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武沒想到孫定國強行調整他的工作,當即表示反對:“孫局,我不服,當時正是周末,本來局裡警力就不足,我接到報警電話之後,立刻安排了警察出警,誰知路上堵車,事情又發生得太快,還沒有趕到現場就……”“不要說了,我已經決定了。”孫定國態度堅決地頂了回去,“先停職反省,等查清真相之後,再另行處理。”秦時武仗著有陳玉龍撐腰,有點不將孫定國放在眼裡,認為他剛進常委會,根基不穩,就強硬地頂了一句:“孫局不要獨斷專行,我要向市委反映情況。”孫定國“啪”地一拍桌子:“隨便!不要忘了,誰是局長,在公安口,還得由我說了算!”孫定國擲地有聲,霸道氣勢一覽無餘。在場的人都不敢正眼看孫定國,都覺得一直以來的強勢局長,自從進入了常委會之後,就更強勢了。沒辦法,誰讓人家是市委常委,手中大權在握。副局長雖然表麵上比正局長差了半格,但市委常委的頭銜一掛,可就整整大了一級。孫定國在市委裡麵也有關鍵的一票,他的話,現在在市局裡,就是無人敢正麵反駁的定論!秦時武氣急敗壞地摔門而去,孫定國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反而輕描淡寫地對當場的眾人說道:“誰要是覺得我的決定不正確,可以直接到市委找陳書記說道說道。”誰不知道陳風對夏想的維護之意比孫定國一點不差?誰還主動去自討沒趣?和市局孫定國一言九鼎的局麵不同的是,下馬區分局的會議室內,黃建軍提出讓陸小區暫時停職反省的決定,遭到了幾名副局長的聯合反對。黃建軍怒不可遏,沒想到他身為區委常委,在局裡還做不到說一不二,再加上見陸小區有恃無恐的樣子,聯想到夏想現在還在京城住院,他就再也壓不住心頭之火,拿出了當年在部隊上的雷厲風行的作風,說道:“勒令陸小區同誌停職反省是我的職責範圍之內的事情,如果有不同意見,請直接向區委或市局提出反對意見,讓區委和市局來推翻我的決定好了。再不服的話,有本事讓上頭挪開我的位置!”黃建軍的狠話說完,猛然一摔手中的記事本:“散會!”幾名副局長麵麵相覷,儘管心中惱火,儘管心中不服,但又確實沒有辦法,誰讓黃建軍是一把手,是區委常委?沒辦法,再向上頭和市局反映情況好了,不信扳不倒你。周一下午,下馬區分局副局長陸小區被停職反省,他心中不服找到白戰墨,對黃建軍獨斷專行大搞一言堂的做法表示了強烈的不滿,要求白戰墨主持公道。白戰墨當即打電話給黃建軍,質問是怎麼一回事,要求黃建軍從大局出發,站在政治的高度上看待問題。白戰墨說了半天的官話套話,卻被黃建軍一句話給頂了回來:“公安係統內部的工作調整,我作為局長和黨組書記,有權處置分局內部事務,白書記就不必操心了!”“啪”的一聲,黃建軍居然搶先掛斷了電話。和領導通話哪裡有先放電話的道理?白戰墨再有涵養也勃然大怒,一下將電話摔到到上,破口大罵:“反了,都他媽的上天了,不把我書記放在眼裡,是不是?走著瞧!!”白戰墨摔了電話之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衝陸小區說道:“你先回去,我再考慮考慮。”陸小區失魂落魄地走了,他知道黃建軍強硬地頂回了白戰墨就預示著一個不好的開端,下馬區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麵,隨著夏想的出事,一去不複返了!白戰墨比陸小區有更多的事情要頭疼,因為市裡的工作組已經成立,由高海擔任組長,陳天宇擔任副組長,現在已經下到了小鬥村進行查帳。小鬥村村支部到底有沒有問題,他心裡沒底。現在的局勢是,區裡、市裡甚至省裡,都是人人自危,唯恐一有不慎就被夏想事件牽連。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局勢遠遠超出他當時的預料,也和付先鋒事先信誓旦旦地說法完全不符。付先鋒的原話是:“夏想腿一斷,前景玩完,許多人一開始或許會震怒,但想清楚之後就會撒手不管。想想看,一個瘸腿的人等於在政治生命上被判了死刑,夏想既然沒有了前途,對官場中人來說就等於沒有了可以利用的價值,很快怒氣就會轉化為同情,然後同情就變成了可憐,然後就不了了之了……雷聲大,雨點小!”付先鋒的話還猶在耳邊,但局勢卻已經失控,並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誠然,夏想隻是受傷並沒有致殘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維護夏想的人態度太堅定,白戰墨就知道,付先鋒失算了,失算就失算在不但沒有斷了夏想的腿和前途,還成就了他的名聲!現在的局勢不是雷聲大雨點小了,而是天雷陣陣,烏雲滾滾,眼見就要大雨傾盆了。康少燁住院了,暫時沒有好轉的跡象,夏想也住院了,也不知道什麼回來工作,下馬區的工作差不多就陷入了停頓之中,白戰墨就有焦頭爛額的感覺,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才好。力不從心,筋疲力儘,他從內心深處感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頭疼,十分頭疼。夏想,你怎麼就不能殘廢一次?你不殘廢,讓彆人怎麼出頭?一想到夏想傷好之後回來下馬區,不知道會展開什麼樣的報複,白戰墨就從心底升起寒意。他見識過夏想的手段,悄無聲息地就將下馬區一多半常委團結在他的周圍,讓他為之齒冷!關鍵是,萬一王大炮落網了怎麼辦?白戰墨拿起電話打給付先鋒,想讓付先鋒拿出個主意,不料撥了過去提示關機。他不甘心,又打到了付先鋒的辦公室,秘書說,付書記回京城了……白戰墨心中一跳,今天大周一,事情正多的時候,怎麼就回了京城?難道說事情不妙?再說回京城也犯不著關了手機,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他就有點焦躁不安,開始在辦公室急得團團轉,六神無主。白戰墨不過是急得團團轉,付先鋒開車奔馳在高速路上,也是大為頭疼,並且氣得一直在罵娘。不為彆的,隻為王大炮的愚蠢和沒有大腦!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而且事發之後,一係列的事件隨之而來,讓他喘不過氣來。他隻有先將王大炮的問題放到一邊,沉著應對眼前的狀況,否則稍有不慎露出了馬腳就全盤皆輸了。儘管他也知道陳風等人都在懷疑他是幕後黑手,但懷疑歸懷疑,沒有證據,沒有一個人敢對一個廳級乾部、燕市市委的二號人物扣上一頂大帽子,否則要負嚴重的政治責任。正是看準了這一點,付先鋒才有恃無恐,才假裝和所有人一起努力做好善後工作,好象他真的和事件沒有一點關係一樣。彆人懷疑是彆人的事情,他自己若無其事是他的事情,表麵文章必須做足,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誰又能拿他如何?隻要是光明正大的方麵,他就堅決支持。隻要有可以商榷的地方,他還是該保自己人就保,一點也不客氣,要的就是一如往常的姿態,要的就是讓彆人看不出來他心中的恐慌。實際上,他心中真的恐慌了。他的恐慌不是因為燕省和燕市局勢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而是因為王大炮。燕省也好燕市也好,再鬨騰再折騰,也會有一個度,也會一直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政治上的事情,講究的是規矩和方圓,不是一兩個人的盛怒就能橫掃一切的時代了,不管是範睿恒、宋朝度,還是陳風、李丁山,都是有政治智慧之人,先期處理幾個小蝦米替夏想出氣,也在他的預料之中。秦時武、陸小區能保住就保,保不住,就當了棄子,無關大局,反正他們也不知道真正的秘密。付先鋒的著眼點在兩處,一是葉石生的態度是重中之重,隻要葉石生不是不顧一切地為夏想出麵,他就有把握穩住整個燕省的局勢。另一個就是王大炮。而以目前的情形來看,葉石生也隻是做做表麵文章,給夏想一個應有的待遇,而不是真正地動怒,並且追究到底。葉石生現在恐怕對夏想事件的過程和結果,都不甚關心,他更關心的是即將和付家的進一步接觸。也就是崔向對葉石生許諾而葉石生動心之後,必須要給葉石生展示一下付家的力量,讓葉石生堅定信心。同時,調走方進江之事也在暗中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其實方進江調任其他地級市任市委書記,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用付先鋒暗中操作。付先鋒想要的效果是,調走方進江,進來付家人。他太想控製市委組織部了,因為省委組織部被梅升平控製,處處卡脖子卡得很難受,讓他深感組織部被對手掌握的無奈,因此拉攏了葉石生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葉石生點頭答應放他的人入主市委組織部!葉石生也含蓄地表示了同意,前提是,他到京城和付家見麵之後再做出決定。葉石生如果鐵了心要安插人入主市委組織部,再有崔向在一旁附和,梅升平再是反對也無效,省委書記是一把手,有拍板權。此時因為夏想不在燕市的原因,範睿恒也好,宋朝度也好,和葉石生溝通起來會有一定的障礙,正好就趁夏想不在的時候,將生米做成熟飯,將葉石生完全拉攏過來,最好還能將市委組織部長人選也敲定下來,等塵埃落定之後,夏想回來之後再想有所改變,也不可能了。大局已定,夏想就算不服不甘又能如何?到時他在省委有葉石生撐腰,在市委掌握了組織部,陳風能奈他何?如果到時再騰出手來,查到了高海手腳不乾淨的證據,扳倒了高海,說不定還能趁機在政府班子也安插一個自己進去,燕市還不任由他來折騰?高海手腳也不乾淨,主管下馬區征地和拆遷工作,能手腳乾淨了才怪!不過付先鋒也隻是略知一二,手中並沒有太確切的證據,還奈何不了高海。不過也不排除以後順藤摸瓜,找到更強有力的證據,到時不管是讓高海向他轉向,還是直接弄倒高海,就看他的心情了。當然,麵對陳風有可能強烈的反撲,付先鋒也早有打算,他甚至做好了向胡增周妥協的準備,引領胡增周結識京城高層,暫時和胡增周聯手對付陳風因為夏想事件而對他采取的報複行動。如果陳風的手段超過了他的底線,他就不惜犧牲部分利益來換取胡增周的支持,也要先頂住陳風的壓力。他也有理想相信,和葉石生相比,胡增周更無法拒絕他的條件。不過不到最後一刻他不會選擇和胡增周合作,胡增周有過關鍵時刻背叛陳風的先例,為人不太可靠,付先鋒對於和他合作信心不足,擔心時刻會被胡增周背叛。至於下馬區就更不用他操心了,白戰墨有不在現場的理由,誰也沒有借口指責他什麼,他現在和夏想事件一點乾係也沒有,摘得一乾二淨,就算陳風對他再不滿,也不能拿一級黨委的一把手怎麼樣。隻要白戰墨不慌,不求他在夏想不在的時候大刀闊斧地掌控全局,隻要他能穩定住局勢,隻要下馬區照常運轉,白戰墨的位置誰也動不了。康少燁也暫時無憂,充其量算是辦事不利,也不能說是失職,好歹也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下馬區的主要領導,就憑這一點,最後也能免予處分。至於其他人,實在沒辦法就隻好丟車保帥,也不能怪他狠心,因為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要替彆人背黑鍋的命。唯一讓付先鋒擔憂和頭疼的一個漏洞就是王大炮!對,王大炮,讓他恨之入骨卻又無可奈何的王大炮!付先鋒在得知事情結果之後,不知對王大炮罵了多少遍,直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甚至還惡意地猜測王大炮祖上是養豬出身,要不怎麼會生出王大炮這樣的人頭豬腦的人出來?如果現場由付先鋒指揮,在夏想成功勸說了魯老倔之後,在第一次混亂之際向夏想出手之時,沒有得手的話,就應該及時收手,因為當時的形勢已經不能再在夏想身上抹黑了。至於後來的點火計策,還有趁大火的時候再向夏想下手,讓付先鋒聽了之後都覺得汗顏。他雖然想要夏想的雙腿,也不至於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還差點賠上魯老倔一條命,簡直是人頭豬腦再加亡命之徒才能做出的蠢事。付先鋒就不由暗罵牛奇,怎麼就找了王大炮這樣一個混帳東西?怎麼就沒有一點腦子?尤其是當他聽到最後王大炮開車差點撞死夏想時,氣得他在家裡先是砸壞了一個茶幾,然後又破口大罵。王大炮,真是一個隻管放炮不管打到哪裡的混蛋玩意兒!他當初明明交待得非常清楚,也不知牛奇是怎樣轉達給王大炮的,怎麼會讓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付先鋒最初的設想是,如果夏想沒有順利解決魯老倔的問題,就趁機鬨事,一旦場麵失控,就暗中衝夏想下手。得手之後,立刻逃走,就可以推得乾乾淨淨,反正現場有幾百人,誰知道是不是有人誤傷夏想?結果倒好,他精心策劃的一出妙計,竟然被王大炮弄成了撞人行凶的惡性事件,最後還有可能被公安部全國通緝,當時付先鋒連殺了王大炮的心都有!一點小事都乾不好,還成就了夏想的名聲,又給他帶來了無窮的麻煩,好一個一炮打偏了十萬八千裡的王大炮!付先鋒氣得恨不得放手不管,索性讓警方抓住王大炮了事。但最後還是強壓了怒火,唯一讓他慶幸的是,王大炮居然還在眾目睽睽之下逃走了,也讓他對王大炮溜之大吉的本事高看一眼——他還是按照原定的計劃,動用了付家的力量,安排了既定的逃跑路線,讓王大炮一路順利逃出了燕省,逃向西北偏遠省份。付先鋒的打算是,隻要王大炮聽從安排,他就暫時保他一條小命,讓王大炮沒有後顧之憂,平安度過下半生。如果王大炮不聽話的話,就考慮將他結果了了事,省得他被抓住之後供出了牛奇,牛奇再扛不住的話就會供出康少燁,然後就是白戰墨,然後就是他……所以,王大炮是最關鍵的支點,隻要王大炮不落網,一切都好說。萬一王大炮不慎被抓的話,付先鋒就不得不心狠手辣地除掉王大炮以救自保了。如何除掉王大炮,他自有辦法。王大炮隻是一個無名小卒,讓他消失比讓夏想消失容易多了。夏想畢竟是國家乾部,是區長,如果被人殺害了,絕對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不管是夏想的維護者,還是國家機器,都會對殺害國家在職乾部的行為采取零容忍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