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緒峰想了一想,表示不解:“恐怕我們家老爺子出麵,也沒有那麼大的麵子。”“要的不是一定要說服吳老爺子,要的就是轉移他的視線,要的就是讓他知道表麵上有梅家為夏想助威,暗地裡有邱家說情,也讓吳家感受一下夏想的分量。”邱緒峰明白過來了:“緩兵之計?梅部長的意思是,我想辦法在幕後拖住吳家,您在台前出麵力挺夏想?”“當然了,我是一個念舊的人,一直和小夏關係不錯,現在他有了難,豈能坐視不理?梅家人一向重感情,不象有些人家,利益至上。”梅升平也不知道是敲打邱家,還是諷刺付家,反對他對邱家和付家的聯姻心存芥蒂,有機會自然要冷嘲熱諷一番。邱緒峰的表情梅升平看不到,但他從邱緒峰尷尬的咳嗽聲中聽了出來,他剛才的話達到了想要的效果,就嗬嗬一笑掛斷了電話。“怎麼樣,精彩不?”梅升平樂嗬嗬地衝夏想點頭一笑,“吃,開懷地吃,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不用擔心。愁眉苦臉也沒有用,要笑對明天。由我出馬,肯定會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夏想見梅升平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得意,心想由大名鼎鼎的梅升平出麵,也不知是福是禍,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沒有辦法拒絕梅升平的熱情,隻好說道:“也不知道該怎麼樣感謝您的幫助,一直以來您一直對我特彆照顧,我都記在心上,十分感念領導的恩情。”“再多說就見外了。”梅升平揮揮手,“在你麵前,我也不說假話,也知道你能猜到我的用意,什麼感謝感激之類的客套話就不用說了,也沒用。你就記住一點就可以了,以後去京城,多看望看望曉琳,她畢竟一個女人,需要一個男人安慰,在我看來,她基本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又繞了回去,夏想隻好點頭應下:“一定,一定。”告彆梅升平回家,走到半路上,就接到了邱緒峰的電話。邱緒峰先是埋怨他幾句,怪他有事情不同他說,顯然不當他是朋友,隨後又說他決定請邱老爺子出麵去找吳老爺子談談,讓吳老爺子消消氣,最好能收手……事情鬨到如此地步,夏想也隻好表示感謝邱緒峰的好意,不過對於驚動了邱家的老爺子,他也多少有點過意不去。不料邱緒峰卻說:“我家老爺子和吳家那位有點交情,年輕的時候關係也挺密切,後來才慢慢因為政見上的原因疏遠了,現在都退了下來,也就沒有那麼多不快了,乘機找個由頭接觸接觸,也不是壞事。說不定你還算做了好事,因為你的事情而兩位老人家經常走動,也有利於身心健康。”被邱緒峰一說,夏想也覺得邱緒峰現在確實比以前強了不少,做事情不但深思熟慮,也知道照顧彆人的情緒,就感慨地說道:“我心裡有數了,緒峰,感謝的話就不多說了……”邱緒峰嗬嗬一笑:“就是,不說你幫寶市引進了多少外資,就是對我個人來說,也是受益於你的地方很多,再說官場之上,本來就是互相照顧……不說了,不說這個了。”話題一轉,嘿嘿一笑問道:“我才知道梅曉琳生了孩子,是不是你乾的好事?”“去,彆亂說,我是好人,你彆汙人清白。”夏想死不承認。又說笑幾句,才掛斷電話。陳風的動作夠快,顯然也是擔心夜長夢多,第二天下午,省委書記葉石生、省委組織部長梅升平一行到燕市視察工作,市委書記陳風、市長胡增周、市委副書記付先鋒、市委組織部長方進江等人全程陪。葉書記一行在視察工作時指出,當前的經濟形勢下,為了加快建設下馬新區,早日還燕市一片碧水青天,不僅要在招商引資上麵多下功夫,更要在用人方麵用用心思,要敢於提拔年輕人上去,勇於開拓創新,讓有商業頭腦的乾部主持下馬區的工作,才有利於下馬區在保證投資商的利益和收益方麵,走在全市乃至全省的前麵。葉石生還重點指出,下馬區既然是新區,就要有大膽創新的精神,要相信年輕人的才能,要給年輕人施展的機會。現在有些乾部思想僵化,墨守成規,沒有創新意識,也沒有進取精神,才導致燕市在全省之中,被人稱為“左市”。左傾思想要不得,現在是市場經濟時代,一切要向市場要效益,要想在市場的大潮之中立於不敗之地,就必須改變思路,必須發現自己的不足,要努力學習,提高自身素質和能力,適應時代,否則終究會被時代的大潮淘汰!葉石生的發言目的性很強,有明顯的針對意圖,所有在場的市委常委聽了之後,都暗暗心驚,都心裡清楚葉書記的話鋒所指,顯然是針對常委會上的失控事件!葉書記力挺陳風之意,一目了然。葉石生和梅升平聯訣來市委視察工作,燕市所有常委全體出動作陪,葉石生的講話,在眾人心中引起了極大的震動。譚龍在人群之中,不免心虛地看了付先鋒一眼,卻見付先鋒一臉坦然,仿佛說的是彆人一樣,不由稍微穩定了心神。譚龍不比付先鋒,他沒有龐大的家族勢力可以借助,最大的依仗是省委副書記崔向,雖然他在京城也有後台,但基本上不在要害部門,權力不大。而最近一段時間,崔向一向比較低調,在燕省很少有任何動作,隻是向京城跑動得比較頻繁,也不知道在暗中籌備什麼。所以近來譚龍一直以付先鋒為風向,緊跟付先鋒的步伐。隨後,葉石生又在燕市召開了一次小範圍的會議,會議之上,梅升平又做了重要發言。梅升平的講話完全是梅氏風格,簡短有力,有的放矢。“同誌們,葉書記的指示精神很重要,很有針對性,我們都應該嚴格按照葉書記的指示開展工作。我也就當前經濟形勢的人事任命問題,簡單說上兩點。第一點就是要任人唯賢,不要任人唯親。當前的經濟形勢下,隻有有能力有乾勁有見識的好乾部在重要的工作崗位上,才能更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才能對當前的社會主義建設做出巨大的貢獻。第二,在乾部任命上,要充分體現出組織部的重要性。組織部是乾部之家,是為黨為國家考查考核乾部的核心部門,可以說沒有任何一個機構比組織部更了解一個乾部的成長曆程,也沒有人比組織部長更了解一個乾部適合在哪個工作崗位上,就是葉書記也常常對我說,他平常主持全麵工作,有許多照顧不過來的地方,燕省的乾部把關,就全交到了我的手上,為此,我深感重任在肩。”梅升平的發言是在力挺方進江,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他讚成市委組織部的提名。歸根結底還是在聲援夏想。如果說梅升平以上的發言還是四平八穩的話,沒有引起太多人的觸動,接下來他說出的一番話,就不得讓人大吃一驚,讓許多以前和梅升平接觸不多的人,第一次領略到了梅升平強硬的一麵。“下麵說兩句閒話……”梅升平的目光有意無意在付先鋒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才板起臉,十分嚴厲地說道,“燕市是燕省的燕市,不是京城的燕市,在座的各位都是燕省的乾部,除了陳書記和胡市長之外,都是省管乾部,因為我來自京城,就說幾句題外話,就當成聊天好了。”付先鋒能猜到梅升平想說什麼,心中強壓怒氣。也是,在座的諸位之中,有省委書記,有組織部長,還有市委書記和市長,還輪不到他說話,他不想聽也得聽下去!葉石生也十分配合地笑了笑:“就聽升平說些什麼,要嚴肅,也要活潑,嗬嗬。”葉石生一笑,眾人都附和著笑。隻有梅升平不笑,一臉嚴肅地說道:“既然是省管乾部,說白了,考核和升遷,都掌握在組織部手中,沒有我點頭,沒有葉書記批準,就算你們想調入京城,也沒那麼容易!我就奉勸大家一句,眼睛向上看是對的,但真正做事情的時候,還是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否則太好高騖遠的話,很容易出現腳下懸空的問題。腳下懸空會有什麼後果,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還沒有上去,就會先摔下來!……好了,我的話講完了。”連葉石生都有些愕然,梅升平的話也太直白太不留情麵了,連他聽了都覺得說得有點過頭了,不過又一想,也是,梅升平是什麼人?是梅家人,而且他又是省委組織部長,位置關鍵,又大權在握,再有他向來特立獨行,說一點重話也不算什麼。不過葉石生還是對梅升平如此賣力地維護夏想,深感不解。陳風一向和梅升平沒什麼來往,方進江也是,兩人對梅升平高調敲打反對夏想任命的常委深感欣慰,也感覺麵上有光,畢竟梅升平的話等於當眾給了他們極大的支持。包括付先鋒在內的一乾投反對票的常委,都微微漲紅了臉,不發一言。梅升平是何許人也,大家也心裡清楚。不但是省委組織部長,也是實力僅次於吳家的梅家人,況且梅升平的話也句句屬實,吳家再強勢,再有權威,他們想要升遷,哪怕是想要調出燕省,隻要梅升平不點頭,誰也動不了!還有一點,梅升平不和他們一樣,他不怕吳家!眾人都悲哀地意識到,他們不知不覺間竟然成了夾心餡餅,兩大家族鬥法的話,他們夾在中間,兩頭受氣,弄不好還兩邊不討好,真是苦也。又想到葉書記此次前來燕市視察,表麵上沒有就常委會事件發表看法,實際上講話句句所指,無一不是對半數常委反對夏想的任命一事大為不滿,而且在針對下馬區建設的發言上,隻差一點就說出了夏想的名字。葉書記和梅部長今天前來視察的目的,誰心裡沒有一個小九九?一時之間,人心浮動,都在重新權衡得失,唯恐一著不慎,落一個得罪了市委書記和市長,同時又讓省委書記和省委組織部長不快的下場,以後還有什麼好日子過?葉石生和梅升平的視察工作一結束,陳風立刻召開了緊急會議,深入學習葉書記和梅部長的講話精神。會議一直持續到晚上9點,最後取得了一致共識,在今後的工作之中,一定要從實際出發,不好高騖遠,一切的出發點要以燕市利益為第一。散會後,陳風興致很高,一點疲憊感也沒有,還特意找來方進江說話。在陳風看來,一切儘在掌握之中,大部分人動搖了,正好趁熱打鐵,明天再次召開常委會,將事情定下再說。方進江來到陳風辦公室,卻是一臉擔憂,直接說道:“陳書記,我建議明天先不召開常委會,因為胡市長的態度突然變得模棱兩可起來。”陳風一愣,隨即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確實是不管在開會期間,還是單獨會談時,胡增周發言不多,態度也有點消極,他當時沒有注意到,以為還是因為常委會上失利的影響,聽方進江一提醒,他才想起即使在葉石生和梅升平開會時,胡增周也沒有積極響應。難道是胡增周也受到了京城方麵的壓力?陳風想到做到,立刻打了一個電話給胡增周,正好胡增周還在辦公室,就又被陳風一個電話叫了過來。胡增周一進門,陳風從他的表情就得出了結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胡增周在關鍵時刻動搖了!果然,胡增周還算有擔待,直接交了底:“算我對不起夏想同誌了,對於他擔任下馬區區委書記職務,我不支持不反對,我的意見是,夏想還是擔任區長比較合適。”胡增周說完,也不多解釋,點點頭,轉身走了。陳風和方進江麵麵相覷,一臉愕然。胡增周確實是無奈之舉,他承受不了來自京城的強大的壓力,隻有妥協。他不象陳風性格強勢,而且後台也沒有陳風強硬。他也知道這麼做有負於夏想,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他的根基本來不穩,強頂著將夏想扶上位,得罪了本來關係不算密切的後台,就相當於堵死了升遷之路。但又不能對夏想沒有一個交待,周立波也是他的人,是他提名周立波為區長,現在隻好讓他為夏想讓位了,他甚至已經暗中做通了周立波的工作。第二天,燕市市委又傳出一個驚人的消息,白戰墨從西海省文州市為下馬區牽線搭橋,拉來了近200億的投資!200億,已經超過達才集團承諾的百億資金的一倍,白戰墨身上的光環立刻完全將夏想掩蓋!陳風聽到消息之後,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付先鋒果然厲害,用的還是連環計。先是借吳家之手阻止夏想的任命,隨即又用200億的資金為白戰墨壯威,雙管齊下,讓夏想的優勢全無!吳家的出手是政治壓力,付家的出手是經濟威力,兩相結合之下,大事可成。隻是付家為什麼非要力挺白戰墨上位,白戰墨到底是付家的什麼人,值得付先鋒如此精心策劃,非要當上區委書記不可?如果沒有吳家的出麵,付先鋒也不可能順利扶白戰墨上位,付先鋒的聰明之處就在於借力打力,再在最後關頭推波助瀾一下,基本上一切都在按照他預定的形勢發展。陳風長歎一聲,失算了,最大的失算就是胡增周的臨陣倒戈。葉石生和梅升平的壓力對他影響不大,他是中組部直管的乾部。陳風再一次深深地體會到了無力感。他知道,因為有了200億資金所帶來的耀眼的光環,再有胡增周的態度大變,葉石生和梅升平的視察帶給的一眾常委們的壓力,又被化解於無形。他相信,再次提交到常委上討論的話,夏想的任命極有可能再次被否決。怎麼辦?陳風手中擁有的重大的權力就是可以推遲常委會的召開。他不想失敗,現在夏想是否通過任命已經和他的權威緊密相連在一起,已經不再是一次簡單的任命了,而是一件徹頭徹尾的政治事件了。陳風思忖再三,還是又給京城的後台打了一個電話。出乎陳風意料的是,京城後台聽他再次提起夏想事件,打了哈哈之後,無所謂地說道:“人老了,火氣來得快,也去得快,不過畢竟是我的領路人,我不好說他老人家什麼不好,嗬嗬,他老人家又說了一句話——算了——算了就算了,領導說什麼是什麼,我也隻好原話轉告給你了……”放下電話,陳風一臉苦笑,這叫什麼事?都已經形成了眼下僵持的局麵,一句算了就完事了,讓他的麵子往哪兒放?讓夏想的前途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