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無言以對,隻好笑了一笑,又暗暗搖頭。二人走出小區,一直走到主乾道之上,夏想也沒有發現身後有人跟蹤,長舒了一口氣,心中也多少猜到對方安排跟蹤自己和監視宋朝度的人馬,是兩個隊伍,互不乾涉,又互相不認識對方監視的人。還真是幸運,再有宋一凡打掩護,也能迷惑一下對方。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夏想不知道邢端台住在哪裡,而宋一凡知道,估計這才是宋朝度同意讓宋一凡出來的根本原因。夏想打了一輛出租車,在宋一凡的指揮下,來到了邢端台的住處——萬達小區。邢端台沒有住在任何一處省委住宅,他在省委小區也有住房,但沒有入住,就是為了怕被人尋上門來。身為省紀委書記,托人情求辦事的人絡繹不絕,令人不厭其煩,他乾脆搬到了外麵居住,也落個清靜。夏想和宋一凡來到萬達小區,二人並肩來到小區的花園,花園旁邊還裝有磁卡電話。兩千年時,磁卡公用電話還有一部分市場,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磁卡電話就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夏想拿出一張磁卡交給宋一凡,說道:“你給邢書記打電話,請示他一下,在哪裡見麵?”宋一凡笑吟吟地接過磁卡:“我就發現你做什麼事情都會準備得特彆充分,優點非常突出,這一點,我特彆喜歡。”夏想被宋一凡鄭重其事地誇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笑她:“彆鬨了,快辦正事要緊。”宋一凡才拿起磁卡去打電話,片刻之後就又回來,說道:“邢叔叔說,他這裡沒有不該出現的人,我們直接上去就可以了。”想想也是,邢端台不比宋朝度,他身為省紀委書記,不管是公安廳還是國安局,肯定也有自己的人。高成鬆估計也不敢派人來監視邢端台,省紀委書記不是一般人,因為職務的原因,和政法係統、公安係統都經常打交道,有著豐富的反偵查的經驗。夏想心想今天還想無意中沾了宋一凡的光,要不是她,邢端台未必肯定讓自己到家中一坐。邢端台住在三樓,家中布置簡單而不失大方,麵積倒是不小,有120多平米。夏想和宋一凡一進門,就被邢端台迎了進來,他熱情而不失禮貌地主動和夏想握手:“小夏同誌,辛苦了。”夏想忙說:“邢書記好。不辛苦,是我的份內之事。再說能為邢書記和宋部長辦事,也是我的榮幸。”邢端台嗬嗬一笑,沒再客氣,又親熱地和宋一凡說了幾句話。夏想看得出來,宋一凡和邢端台比較熟,估計以前也是經常接觸。夏想就將紙條交給了邢端台。邢端台看完之後,劃了一根火柴將紙條點燃,一臉凝重的表情:“小夏,說說你的看法。”夏想就將他和高建遠接觸,有意將高建遠侵吞的財產留下,即將談到關鍵的時候,高建遠卻意外變卦,要突然轉移資產到國外,並且他在途中意外發現有人跟蹤的事情詳細對邢端台說了一遍,最後得出了自己了結論:“我懷疑是高書記已經認定是宋部長和我聯手,在處處和他作對,所以我認為應該是高書記已經采取了行動,否則一般人還無法指揮得動國安人員……”邢端台直視夏想的眼睛片刻,見他冷靜之中透露著一股沉思,心想朝度一直對夏想信任有加,以前自己沒有和他打過交道,不清楚他的為人,今天一見,小夥子確實也有點遇事不慌的鎮靜,還算不錯。邢端台微一思忖,笑了一笑:“你的分析是對的,公安廳副廳長燕歌是高成鬆的人,他和國安局關係密切,而且國安局中也有他的親信。不過……監視和監聽都不怕,我們做的是正義之事,行得正站得穩,哪裡怕他一些偷偷摸摸的伎倆?”說完,邢端台站了起來,在客廳中來回走了幾分鐘,以一副命令的口氣說道:“小夏,你繼續和高建遠接觸,能拖一時是一時,如果能將他留下,算你大功一件。”然後他又看向宋一凡,“小凡,回去轉告你爸爸,讓他假裝沒有發現有人監視,和平常一樣上下班,等我一旦發動了計劃之後,再進行下一步的接觸……”夏想和宋一凡離開了邢家,天色已經到了下午,不知何時天空已經積滿了烏雲。陰雲密布的11月的燕市,秋風吹來,寒風已經頗有威力。宋一凡穿得單薄,凍得有點瑟瑟發抖,夏想就說她:“趕快回家,不要美麗凍人了。記住,要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宋一凡噘起了小嘴:“一點風情也不懂,見我冷,就該非常紳士地將衣服脫下來,替我披上,或者抱著我,給我取暖。你說你一點男人情調也沒有,怎麼讓曹姐姐喜歡上你的?”夏想伸手掏出錢包:“我借你幾百元,旁邊有一家商廈,可以去買件新衣服。”“真沒勁。”宋一凡打了夏想的手一下,將他的錢包推到一邊,“不理你了,我走了。”宋一凡說走就走,伸手打了一輛車,理也沒理夏想,揚長而去。夏想撓撓眉毛,放了心。以宋一凡的脾氣,相信她整個高中生涯都會安全度過。現在的男生懂得禮貌的很少,想入了宋一凡的眼,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夏想就回到了曹家。曹殊黧正等得焦急,一見夏想回來就撲入他的懷中,關心地問道:“你太嚇人了,一出門就是一天,一個電話也沒有。我也不敢打電話給你,怕影響你。”夏想撫摸著小丫頭的頭發,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體香,心中卻沒有一點旖旎的想法,隻是覺得好累,好想在她的懷中好好睡上一覺,就說:“給我做點飯吃,餓了。吃過飯後,早點睡覺,今天事情太多,有點累了。還有黧丫頭,以後不要總擔心我,我沒事,是大人了,也會照顧自己了。”“哼,我不擔心你擔心誰?你是我的未婚夫!”曹殊黧這一句話說得理直氣壯,也非常氣勢,夏想聽了心中一暖,隻有真正愛你的人,才會時刻將你放在心上,將會對你有一種近乎霸道的關心。小丫頭還挺能乾,不一會兒就做好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夏想就和她一起吃飯。家中沒有彆人,曹殊君平常也懶得回來,二人儼然過起了二人世界。小丫頭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吃著吃著,突然臉頰飛紅,不好意思地看了夏想一眼,又飛快地移開目光。其實今天倒是一個難得的拿下小丫頭的機會,隻是夏想心事重重,實在是提不起興趣,而且他也不想和小丫頭的第一次潦草行事,想要有一個比較完美的第一次,想和小丫頭留下一個良好的印象,所以他吃過飯後,草草收拾了一下,又安慰了小丫頭幾句,就早早睡下了。第二天一早,他就回到了安縣。對於以旅遊和農業為支柱的安縣來說,進入冬季,事情就明顯少了起來,整個縣委大院也顯得懶散了不少。不過幾大項目還在進行之中,目前除了風景區的景點擴建工程因為收尾的原因,進展緩慢之外,度假村項目和公園工程,還在如火如荼地興建之中。公園項目因為土建項目少,現在基本上完工了百分之七十,再有一個月左右即可對外正式開放。度假村因為土建項目較多,現在已經完成地基部分,開始了地麵上的建築施工。至於縣委招待所的改造,也接近於竣工的邊緣。齊亞南很聰明,不愧為經營酒店行業的行家,整個招待所外牆做了重新粉刷,既省錢又省時。裡麵的各項設施全部更新一遍,所用的用具都是由齊氏集團統一采購來的,價格也比外麵便宜不少。服務員的重新培訓和上崗,也由齊氏集團專門的部門負責。可以說,當一個公司形成規模,形成集團化之後,做起任何事情來,都很輕鬆隨意。因為每一個集團都會有專門負責每一個環節的部門,身為總裁,隻需要調配集團的中層人員,吩咐指令下去就可以了。夏想一上班,邱緒峰就打電話讓他過去,說是有事要談。邱緒峰的辦公室中,多了幾株盆栽。夏想對盆景沒有研究,隻是覺得很好看,卻叫不上名來。邱緒峰笑眯眯請夏想坐下,第一句話就讓夏想吃了一驚:“夏縣長,最近有沒有發現身後多了尾巴?”邱緒峰是什麼意思?不得不說,夏想還真被他嚇了一跳。有人跟蹤他的事情,現在就宋朝度幾個人知道,連李丁山他都沒有告訴,邱緒峰怎麼會知道?隨即一想就明白了幾分,就含蓄地一笑:“邱縣長也聽說了?”“嗯,是國安局的朋友告訴我的。”邱緒峰笑容之中沒有惡意,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夏想幾眼,又說,“說起來都不合規矩,不過既然高書記亂下命令,有些人看不慣,透露一些消息出來也是正常,你說呢夏縣長?”夏想明白了,肯定是邱家和國安部門有良好的關係,所以燕省的國安局才會有人向邱緒峰透露消息。既然他當麵說了出來,顯然是有意示好,夏想也要有所表示才對,就說:“謝謝邱縣長提醒,隻是事情比較複雜,為了不讓您惹上麻煩,還是不要多管這件事情為好。”邱緒峰看了夏想片刻,擺了擺手,嗬嗬一笑:“夏縣長說的什麼話?我雖然隻是一個縣長,和省委書記相比有天壤之彆,不過也有堅持正義的勇氣。我堅定地支持你,有任何需要我出麵幫忙的事情,隻要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我一定義不容辭!”難得邱緒峰也有如此慷慨激昂的時候,夏想站了起來,鄭重地說道:“謝謝邱縣長,您的好意我會記在心裡,如果真有需要您出麵的時候,我來麻煩您的時候,可不要怪我才是。”一直等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夏想還在仔細回想邱緒峰今天反常的表現。思前想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估計邱緒峰也和梅曉琳一樣,從特殊渠道知道了高成鬆即將下台的消息,所以才會向自己示好,賣一個不費力的人情給自己。蕭伍在幫夏想解決了跟蹤事件之後,也注意到了藍襪也是在暗中幫夏想,就過去主動和藍襪搭訕,其實也是出於想保護藍襪的目的。不料二人一見如故,聊得倒是十分投機。蕭伍後來向夏想彙報工作時,還專門提到了藍襪,問了幾句藍襪的情況,讓夏想心中猜測,難不成今生蕭伍和鳳美美沒有緣份走到一起,改成和藍襪有戲了?隨後夏想又接到孫現偉的電話——當然,現在除了公事之外,他對外聯係的都是新號碼,他不相信他的新號碼也能這麼快被人監聽,因為他辦理號碼的時候,用的是彆人的身份證——高建遠還是沒能抵抗住巨額利潤的誘惑,被蕭伍和朱虎的聯合表演拉下了水,當然,也少不了孫現偉躲在幕後的功勞。現在已經進入了審計階段,也就是說,高建遠的資金已經被凍結,暫時無法轉移。好事,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夏想聽到孫現偉的消息,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費儘心機總算是將高建遠的資金凍結,沒有了錢,高建遠應該不會再倉促逃到國外了吧?一切都在朝著預定的方向發展,接下來,也該正麵戰場有所行動了吧?三天後,燕市再傳來令人震驚的消息,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徐德泉因涉嫌嚴重傳紀,被正式雙規。一時之間,燕市及所有區縣,都驚訝不已。消息傳到安縣之後,所有人都心中明白,厲潮生案件引發的第一波浪潮,才剛剛開始產生深遠的影響……消息在第一時間傳到了高成鬆耳中。高成鬆第一次產生了驚慌——因為突然想起高建遠的事情,而在常委會主動退讓,同意讓省紀委拿下徐德泉。不過當他聽說高建遠沒有聽他的話,還是沒有將錢轉移出去,還和江山房產達成了協議,現在領先房產的帳戶進入審計階段,暫時無法轉移資金,頓時又氣又急,衝高建遠發了一頓火,勒令他立刻出國,錢先不要了……同時,高成鬆也意識到當初倉促答應對徐德泉立案,是一步重大失誤。徐德泉被雙規的消息一經傳出,高成鬆再聯想到高建遠被夏想套牢,才明白過來原來對手的聰明之處在於,分彆下手,分工合作,施展的是連環計,一明一暗,配合得天衣無縫。他才知道,必須要讓高建遠出國了,再晚的話,恐怕真的來不及了。高建遠口頭答應著,卻沒有付之行動。巨大的利潤誘惑象一道繩索,緊緊把他拴牢。誰也無法拒絕投入1元可以賺回5元的商機,況且蕭伍和朱虎的表演又非常逼真,讓他深信不疑,認為二人就是得了天大便宜的暴發戶,有錢卻沒有頭腦,大好時機豈能錯過?沒有多少商業經驗的高建遠,卻又一廂情願地看輕蕭伍和朱虎,對高成鬆的勸告也是置若罔聞,沒有聽從高成鬆的話,而是偷偷藏了起來,等待審計完畢之後,好從蕭伍和朱虎手中套到資金,然後再遠走高飛……徐德泉事發之後,高建遠還沒有意識到危險,認為一個市委秘書長的倒台,不會掀起多大的風浪,更不會牽涉到省委書記,因為他也清楚,要查一個市委常委,必須省委書記點頭才行。既然父親點了頭,可見徐德泉也不會牽涉到高家。並沒有多少政治頭腦的高建遠一邊應付高成鬆,謊稱他已經辦好了出國手續,一邊催促審計部門,儘管審核完畢。還讓嚴小時和蕭伍、朱虎時刻保持聯係,以便隨時和江山房產進行溝通。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經網住了許多人,而且還在慢慢地收緊。隻是誰也不知道,網,什麼時候收攏?而收網的手,又在誰的手中?時間進入了2000年12月,天氣漸冷,然而與天氣越來越冷相比的是,高成鬆的心,卻如同跌入了冰穀之中,冷到了極點。他先是發現了高建遠居然還偷偷地留在燕市,不但沒有辦好出國手續,還在暗中和夏想接觸,試圖大賺一筆,直把他氣得差點心臟病發作。他找到高建遠之後,連罵帶打,平生第一次動手打了高建遠一個耳光,怒不可遏地罵道:“是命重要還是錢重要?你這個混帳東西,趕快給我滾到國外去,現在立刻動身,一刻也不能停留!”高建遠在高成鬆的逼迫之下,萬般無奈,隻好收拾行李離開燕市,前往京城。臨走的時候,他還不放心,又悄悄給嚴小時打了一個電話。嚴小時得知之後,又立刻通知了夏想。而夏想又通知了邢端台。隨後,邢端台就一個電話通知了京城,就在高建遠剛剛步入機場的一刻,就被已經等候多時的專案組的便衣人員抓獲,隨即控製起來,關押在京城中一處秘密地點。對此,高成鬆一無所知,還以為高建遠已經出國。更讓高成鬆喪氣的是,他安排人監視宋朝度和夏想,不但一無所獲,還反而被夏想捉弄了一番。無奈之下,隻好全部撒回監視人員。因為燕歌找他訴苦,說是國安局內部有反對聲音,讓他很難做。高成鬆隻好沮喪地揮手同意了,他心中閃過一絲悲哀,牆倒眾人推,看來,高家倒台的日子真的不遠了。難道老首長真的一點也不保他了?高成鬆幾次給老首長打電話,老首長要麼以不方便插手為由拒絕,要麼就說他現在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現在正在修身養性,不關心政治了……高成鬆氣得摔了電話,狠狠地將老首長痛罵了一頓。以前要不是他事事為自己撐腰,自己能落到今天這般下場?現在倒好,自己眼見就要走向頂峰,可以再向前邁進一步,他撒手不管了,不是故意把自己高高捧起,然後重重摔下嗎?其實高成鬆也知道他的地位岌岌可危,不過和大部分人一樣,他也心存幻想,一是想竭力保住自己省委書記的寶位,一直乾滿本屆再說,然後再退下來,再乾一屆人大主任,也算功德圓滿,可以安心養老了。二是最好能揪出幕後黑手,在可以控製的範圍之內,將宋朝度和夏想等人一網打儘,保他在燕省政令暢通,沒有可怕的政敵,也好在最後兩年的任期內,大力培植自己的力量,為以後退到幕後早做打算。但現在他和京城的聯係渠道雖然也算暢通,卻總有一種接觸不到核心機密的無力感,也能感覺到老首長也好,平常關係不錯的人脈也好,總有一種應付了事的不耐煩,儘管話也說得很委婉,他也能感覺到隱隱約約的敷衍。高成鬆現在對宋朝度和夏想恨之入骨,恨不得親手提上一把刀,將二人當場殺死。就象早年他在鄉下殺豬一樣,一刀下去來個痛快。宋朝度和夏想是鈍刀子割人,讓人又痛又難受,卻又一下又死不了,不上不下的非常難受,簡直比殺了他還痛苦!宋朝度是陰險狡詐,夏想是笑裡藏刀,二人一暗一明,配合得天衣無縫,簡直就是絕配。高成鬆自從想到了宋朝度是幕後推手之後,再聯想到以前種種機緣巧合之事,比如夏想被抓之後,突然之間市紀委就出了大事,再比如夏想暗查厲潮生,明著又拖住高建遠,而宋朝度就躲在背後,先將沈複明抓走,又將徐德泉拿下,下一步該是誰了?武沛勇?高成鬆猛然打了個激靈,忽然覺得渾身發冷。如果說拿了厲潮生,雙規了徐德泉都不足以對他造成致命威脅,甚至沈複明被中紀委帶走,也沒能讓他感覺到危險來臨,一旦武沛勇被正式立案,就意味著京城已經默許要對他動手了!武沛勇就是最後的風向標,就是他能不能保住省委書記寶位的一個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