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夏想見梅升平意外出現,忙起身相迎,笑道:“梅部長大駕光臨,肯定是有重要的指示精神了。”梅升平卻沒有笑,一臉嚴肅地問道:“小夏,曉琳是怎麼回事?”夏想吃了一驚,忙問:“怎麼了?”“她非要想回京城,我本來還想讓你勸勸她,才知道,你和她已經聯合好,還幫她安排了團中央的工作,到底是怎麼了,她為什麼突然就要回京?”梅升平臉上大有不滿。夏想這一下吃驚不小:“什麼?最開始我和她通電話時,她還說已經和您商量好了,您也同意了,她就讓我幫她想一個輕閒一點的部門,我就幫她想了團中央……原來她事先沒有和您透露一點風聲?”梅升平明白了,微微歎了一口氣:“倒也不是沒有說過,而是她說了,我沒同意,她也答應過一段時間再說,現在先放一放。沒想到,她又托了你,你又找了邱緒峰,剛剛曉琳才告訴我,基本上手續都已經辦妥,就差我這裡放行了,我才知道上了她的當——她給我來了一手緩兵之計。”眼見到了下班時間,夏想就說:“中午我請您吃飯,我們邊吃邊談。”梅升平點點頭,也沒反對。梅升平也沒有多少吃飯的心思,就在省委附近一家清靜的小餐館要了幾個菜,和夏想聊了起來。可能是對梅曉琳又氣又恨又惋惜的緣故,他從梅曉琳小時候說起,一直說到她長大後的任性,先是和男朋友跑到深山老林做地質工作,後來和男友分手後,又回到京城養病。病好之後進了部委工作,升到副處之後,找了一個機會外放到了安縣。原本在安縣做得好好的,現在已經做到了縣長的位置,履曆上也好看了,再任一屆書記,下一步提到實職副廳沒有任何問題,卻又突然提出要回京城,而且還做好了前期工作,鐵了心,讓梅升平氣也不是,罵也不是。夏想心裡有了底,才知道他也上了梅曉琳的當。也是他最近太忙,沒和梅升平見麵溝通,讓梅曉琳兩邊隱瞞,兩邊得手,成功地完成了她的計劃。隻是夏想也猜不透為什麼梅曉琳就急巴巴地非要回京城不行!隻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就隻好勸梅升平說道:“梅部長,曉琳她也不小了,做事情也有她自己的考慮。人各有誌,不能強求,她不想在基層,您就是為了鋪好路架好橋,她不想走也是沒用,所以既然她想回京,就回去好了。”梅升平無奈地點了點頭:“關鍵是她不肯說是什麼原因,讓我悶得不行。我還以為她對你交了底,沒想到,連你也蒙在鼓裡……也罷,就由她去,不是人人都想在官場上費心費力地打熬,隻是浪費了大好時機有點可惜,不過說起來,你從安縣跳出來來到省委,也是錯失良機。”也可以說如果夏想再在安縣呆下去,肯定可以乾一屆縣長,將基礎打實。但各有各的利弊,在安縣當縣長,履曆上好看一些。但現在來到了省委,不但登高望遠,進入了產業結構調整領導小組工作,而且還進一步進入了高層視線,最主要的是,提高了自身的理論基礎,對國家政策方針了解得更加深入,起點相對來說就高了不少。而且因為產業結構調整的推廣,會給燕省帶來新的氣象,總體來說,比局限於一個安縣的視野大了許多,所做出的貢獻也不可同日而語。說話間,又提到了宣傳部的事情,梅升平對宣傳部長馬霄有意為難領導小組的事情,也略有耳聞,他的看法是:“政治,就是都有各自的想法和利益,馬霄仗著有付家撐腰,手伸得太長了一點。此次借葉書記出訪,突然來了一出宣傳戰。雖然說他有上層的授意,但是也太不把葉石生放在眼裡了,等葉石生回來,估計就是有好戲看了。”夏想心思一動:“常委會上,還請梅部長關鍵時刻發表一下看法,葉書記近來對領導小組的支持力度挺大,不能打擊他對產業結構調整的積極性。”梅升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卻問:“你對產業結構調整的前景,就這麼有信心?”“我來省委之後,有了不少空閒時間,倒是學習了不少理論知識,又進修了經濟學研究生,現在國內的大氣候大方向還是要不停地調整加改革,產業結構調整雖然會遇到一定的阻力,但肯定會堅定地推行下去。”梅升平微微點頭:“我對經濟不在行,不過也知道你做事情自有分寸,而且說服柯達投資一事,也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讓我也是吃了一驚。”接著,他又轉移了話題,“曉琳一走,安縣縣長的位置空缺,而且聽說書記也到點了,可以說安縣空出了許多位置,你有什麼想法沒有?”夏想正有想法,正好梅升平提到,就說:“書記估計會從外地調來,縣長可能就地提拔,又會引發各方關注了……曉琳有沒有向市委推薦縣長人選?”“她讓我谘詢一下你的意見。”“張健!”夏想毫不猶豫地說道,“副書記張健是胡市長的人,他資曆也夠了,也比較穩重成熟。我在安縣時,他就十分配合梅縣長的工作。”“曉琳說,你肯定會提張健,嗬嗬,她提的也是張健,你們二人倒是不謀而合。”梅升平笑了。其他人夏想要麼不放心,要麼資格不夠,唯有張健是他視線之內最合適的人選。不過縣長的任命還入不了梅升平的眼,如果不是梅曉琳在安縣,他連張健是誰估計也不清楚。隻提了一提,梅升平就又回到了產業結構調整的話題之上。下午沒什麼事情,夏想本想問一下葉石生什麼時候,一想錢錦鬆也隨同葉石生出訪了,隱約記得宋朝度說是兩天後才回,他就知道在葉書記回來之前,領導小組一切平穩,燕省的局勢也是將破未破之局,也就安排好古玉等人的工作之後,開車來到市委。夏想直接來到陳風的辦公室,敲門進去。陳風正在喝茶,一見夏想進來,笑逐顏開地說道:“夏想到,好事來,小夏,我可是對你望眼欲穿呀。”陳風還是喜歡誇張和表演,夏想已經習慣了他的真真假假的熱情,就笑:“陳書記,我怎麼聽著您的話彆有含義,好象對我有所企圖一樣?有事您直接吩咐,要不我心裡沒底,有點怕。”陳風哈哈一笑,起身來到夏想麵前:“自從上次我對你說了求一個手玩件之後,你就一直沒有主動在我麵前露過麵,由此可以推斷你今天前來,肯定是好玉得手了,對不?”夏想本來還想藏上一會兒,卻被陳風一眼看破,隻好無奈一笑,拿出手玩件說道:“陳書記火眼金睛,我在您麵前是一點也不能藏私……”陳風才不理會夏想的埋怨,伸手接過手玩件,雙手交錯摩挲片刻,讚道:“好玉,水頭極好,品相一流,上等品質。小夏,你可是麵子不小,這塊玉,不說它價值不菲,恐怕是采玉之人也不舍得出售……此玉絕非凡品,值得珍藏。”陳風愛不釋手,急忙坐回到座位之上,急急的樣子好象生怕夏想反悔,再向他要還一樣。陳風又把玩了一會兒玉,才小心地將玉收好,心滿意足地說道:“好,認識你這麼久了,第一次收你的禮,說吧小夏,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儘管開口。”陳風的話半是玩笑半是當真,夏想也知道,正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向陳風開口求過什麼大事,陳風才會故作大方地開口。不過他和陳風之間已經有了默契,許多事情都有共同利益和相同的看法,不能說是他求陳風辦事,說是一拍即合才更恰當一些。“哪有剛送禮就求人辦事的道理,陳書記,我好象也沒有這麼現實,是不是?”話雖這麼說,夏想還是話題一轉,問道,“安縣縣長梅曉琳將要調回京城,梅縣長走後的安縣局勢,不知您有何安排?”陳風微一點頭:“我就知道你放心不下安縣的局勢,肯定也要推薦人選。剛剛還開了一個碰頭會研究過安縣的問題,增周、先鋒還有進江都參加了會議,你說說看,都是個什麼態度?”陳風的考驗對夏想來說沒有一點難度,他笑了笑:“付書記肯定也有人選,他如果力主常務副縣長接任縣長的話,肯定會同時提名旦堡鄉黨委書記房玉輝接任常務副。胡市長應該會主張張健任縣長,至於其他人選,他不會在意。方部長在安縣利益也少,基本上會附和您的提議。”陳風對夏想的猜測先不置可否,卻問:“那你覺得我會怎麼安排安縣的局勢?”“抓大放小。”夏想多少能夠推測出陳風的想法,他現在是省委常委,對縣裡的局勢不能說不關心,著眼點肯定比以前少多了,基本上隻關注縣委書記和縣長的人選,其他常委不再放在心上,也是事情太多顧不上過來,隻能抓大放小,“縣委書記也到點了,您隻要安排可靠的人擔任書記就可以了,其他職務,您也不會放在心上了。”“那你說,誰當縣委書記比較合適?”“江天。”陳風的問話已經帶有強烈的暗示了,夏想豈能聽不出來?況且他的本意也是覺得江天到安縣擔任書記最合適。陳風滿意地點點頭:“不錯,算你聰明,猜到了我的意思。付書記確實是想提一提房玉輝,不過他提名房玉輝擔任常委、副縣長,我和進江都沒有表態。進江私下裡跟我說,恐怕夏想也有點想法,就等等他。”“謝謝方部長的關愛。”夏想急忙拿出了應有的態度。“隻謝進江不謝我,太有偏有向了,我有意見。”陳風佯裝不快。“陳書記,方部長可是沒有美玉在手……”“嗬嗬……”陳風又自得地笑了,又將玉拿在手裡,說道,“你想安排誰下去?”“鐘義平。”夏想說出了他的真正目的,“他也在城中村改造小組工作過,工作能力比較突出,為人可靠,現在也是科級了,如果他擔任旦堡鄉黨委書記的話,再高配了常委,也可以在常委會上和江天呼應,萬一出現張健和江天有分岐的時候,江天不至於孤立無援。”“鐘義平?”陳風低頭想了一想,才想起鐘義平是誰,“還不錯,你看中的人應該信得過,這樣一來,在付書記所提的副縣長的職務上,就得讓讓步了。”基本上定下基調之後,陳風話題一轉,突然說道:“江山房產的模式倒是不錯,小夏,你很聰明,完全躲在幕後,就連譚龍也沒有查到誰是幕後主使。”夏想心中一驚,心想陳風還是厲害,畢竟是老官場了,不但知道自己是幕後人物,還一眼看出了自己的模式。隨即一想也就釋然了,以陳風的能力,以及他和方進江目前的關係,不難了解到一些內情。再說,自己也原本沒有打算對陳風隱瞞。“當時成立時,本來我也想向您彙報一下,不過猶豫了幾次,沒有鼓足勇氣。”夏想實話實說,當時確實是不敢向陳風提出股份一事。“你沒提就對了,提了,說不定我還得好好批評你一頓。”陳風一臉嚴肅地說道,“說實話小夏,對於你,我沒有彆的要求,唯一的一點就是,等陳工大學畢業以後,我會讓他跟在你的身邊,你負責好好進行教導他成長……”夏想苦著臉耍賴:“要不,我再給您要一塊好玉。”陳風哈哈笑了:“少來這一套,陳工的事情,你是管定了,否則我要你好看。”領導兒子在身邊不是好事,如果和方格一樣的性格還好說,如果是一個二世祖就麻煩了。對於陳工夏想也有所接觸,是一個書呆子類型的人,陳風卻一心想讓他從政,恐怕難度不小。夏想寧願給陳風江山房產百分之十的股份,也不願意將陳工帶在身邊。但陳風既然開了口,再是麻煩再是頭疼他也得答應,夏想隻好說道:“那好,那我得事先說明,要是陳工被我訓哭或是罵了一頓,他回家告狀的話,您不許找我算帳。”陳風佯怒:“這話說的,我是那麼小氣的人?我就這麼不懂事理?行了,你也彆羅嗦了,該去找誰就找誰去,我還有事要忙,就不留你了。還有,你在江山房產的影子再隱蔽一點,最近譚龍正在查領導乾部直係親屬參預經營的問題,彆讓他找到把柄就成。”陳風越對他不客氣,說話越隨意,越是不把他當外人的表現。夏想站起來想走,又轉身回來,自己動手倒了一杯茶,一喝而儘:“說了半天話,口渴了,借陳書記一點水喝。”陳風瞪了夏想一眼:“你家曹殊黧的設計公司我也知道,聽說紀委有人出麵找事去了?我還沒有來得及問拓夫,你自己去問他好了。以後這些小事你處理好一些,彆讓彆人挑出過錯,雖然不是大事,總讓人糾住不放也是煩心,是不是?”話是埋怨,實際是關心,夏想心中一暖,應了一聲,點頭恭敬地出去了。夏想一走,陳風笑著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說道:“這個小夏,還真是討人喜歡……但願陳工能跟著他,多長長見識,增加閱曆。至於眼前的小事,相信他也能自己處理好。”夏想先到了胡增周辦公室,寒暄幾句,就又說起了安縣的人事變動。夏想也知道陳風現在和胡增周合作大於分岐,也清楚陳風剛才向他交底,也是不怕他向胡增周透露,就將陳風的真實想法說給了胡增周。當然,他不忘提了提鐘義平的問題。胡增周對鐘義平更沒有印象,但既然是夏想的人,夏想又開了口,一個常委的名額還是給的,就點頭說道:“方部長提議,我讚成就是了。”前提是,必須通過組織部的提名。提名的難題,就是夏想的問題了。夏想笑著表示了感謝,讓方進江提名鐘義平更沒有問題,現在是書記和市長都點頭了,再有組織部長提名的話,已成定局,無人敢再反對。書記和市長聯合定下的事情,基本是人人舉手讚成,沒有人會不長眼同時和書記、市長作對。除非書記和市長有分岐,才會有嚴重的爭論。胡增周和陳風落腳點果然不同,和夏想沒說幾句,就又提到了產業結構調整的事情。“本來想等眼下的時機,也想讓燕市成為第二批試點城市,誰想突然出現了反對產業結構調整的聲音。對了,小夏你也在青年報發表了反駁程曦學的文章,勇氣可嘉,不過是不是太冒進了?我想省委宣傳部對此肯定會大為不滿。”胡增周是何許人也,對官場中事也是一目了然,在看到燕省日報發表出置疑產業結構調整的文章之後,就立刻警惕起來,再聯想到程曦學早先一步發表在國家日報上的文章,心中有就了計較。隨後又見到夏想和鄒儒同時在青年報和經濟報發表反駁文章,胡增周就暗暗搖頭感歎,小夏還是太年輕,衝動之下,被人當成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