓她心裡很不是滋味,擔心夏想來到天澤市,會動搖她在天澤市說一不二的權威。夏想的履曆她研究過了,走到哪裡都會在哪裡惹出一堆麻煩事,就讓她很是頭疼,非常不歡迎夏想的到來。但省委已經做出了決定,隻有服從。還沒有想到如何調整策略,不讓夏想在天澤市也惹是生非,不想今天就和夏想意外見麵了,不但見麵,而且還是激烈的矛盾衝突,就讓她始料不及。不管夏想和金銀茉莉關係如何,陳潔雯卻因為本來就對夏想印象不好,今天一接觸,就更加深了惡感。原先她以為夏想隻是一個行事張揚愛出風頭的刺頭,現在看來,他還很好色,亂搞男女關係。這樣的人,怎麼也能飛快地升官?30歲的市長,老天,和她的兒子大不了多少,怎麼搭班子開展工作?作為女人,雖然已經是老女人了,但陳潔雯還是最厭惡男人風流成性了,當然,出於護短的心理,她不認為國華瑞是風流,因為國華瑞還沒有結婚。而夏想已經結婚了,所以她就抓住了這一個理由,一心認定夏想身上毛病眾多,刺頭,惹是生非,愛出風頭,還亂搞男女關係。這麼多缺點集於一身,夏想到了天澤市,肯定會把天澤市搞得烏煙瘴氣!陳潔雯不能想,越想越氣,她坐在夏想的對麵,斟酌了一下語句:“夏市長,今天的事情,你說怎麼個解決法?”夏想見陳潔雯端坐的樣子很端莊,隻是氣勢很淩人,就更堅定了他的判斷,陳書記是一個喜歡獨攬大權的一把手。女人如果愛攬權,比男人還可怕。“國華瑞向陳茉陳莉賠禮道歉,賠償精神損失10萬元,並且承諾永遠不再騷擾她們。”夏想要求的條件並不苛刻,他已經給陳潔雯留了情麵,畢竟以後還要共事,換了彆人,就算他是政治局委員的兒子,也必須付出慘痛的代價。但夏想的條件聽在陳潔雯的耳中,就成了赤|裸裸的挑釁。陳潔雯輕輕搖了搖頭:“夏市長,過了,太過了。”她站了起來,用手一指樓上,“華瑞還在昏迷之中,他又沒有怎麼陳茉陳莉,卻被你打得不成樣子,你就沒有一點表示?就不覺得做錯了什麼?”陳潔雯說話很文雅,語氣很平靜,似乎沒有一點火星,但誰都聽得出來,在平靜的語氣下麵,有強烈的不滿。很有說話的藝術,夏想也暗暗讚歎。“沒怎麼?說得輕巧。”夏想也站了起來,他知道陳潔雯站起來的意思,是想讓他仰視,他一站起來,就比陳潔雯高了一頭,“得逞了,是強|奸罪。沒得逞,是強|奸未遂。這件事情就算打官司,也有理要說。”“強|奸?彆開玩笑了。男人女人之間的事情,誰說得清是誰主動是誰被動?現在的小女孩,傍大款傍高官子弟的多了,陳茉陳莉也許是自願,倒貼……也有可能。”陳潔雯的履曆夏想也看過,知道她做過婦聯工作,也當過組織部長,果然是伶牙俐齒,顛倒黑白的水平十分高超。“放你的狗臭屁。”付先先又開炮了,“虧你還是什麼市委書記,怎麼人頭豬腦?自願?國華瑞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得那麼醜,誰會自願上他的床,除非是精神病。”饒是陳潔雯多年在官場曆練了一副好脾氣,也忍不住發了火:“夏市長,管好你的人,彆讓她滿嘴臟話,真替她爹媽丟人!”“你……”付先先還想說什麼,被夏想揮手製止,夏想要的不是和陳潔雯的吵架。“她的話不好聽,不過在理。”夏想當然要向著付先先說話,剛才陳潔雯的話也讓他十分不滿,完全是昧著良心說話,“陳書記說是什麼自願,這話您自己也不會相信。如果您覺得我們談不攏的話,好,沒關係,我們各走各的路,各憑各的本事說話。”陳潔雯站在夏想麵前兩米遠的地方,夏想足足比她高了一頭,讓她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夏想個子再高也是副手,她才是書記,是一把手,儘管現在不是在天澤市,但她還是自認比夏想高了一等。好嘛,現在夏想一點也不給她這個市委書記麵子,刺頭的傳聞,名不虛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陳潔雯對夏想有偏見,卻不會想想國華瑞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卑鄙無恥,隻一心認定夏想無理取鬨。“打了人還想走?沒門。”老餘又發怒了,又怒不可遏地搖指夏想的鼻子——他說話時最喜歡指彆人的鼻子,仿佛不指彆人鼻子就顯不出他的威風一樣,“我不管你是什麼市長還是副市長,你今天打了人,不但要賠禮道歉,還要負法律責任。我已經報警了,等著警察來處理吧。”“跟他們廢什麼話,先打上一頓再說。”陳潔雯的兒子剛才一直在樓上沒有下來,現在從樓梯上露出頭來,“我們人多,他們人少。男人打倒,女人再搶上來,看他們能怎麼著。”國華瑞不知何時也醒了過來,他搖搖晃晃從樓上下來,看到了眼鏡中年男,知道救兵到了,又見到夏想有恃無恐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出來,衝眼鏡中年男大喊:“張叔,就是這個小子打了我,快,幫我收拾了他。”說話間,他自恃有了救兵,一心報複夏想,就又朝夏想衝了過去,而且還順手抄起一把椅子,就朝夏想砸去。蕭伍出手了,準確地講,是出腳,一腳就踢飛了椅子,椅子飛勢不減,砸在客廳的液晶電視上,頓時將電視砸了一個大洞。蕭伍一動,門外的人聽到動靜,又紛紛湧了進來,將夏想幾人團團圍住,眼見就要大打出手。國華瑞大喊:“打,打,打!”張秘書看看國華瑞,又看看陳潔雯,左右為難,沒發話。陳潔雯也猶豫了,夏想的態度是很惡劣,一點也不認錯,還強硬地要求國華瑞低頭,國華瑞是能低頭的人?況且國華瑞是什麼身份,夏想又是什麼身份,他有什麼資格和國華瑞叫板?夏想就算背後再有人,他也沒有一個政治局委員的叔叔!但真的打了一個正廳級乾部,又是將要和她搭班子的未來的天澤市長,弄不好要出政治問題。一方麵是咽不下這口惡氣,心疼國華瑞,另一方麵是夏想不肯低頭,國華瑞也不肯善罷甘休,真是難辦得很。陳潔雯才知道夏想刺頭一說果然不假,一見麵,就給她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而且絲毫沒有給她這個市委書記一分麵子。好一個夏想!猶豫了片刻,陳潔雯想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我就先回避一下,由當事人自己協商解決。”她話一說完,衝夏想隻一點頭,就向外走。陳潔雯一動身,老餘也識趣地起身就走,小餘不想走,想留下看熱鬨,被老餘瞪了一眼,也乖乖地跟了出去。陳家一家人一離開,國華瑞就知道陳潔雯是要置身事外了,他也不傻,也知道夏想的身份,但現在假裝不知道,打了再說。以前強|暴女人的時候,沒少耍賴,事後說不知道她是誰,最後都一一擺平了。夏想在他的家中打了他,他打還回去,彆人又能說什麼?國華瑞就發作了,又拎起一把椅子砸向了夏想。他一動手,十餘人也都紛紛動手,眼見一場混亂一觸即發。就在此時,門又被人推開了,有一個人打了個哈哈從外麵進來,一進來就大聲說道:“都是自己人,不要動手,不要動手!”是邱緒峰。邱緒峰滿麵笑容——他比夏想預料得來得快了不少,也算儘心了——先來到國華瑞麵前,將國華瑞的椅子放下,又來到夏想麵前,小聲衝夏想說了幾句,最後又來到場中,拱了拱手:“華瑞是我的朋友,夏想也是我的朋友,都給我一個麵子,息怒,住手,坐下好好談。”國華瑞斜著眼睛看了看邱緒峰,還是放下了椅子:“邱哥,今天的事兒,我給你麵子,不過他是不是給你麵子,就不好說了。我也不是不講理,要求也簡單,他過來給我跪下認錯,讓我打兩個耳光,今天的事情就算過去了。否則的話,我非得打斷他的腿!”“呸!你算個什麼東西,讓夏想給你下跪?真不要臉,也虧得你說得出口,告訴你國華瑞,今天我還跟你沒完了。”付先先氣極,抓住一個煙灰缸扔了過去,正砸中國華瑞的腦門,頓時頭破血流。陳潔雯幾人不知道付先先是誰,國華瑞知道。懾於付家的權勢,他一直對付先先忍讓,但付先先又罵又打,就讓他忍無可忍了,大怒:“付先先,你彆他媽的不識抬舉,彆以為我怕了你。我讓著你,是給你臉,你彆給臉不要臉,惹惱了我,信不信我連你也一塊兒辦了!”國華瑞也是喝了酒,酒未醒,又被夏想剛才打得夠嗆,所以氣不順。邱緒峰的臉色沉了下來,沒想到國華瑞這麼狂妄,這麼難聽的話也當麵說出來,真不是個東西。還有更不是東西的東西——剛才明明去了外麵,老餘卻又轉身返回,正好聽到看到付先先又罵又打國華瑞的一幕,他的火就又點燃了,衝到付先先麵前,又要伸手去打。“我還不信了,今天非替你的爹媽好好給你一個教訓嘗嘗,讓你知道什麼叫教養。”他的手剛揚起,門就被人一腳踢開,一個人冷笑了一聲:“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教訓付家人,還想打我的妹妹?不是我看不起你,你還真不夠資格!”熱鬨了……一臉寒意和陰冷走進的人,正是付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