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長樂見又吃了一個軟釘子,心裡憋屈,得,現在在書記和區長麵前都不落好,怎麼辦?想起了宋朝度和夏想之間的通話,本來他也知道不該問,不過因為剛才夏想的態度十分親切,他一咬牙,就大著膽子問了一句:“領導和宋省長關係不錯?”夏想本來一臉笑容,頓時冷了下來,不快地說道:“與工作無關的問題,不要浪費時間。”這一句話說得夠重,讓施長樂大感麵上無光,不過他也知道是夏想對他的警告,意思不要再左右不定了,如果再不堅定立場,以後彆想有好臉色。施長樂悻悻地走了,有不甘有無奈,但也沒有辦法,誰讓人家是區長?誰讓他立場不明?他心中還是有點不服氣,和宋省長關係好怎麼了?又不是和胡市長或譚市長關係好,財政撥款問題,宋省長說了也不管用,胡市長和譚市長說了才管用,才有錢。讓施長樂沒想到的是,夏想一語中的,幾天後,燕市發生了一件大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大事,大事所帶來的深遠影響,施長樂看不到也察覺不到,他層次遠遠不夠,但直接的影響就是,以後下馬區的財政撥款非常順利,再也沒有任何拖、卡、扣的情況發生。自此以後,施長樂才對夏想口服心服,死心塌地。但其實事件也完全出乎夏想的意料之外,並不是夏想的手筆!幾天後,下馬區的局勢異常的平靜,長基商貿帶來的200億投資熱潮似乎還沒有興起,就已經消退,讓人感覺到十分不解。不過大家都沒有深思其中的原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省裡的局勢吸引了過去,因為關於常務副省長馬萬正調走的傳聞已經落實,馬萬正離任在即。與此同時,關於京城空降常務副省長的風聲,也是越傳越廣,甚至甚囂塵上。所謂三人成虎,不管是真是假,所有人都認定宋朝度接任常務副省長的願望已經落空了。就連宋朝度也不再抱有希望,心情格外沮喪。與宋朝度的失落相比的是,付先鋒躊躇滿誌,春風得意,他從京中得到了消息是,韋誌中的提名已經報到了中組部,而且據說中組部也初步通過了考察,隻要獲得了中組部的提名,韋誌中的空降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而且他也相信,在犧牲了華南某省的巨大利益換取了吳家的支持之後,即使邱家和梅家聯合反對,也難以推翻吳家和付家的精心籌劃的行動方案,韋誌中必定能夠上任。韋誌中來到燕省之後,基本上省裡的大局已定,接下來他再平衡一下市裡的局勢,夏想在下馬區就寸步難行了。想起夏想在紅袖添香給他帶來了屈辱,以及他赤|裸裸的嘲諷,付先鋒就心緒難平,恨不得立刻將夏想踩在腳下。唯一有一點讓他心情鬱悶的是,據可靠的消息,在名品時尚對麵正在秘密裝修的海龍大廈,有可能要開一家高檔百貨,將會對名品時尚形成強有力的競爭。究竟是誰悄無聲息地買下了整座海龍大廈,並且要故意和名品時尚作對,付先鋒查了半天也沒有查出對方的底細。對方隱藏得很深,能查到的資料十分有限,而且法人代表也是無名小卒,顯然是關鍵人物故意躲在背後,不肯露麵。就讓付先鋒有點小小地上火,擺明是故意針對名品時尚,卻又躲在幕後。而且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分明就是要針對他。就讓他懷疑是不是背後有夏想的影子。不過幸好譚龍安排了一件事情,讓他心情大好——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譚龍視察下馬區工作去了,此時夏想應該正在全程陪同,說不定還會被譚龍橫挑鼻子豎挑眼地說上幾句。夏想再不滿意也得忍著,市長指示工作,你一個區長不聽也得聽,是不是?付先鋒猜對了,譚龍此時正在白戰墨和夏想的陪同之下,視察下馬區,並且針對下馬區區委區政府工作之中的各種不足,提出了批評意見。譚龍選擇在此時視察下馬區,絕對有私人因素在內,上一次紅袖添香事件之後,讓他鬱悶了很久,想找楚彤麻煩,又始終不敢冒著得罪範睿恒的危險,想找夏想麻煩,一直沒有想好對策。忽然有一天就靈光一閃,可以以視察工作為由,到下馬區給夏想好好上上一課,當著所有人的麵,給他一點難堪。於是就有了今天的視察。陪同譚龍視察工作的下馬區的主要領導有,書記白戰墨,區長夏想,副書記康少燁,常務副區長陳天宇,副區長謝源清。譚龍首先視察了區委區政府的工作環境,在看了看夏想的辦公室後,委婉地提出了批評意見:“夏想同誌的辦公室,比我辦公室還要奢華,是不是過於奢侈了?黨員乾部,首先要有艱苦樸素的作風,而且下馬區是新區,用錢的地方還有很多,一個辦公室,能滿足基本的辦公條件就可以了,何必裝修得這麼好,是不是?”夏想就知道譚龍是找事來了,是對上一次事件的報複,他一臉平靜地說道:“就是,其實辦公室裡麵,有一桌一椅一沙發,再有一台電腦就足夠了,我也一向認為辦公室還是以簡潔實用為主……”白戰墨心想夏想順著譚市長的話向下說,是做自我批評了?他倒是挺會來事,挺會說漂亮話。譚龍見夏想態度誠懇,不免暗暗自得,心想官大一級壓死人,我就是當眾壓你來了,怎麼著?你再有本事,還能當麵頂撞上級領導?哼,估計你也不敢給彆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料夏想隨後話題一轉,又說:“可是當初裝修辦公室的時候,陳書記和胡市長都親自指示,一定要裝修得豪華大氣一些,也好有利於以後招商引資的工作開展。領導就是領導,看待問題比較全麵,身為下屬也就隻好服從了。”譚龍被噎得差點罵出聲來,心想好一個夏想,繞了一大圈,抬出了陳風和胡增周來壓他,還借高抬陳風和胡增周來貶低低,真不是個東西!可是夏想是不是東西他說了也不算,而且夏想說的理由也確實充足,同時意思也很明顯,就是抬陳風和胡增周壓你了,難道不行?譚龍氣得不行,目光一掃,發現牆上掛著一副字畫,上寫幾個大字:“鞠躬儘瘁,死而後已!”沒有抬頭也沒有落款,他就又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說道:“夏區長的字畫不錯,怎麼沒有署名?是不是哪位名家的作品?署名了,可就價值連城了。”言外之意暗指是不是變相收受了賄賂。夏想還沒有回答,謝源清輕笑一聲,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副字畫是燕市某位領導的手筆,提醒一下,可是正職呀……”燕市的正職,狹義上講,是陳風和胡增周。廣義上講,各部部長也勉強可算正職,謝源清向來說話隻說一半,但此話一出,譚龍立刻臉色大變。哪裡有上級給下級送禮的道理?謝源清的話,相當於在他的臉上當眾打了一個耳光。白戰墨語氣不善地說道:“源清同誌不要亂講話。”謝源清依然是一樣的輕笑的聲調:“我沒可沒亂講話,我在京城一位首長家中見過一副相同的字畫,不管是起筆還是落筆,一看就和夏區長的這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同的是,首長的字畫,是有署名的……”“咳咳……”譚龍自討沒趣,大為不快,但又不好開口相問究竟是誰的字畫,因為問出來之後,隻會更沒趣。白戰墨也是大失顏麵,忙說:“請譚市長參觀一下下馬河的美景!”一行人就移步到了下馬河,繼續視察工作。下馬河兩岸現在初具規模,放眼望去,一片繁忙景象,工人們人頭攢動,忙碌個不停。除了種植了觀賞樹木之外,沿岸開始修建各種商業設施,報亭、小吃攤點等等,給人一副欣欣向榮的畫麵。河水碧波蕩漾,因為剛通水遊人不多的緣故,河水十分清澈,水中有幾艘遊船,遊船是古典樣式,正在試水,映照得景色如詩如畫。以譚龍為首的下馬區黨政一班人,簇擁在譚龍周圍,浩浩蕩蕩地沿著河岸漫步。譚龍指指點點,就下馬河的各項工作做出了一係列的指示,比如要加強安全防護,要注意防止水土流失,要保持河水清潔,可以說不少話也說到了點上,夏想也就連連稱是。走不多遠,譚龍用手一指眼前的河道說道:“如果在這裡架設一座高橋,應該會為下馬區的經濟騰飛注入新的活力。”白戰墨連忙附和說道:“譚市長說得對,架設一座高橋,不但讓天塹變通途,也縮短了市區和常山縣之間的距離,以後由下馬區到常山縣,就不必再繞道107國道了。”康少燁也是連連點頭:“譚市長目光高遠,領導就是領導,果然眼光獨道。區政府一班人怎麼就沒有發現在這裡可以架設一座可以提升下馬區經濟的高架橋呢?由此證明,我們的同誌們還需要再加強學習,再努力提高自身能力,才能跟上經濟建設的步伐。”譚龍臉上就有喜色,就笑著擺擺手:“我也隻是一個提議,並沒有經過嚴格論證。具體工作,還是需要規劃方麵的專家去做。”夏想沒說話,隻是笑。陳天宇欲言又止,謝源清卻是搖頭一笑,沒有理會譚龍的高談闊論。康少燁見政府班子的三個人都不接話,有些不高興地說道:“夏區長,譚市長的指示精神,政府方麵有沒有什麼具體的想法?”夏想沒少見過屁股決定腦袋的決策出台,甚至有領導喝醉之後出去小便,旁邊人問在哪裡修建紀念碑好,領導就隨手一指小便之處,說:“這裡就最好。”結果最後還真的建在了那裡,幸虧事情沒有流傳開來,否則還真是成為了笑柄。譚龍雖然剛才的套話講得還算有點見解,但架設大橋的提議就純屬是瞎指揮,也是屁股決定腦袋的胡言亂語。夏想也早有了架設大橋的設想,不過不是修建在這裡,而是在建設大街的北端。建設大街為市區一條主要街道,最南端通到南二環,最北端通到下馬河。目前市裡和常山縣之間隻有一條107國道相連,交通很不便利。因為107是國道,大車太多,交通堵塞十有發生。而107國道跨越下馬河之上,有一條原有的大橋。譚龍所指的地點離107國道大橋不過500米,形不成有效的分流,也不利於下馬區東部的車輛通行,基本上是一拍腦袋的決定,不值得論證。夏想不接話,根本就是給譚龍麵子。康少燁卻有意刁難一下,非要讓政府方麵表態,夏想就有些生氣,就對陳天宇說道:“天宇同誌向譚市長彙報一下子龍大橋的設想。”子龍大橋是夏想和陳天宇商議的結果,就是在建設大街的北端修建一座跨河大橋,連通市區和常山縣縣城,以後市民再去常山縣,就不必再繞行107國道了,可以節省大量的時間。而跨河大橋以三國英雄趙雲命名,名子龍大橋,也是具有現實和曆史意義。陳天宇正心中有氣,一聽夏想吩咐,就說:“根據人流和車輛通行的計算公式,再結合市區和常山縣之間來往車輛的實際情況,經過一係列的研究,再參考了其他兄弟城市的先例,最後得出的科學的結論是,跨河大橋最適合修建在建設大街的北端……”陳天宇的話還沒有說完,譚龍的臉色就變得極差,不耐煩地打斷了陳天宇的話,不悅地說道:“我隻是提一個假設,用不著向我做工作彙報……”陳天宇尷尬地閉了嘴,看了夏想一眼。夏想擺擺手,意思是不用在意,正想說幾句什麼,譚龍卻又用手一指遠處,用質問的口氣問道:“夏想同誌,在離河岸不到幾百米的地方修建公園,是不是有安全隱患?萬一遊人在公園遊玩時落河,公園就失去了遊玩休閒的意義了!”譚龍所指的公園正是遠景集團開發的水景公園,他的問題如果深思的話,類似於無理取鬨了。任何公園都會有安全隱患,就算公園的旁邊沒有河,公園之中也有池塘和假山,池塘能淹人,假山能摔人,難道公園就不能開放了?當然,譚龍的指責也有點道理,燕市缺水,一般公園的池塘都是一灘死水,深不過兩三米,勉強可以劃行小船,遠不如下馬河河水浩蕩。夏想就隻好解釋說道:“水景公園和下馬河連成一體,是水景公園的最大特色,也是燕市唯一一個擁有下馬河的公園。公園在設計的時候,已經充分考慮到了安全問題,在下馬河畔修建一處人工沙灘,同時還會設淺水區,在淺水區和深水區之間,還有欄杆,另外還會有其他的常用的救生設施……”“表麵上的話好說,萬一出了問題誰負責?”譚龍憋了一肚子的氣,今天本來是找毛病來了,沒想到處處被頂了回來,他就無比鬱悶,一定要想方設法找回來才行,正好發現了水景公園不是問題的問題,就借題發揮,“我看不如這樣好了,公園的施工暫停,等我回去後組織市裡的專家進行考察論證之後,等研究出一份經過多方認可的安全方案之後,再重新開工好了。”譚龍的話絕對就是故意找事了,組織專家論證……什麼時候組織,什麼時候論證就在兩可之間了,也許他一直拖著不組織不論證,工程難道就一直停下去?就算組織了專家進行了論證,什麼時候得出安全方案,方案是不是合理,就又是另一回事兒了。可以說,譚龍擺明了就是告訴夏想,我就是要故意拿你一番,你能怎麼樣?常務副市長的話,你敢不聽?不聽就是不懂事,不懂官場規矩,就有了足夠的理由讓你下不了台!夏想確實為難了,停工,勢必會有不小的經濟損失。不停,常務副市長的話又不能不聽。如果真按照譚龍所說的去做,水景公園的工程必定大受影響。但又不能直接出麵找陳風,在譚龍管轄範圍之內的事情,陳風就是是市委書記,也不好直接插手,否則也會落人口實。而胡增周未必肯出麵幫忙,因為現在胡增周已經和他不再同路。夏想無奈地歎息一聲,譚龍就是要故意報複上一次紅袖添香的事情,身為領導,公報私仇,也是讓人無語。但實際上官場之上,實在是不乏和譚龍類似的官員,或者說,數不勝數。夏想看了白戰墨一眼,見白戰墨一臉平靜,仿佛事不關己一樣,心中暗想好一個區委書記,政績你要,責任我擔,還真是深諳官場之道。不過轉念一想,他又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