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持國企不是不可能,而是扶持起來的國企,除了靠壟斷和壓榨百姓之外,根本就沒有在市場上搏擊的本事,他們做得越大越強,反而對國家越有害,對人民越無利,有利可得的,隻是一小部分的利益集團。中移動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中國移動一家獨大的時候,電話費用高如天上明月。等中國聯通出現之後,話費一降再降,而卻飛速增長,終於讓中國成為世界第一手機大國。如果不是中國聯通帶來的競爭,中移動現在還不肯低下高傲的頭,做著春秋大夢,收著每分鐘幾毛錢的高額話費,卻服務態度極差,對顧客擺出一副舍我取誰的獨家氣概。中國國企的劣根性就是想依靠壟斷旱澇保收,想要國家的政策扶持,就是想做半官方半企業的公司,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誰都想做稅務局一樣的公司,把做生意當成收稅一樣,自然賺錢。壟斷企業的態度就是,離了我,你沒法活,所以我說什麼你就得照做。比如煤氣公司,比如供水公司和電力公司,比如最令人恨之入骨的中石化和中石油,無一不是國家扶持的大型國企,結果如何?結果所有大型國企年年大喊虧損,他們的員工收入卻是最高,他們年年要開聽價會漲價,說漲就漲,想漲多少漲多少。全國百姓都是案板上的魚,所有的國有企業都高舉屠刀,都想多割一塊肉。相比之後,夏想倒更願意引進外資,引入競爭機製,否則壟斷行業越巨大,百姓越吃虧,利益集團越得利,不是良性的市場發展之道。“國家的命脈部門和一些要害行業,自然要掌握在國有企業手中,但引進外資也是必須的開放之路。因為我們引進的不僅僅是外資,還有先進的管理經驗和技術。尤其是先進的技術——技術上的落後,就是科技上的落後。科技一落後,國家的競爭力就會降低,落後就會挨打。”鄒儒立刻反駁程曦學的觀點,“都什麼年代了,你還是閉關鎖國的思想,聽你剛才一句話,我還以為回到了解放前。”鄒儒的話,引起了周圍眾人一陣哄笑。程曦學臉色微變,不過還是鎮靜下來,說道:“就如剛才易部長所說,誰敢保證引進外資不是陷阱?引進了資金卻丟掉了自有品牌,是劃算的生意還是賠本的生意,這帳該怎麼算?彆的例子我就不舉了,就說說中石化,中石化是國有獨資企業,現在發展迅速,成立才短短幾年,現在已經成為全球500強企業了,可見憑借我們自己的力量,一樣可以成就大型集團。”夏想深深地看了程曦學一眼,心中猜測,難道程曦學是中石化的利益代言人?也是,要說國內哪一家壟斷行業最怕引入競爭機製的,就是中石化和中石油了。作為國內最大的壟斷企業,也是從來隻漲價不降的暴利公司,夏想有親身體驗。他後世有兩輛車,第一輛就是2003年購入,是一輛小排量汽車,當時油價每升1.95元,加一箱油都用不了100元。記得有一次他從燕市開車到壩上,來回1000多公裡,才用了50升油,還不到100元油錢。後來換了第二輛大排量車後,油價一路從2元攀升到3元,直到6元多,他回一趟單城市,來回300多公裡,要花費160多元的油錢。除去排量大油耗高的因素,也是增加了三倍有餘。以至於後來私家車興起之後,許多人都開始感歎燒不起油。當然,最讓人咬牙切齒的是兩大石油公司所謂的和國際油價掛鉤的政策,表麵上是做到了公正,其實是國際油價今天漲,國內油價明天就升。但國際油價降了半個月了,國內油價往往還沒有動靜。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國內所有的壟斷公司都有相同的說辭,隻要是有利於他們的,就是按照國際慣例該如何如何。凡是不利於他們的,就以中國國情搪塞。夏想就搖頭一笑,問程曦學:“請問程教授,您平常在家的時候,如果空氣悶的話,會不會開窗納涼?”程曦學一愣,顯然不明白夏想所問何意,不過還是答道:“當然會了。”“那如果打開窗戶,放進來蒼蠅和蚊子怎麼辦?”夏想一邊繼續問道,一邊會心地一笑,看了鄒儒一眼。鄒儒笑而不語,隻點點頭。“蒼蠅、蚊子不可避免,總不能因為外麵有蒼蠅和蚊子,就不開窗納涼了。”程曦學還沒有反應過來夏想問題的含義,略帶不滿地說道。“是了,程教授還是非常明白事理的。引進外資之中,有清風也有陷阱,總不能因為有陷阱,就不引進清風了。”夏想就順勢說道,“關鍵是要有一副好紗窗,隻放進清風,而將蒼蠅和蚊子擋在外麵。至於那些掉進陷阱的企業,也不能怪外資設置陷阱,怪隻怪自己無能或是太貪心。因為就算有陷阱,也是自願跳進去的,沒人逼著非跳不可。”夏想的話引得不少人點頭讚同。“有道理,不能因噎廢食。”“是呀,簽定合同本來是雙方的事情,既然自己簽定了協議,就得按合同辦事。發現不了合同上的陷阱,隻能怪自己太笨,不能怪老外聰明。”程曦學被夏想成功地引進了圈套,也不生氣,隻是搖頭一笑:“這個比喻就太想當然了,比較兒戲,不值得反駁。我倒是想問問你,中石化的成功又怎麼說?”“中石化的成功也不值得反駁。”夏想也是坦然一笑,“就如您剛才所說,壟斷國企的成功太兒戲了,不值得一說。國家給錢給政策,我想在座的每一個人,誰當中石化的老總,誰都能成為風雲人物。因為隻此一家彆無分店,想加油就得找我,沒得選擇。在這種情況下,1塊錢的成本可以賣到5塊錢,怎麼可能不賺錢?全國人民每人給我一分錢,轉眼間就可以造就一個千萬富翁出來。”又是一陣笑聲。也難怪,在座的諸位專家學者,雖然都是學富五車,但平常都是嚴肅有餘活潑不足,夏想舉例生動,說話又輕鬆,不由人不發笑。夏想也附和大家笑了笑,又說:“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在一分鐘之內造就一家比中石化賺錢一千倍的公司出來,隻要政策允許。”程曦學頓時嘲弄地說道:“小朋友,說話要用大腦,不要張口就來,沒法收場就不好辦了。我倒想聽聽你的高見,就算你有政策,怎麼可能一分鐘造就一家大公司?還說什麼比中石化賺錢一千倍,大家聽聽,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嘛!”眾人也是一種哄堂大笑。鄒儒臉色不太好看,不悅地瞪了夏想一眼,埋怨夏想亂說話,本來剛剛占據了上風,剛才的話一出口,就又落了下乘。眾人也是紛紛發表看法。“小年輕,你的話太沒有邊際了,說話,還是慎重一些。”“在座的都是經濟學方麵的專家,都研究經濟多年,你信口開河的話,也要分場合。”“我從事經濟研究幾十年,從來不知道做什麼事情能這麼賺錢?政策允許?再強有力的政策也不可能讓你這麼賺錢!”“胡言亂語,一派胡言。”連易向師也是一臉擔憂地看了夏想一眼。夏想鎮靜自若地笑了笑,說道:“各位專家,我隻是打個比喻,當不得真,隻是形象地說明一下壟斷的危害。石油是目前人類所知的最大的能源,也是日常生活中運用最多的能源,所以壟斷才會產生暴利。越是和人類切身相關的事物,隻要收費,就能產生巨大利潤,當然前提是如果不顧人類死活的話。如果哪個國家出台一項政策,成立一家空氣公司,宣布空氣為國家財物,任何人呼吸一口空氣都要交納一定的費用——用汽油的人畢竟是少數,沒錢可以少用或不用,但空氣人人需要——真要如此的話,我想空氣公司在一分鐘之內產生的經濟效益,恐怕比中石化多上一千倍都不止!”夏想的話自然是以半開玩笑的口氣說出,但話一說完,在座的專家學者卻沒有一個人笑,都是一臉凝重,若有所思地沉默起來。夏想的話還真沒有誇張,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中石化算什麼?空氣公司將是世界上最大的暴利公司!因為人人都需要空氣,不呼吸必死。在死亡麵前,金錢算得了什麼!當然隻是一種假設,這是不可能實施的政策,除非哪個國家想自取滅亡。但這個比喻卻形象地說明了壟斷的危害,如果科技發展到一個超級大國可以製造出一顆遮擋太陽的巨大衛星之時,他們隻需要把衛星放在天空,向所有的國家收取陽光稅,誰不交稅,就用衛星將一個國家永久遮擋成黑夜。在這種情況下,壟斷就是逼迫就範。隻不過夏想所說的空氣公司是霸道的強迫,而中石化一類的壟斷公司,是軟刀子強迫。除非你不開車,開車就得加他們的油。油價高是事實,但我沒有非逼你用,是不是?是你自願掏錢加油的,又沒有人拿槍頂著你的腦袋。比喻不同,但道理是一樣的。壟斷產生的暴利不是向市場要效益,而是用效益來規範市場,沒有競爭對手,沒有成本壓力,沒有監督機製,想怎麼賺錢就怎麼賺,如果國內全是用政策來賺錢的國企,其實是極不明智的自殺行為。程曦學冷笑幾聲,想說什麼,又覺得再和夏想辯論下去有失身份,就隻說了一句:“強詞奪理罷了。”夏想向來對利益集團的代言人沒什麼好感,尤其是壟斷的利益集團的代言人,多半還是半官方性質,他們比起單純為房地產、醫藥或是某一種產品做廣告的明星的威力大多了。明星做的隻是廣告,他們卻是以專家學者的身份,掌握了一部分宣傳機器,進行洗腦式的潛移默化的影響,有極大的隱蔽性。夏想沒說話,鄒儒接過話,說道:“其實座談會就是一個強詞奪理的辯論會,說來說去,都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理論上的東西,都是覺得自己最正確,隻有放到實踐中去檢驗,才能最後分出勝負。程教授,你的大作我已經拜讀,大部分觀點不敢苟同,也覺得你的說法站不住腳,我也有反駁的文章發表,到時還請你及時應戰,彆臨陣退縮。”程曦學哈哈一笑:“我正等著反駁的文章出現,否則我一個人唱獨角戲豈不是太無趣了?好,我就等著拜讀你的大作了,不要讓我失望才好。”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表麵上語氣平常,還麵帶笑容,其實也是刀光劍影,轉眼間已經打了數個回合。易向師假裝沒聽見,也是他對學術界之間的爭論司空見慣,心裡更清楚專家學者們背後站著的都是不同的利益集團,或是政治集團,或是經濟集團,都有各自的利益訴求,再正常不過。不過他還是不願意看到二人說個沒完,就插話說道:“提醒大家一下,不要跑題了,今天的主題是請夏想同誌為我們解讀如何和外商打交道,如何在引進外資的談判中,更好地尋找有利點。現在還有一點時間,大家有什麼想問的問題,可以繼續向夏想同誌提問。”一位滿頭銀發的老者,笑容可掬地問道:“夏想同誌,我想問問你,你不覺得你和柯達的談判,有點冒險主義的傾向?和美國人打交道,身為禮儀之邦的中國人,還是不能丟了禮節,讓他們看輕了我們。我們應該有理有據,進退得體,而不是耍陰謀詭計……我覺得你的談判方法不可取。”“不管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夏想淡然一笑,“我們的禮貌不是忍讓,更不是退讓,該我們所得的利益,堅持不放鬆。再說在談判中也講究兵不厭詐,虛實結合,才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夏想未能說服銀發老者,他搖頭說道:“堂堂正正談判才是正理,你這樣的手段,太冒險了,也不可取。”老者旁邊一位50多歲的女學者說道:“牛老的話有道理,但我也認為夏想同誌的做法也有可取之處,談判就是一個互相試探對方底線的過程,不管用什麼方法,能達到目的就成。”二人各有不同的附和者,由此就引發了一係列熱烈的討論。夏想也沒有加入他們的陣營,坐在一邊和易向師說了一會兒話。到了會議結束的時候,程曦學意味深長地看了夏想一眼,說道:“夏想,你是堅定地引進外資的支持者,也是堅定地產業結構調整的推動者,就真的將自身前途全部放在了上麵,不打算回頭了?”“多謝程教授提醒,我覺得目前一切都好,不必走回頭路。”夏想不卑不亢地回答。“我的態度是,招商引資可以,但還應該以扶持國有企業為主,而且引進外資,不應該對國有企業帶來任何不利的影響。我對你談判的技巧不作評價,但對你推動的產業結構調整的工作,表示反對。我會儘我所能,阻止你這種造成國有資產流失的行徑。通過媒體或是其他渠道,我會不遺餘力地推廣我的觀點,相信有一天,你會敗在我的努力之下。”程曦學語氣淡淡但又不失自信地說道。夏想也一臉淺笑,從容不迫地答道:“雖然我自認才疏學淺,但我始終認為我所做的一切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所以我也會全力以赴,努力做好每一件工作……當然,也包括迎接您的壓力。”程曦學暗暗發笑,譏諷夏想沒有見識,不知道他將要麵對是什麼樣的對手,想了一想,還是懶得再多說,好象自己欺負他一個後生晚輩一樣,隻是最後說了一句:“每個人都會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正確,但時間會證明一切。年輕人,你好自為之。”“我會的,多謝好心。”夏想依然態度不改。座談會結束了,易向師致詞之後,眾多專家學者陸續散去。夏想也知道不可能一次座談會就會改變許多人的看法,但也影響了一些開明的專家學者的思路,看到他們多少還是接受了自己的一些觀點,夏想還是深感欣慰。隻是意外地出現了程曦學事件,讓他不免心中隱隱擔憂。程曦學可不是普通的學者,他身為中大的教授,又是某些利益集團的代言人,甚至還有可能是某個高層的經濟顧問,他的意見既代表了他本人的看法,又是某個高層的影射。一個產業結構調整,由點及麵,由局部到整體,終於觸動了高層中某人的利益,政治鬥爭從來就是經濟鬥爭的延伸,以後,更有好戲上演了。等眾人全部走完之後,夏想看了鄒儒一眼,等他的安排。易向師出去送人去了,臨走前,也沒顧上和夏想說話。鄒儒想了一想,說道:“也沒什麼事了,我們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