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何!”
這一刻,寂冬子內心的壓抑、憤怒、不解、無奈等種種負麵情緒,無法被壓下,於心神滔天翻騰。
他無法理解,那在自身巨大的祭獻下,才換來的捆綁遠古天道的鐵鏈,本應該威力驚天動地才對。
而他也不是炎月玄天族第一個將鐵鏈展現在世間的族人,實際上以獻祭之法,借來鐵鏈之力,這本是炎月玄天族所特有的天賦大術。
隻不過因施展的代價太大,必須足夠的獻祭,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很少有人選擇動用。
且此術引來的鐵鏈,並非真正,隻是投影。
雖如此,可每一次,當這獨屬於炎月玄天族的大神通被展現在世間的一刻,從來都是犀利至極。
外族在這一招下,能抵抗之人鳳毛麟角。
但今天,這被他通過獻祭換來的鐵鏈投影,三抽之下,非但沒有抽死許青,甚至還對其產生了巨大的增益。
這就讓寂冬子內心憋屈。
尤其是看著許青如今的樣子,感知許青現在的氣息,很明顯超出了方才。
此事的詭異,不在他的認知之內,所以他覺得匪夷所思的同時,內心也升起了一股茫然。
他不明白,為何會這樣。
於是,那種自己拚了一切,犧牲了天道、生機以及修為,卻在為對方做嫁衣的感覺,讓寂冬子胸口劇痛,再次噴出一大口鮮血。
而許青的那句話,更是讓寂冬子這裡,雙眼赤紅,殺意在這一刻,已然超出了求生。
他很清楚,自己這一次,必定是在劫難逃,除非是神靈親自到來,不然的話,想要於這一戰中活下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對於神靈,身為炎月玄天族大天驕,他自然很是了解,也明白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狩獵,為的就是養蠱,又怎麼可能出現救援之事。
神靈,高高在上,是沒有感情的。
所以在這狩獵中,生也好,死也罷,都要依靠自身去爭取。
“既然如此……”
寂滅子慘笑一聲,索性不再逃遁,而是死死的盯著許青,神情內的瘋狂,隨著他狠狠咬牙,驟然爆發。
轟轟聲響回蕩中,一股危險的氣息,從寂冬子身上升騰而起。
伴隨著恐怖的波動,以他為中心向八方掀開,氣勢恢宏。
這一切變化的源頭,來自他的識海!
他識海內存在的九十六座神牌,如今齊齊震顫,上麵浮現那些死亡之神的麵孔,發出來自冥界的怒吼。
落在人間,形成巨大的漩渦,轟隆隆的在寂冬子四周轉動起來。
越來越大。
牽引之力也越發迅猛。
一時之間天幕都從紅色變的昏暗,大地模糊,似成了暗海。
整個世界,好似陷入了陰冥,陣陣古老的呢喃,也從這昏暗裡回蕩。
而在這片漩渦中心的寂冬子,他身上的危險氣息,越來越強,眨眼的工夫,其身體竟傳出哢哢之聲。
開始了崩潰。
似乎這種爆發,他的肉身也要承受不住。
但他不在乎。
獻祭了天道、生機、修為,他還有靈魂。
隱藏在那九十多座神牌內,屬於寂冬子的真魂,此刻猛地閃耀,瞬間就在寂冬子的一聲低吼下,真魂自行崩潰,化作一股狂暴之力,波及所有神牌。
真魂,是他識海的核心,魂的碎滅,可影響所有。
於是在它的刺激下,那些本就震動的神牌,此刻震顫的更為劇烈。
下一瞬竟各自散出神聖的金芒,從寂冬子這具殘破的肉身內,穿透而出。
一道道,映入蒼穹。
遠遠看去,在昏暗的天地內,一共九十五道金光,在辦半空交錯之間竟幻化成九十五塊巨大神牌。
它們漂浮八方,散滅絕之力,接著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張巨大的閉目麵孔。
這麵孔醜陋,不具備明顯的類人五官,而是如蟲豸,讓人觸目驚心。
與此同時,寂冬子的肉身,也在這一瞬,油儘燈枯,灰飛煙滅之前,他最後一眼看向許青,嘴角露出獰笑。
“我在陰冥等你。”
說完,他的一切,都消散開來。
其所在之地,唯有那巨大的麵孔,浮現在天幕。
其雙眼,微微一動,隨後驀然開闔。
虛無吹起古老的風,將腐朽與死亡,吹到了世間。
落向許青。
天地失色,許青全身上下,立刻就出現了異化的反應。
可許青已不是當年,多次麵對神靈,使得他已然具備了一定的抗性,同時其自身的第四層神靈態,也一樣是神靈的存在。
所以在對抗異種神息的影響上,也有去自身之法,下一刻,隨著許青身體一晃,他身體上所有異化的部位,竟自行燃燒,最終分解,化作魂絲。
然後抬頭,打量蒼穹上這巨大的麵孔,目中露出幽芒。
他的打量,似犯了褻瀆之罪,引來神靈之怒,於是那麵孔張開口,向著許青,猛地一吸。
天地坍塌,虛無炸裂,一股巨大的吸力,絕八方而起,籠罩許青。
許青的身體不受控製,在這吸力下向著此巨麵飛速臨近,似要被吞噬。
這是寂冬子最後的殺手鐧。
犧牲自己的魂,換來所有神牌一定程度的複蘇,以此……與許青這裡,同歸於儘!
這是他如今,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神靈,不可能會來對他救援。
死了也就死了。
可若是在死亡的一刻,將自身的價值以及決心,都展現出來,那麼也不是沒有可能,神靈因此滿意,未來會被複活。
而神靈滿意不滿意,沒人知曉,不過許青這裡目露神彩,心底是滿意的。
這一切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與寂冬子數月前的一戰,他知曉對方識海內的詭異,井中撈月下,那九十多個死亡神靈的神牌,曆曆在目。
當時,他不知曉為何。
但在明悟了九黎記憶碎片的內容,看到了當初的曆史後,對於那些神牌的來曆,他已無比清晰。
那些,就是當初巫與神的交戰中,死亡的神靈。
哪怕隕落,不具備生前之威,可既然能出現在寂冬子的識海裡,化作寂冬子強悍的底蘊,那麼許青覺得應該也可以放在自己的巫藏內,成為巫的養分。
前提,是這些神牌,活躍起來。
比如現在。
“死亡的神靈所化神牌,也隻是碑牌罷了,終究……都已隕落!”
若真的是九十五尊神靈,許青自然不如對方,怕是看一眼就崩潰了。
可現在,麵對這些死亡後的神牌,許青覺得可以嘗試去鎮壓。
於是其自身臨近巨麵的瞬間,他背後紫月紫光滔天,無數呢喃回蕩,對抗巨麵。
同時組成第四神靈態的魂絲猛地蠕動,順著許青抬起的右手,向外擴散。
形成了一片魂絲之海,大小超越了那麵孔,阻擋在了許青和巨麵之間。
吸力一頓,許青眼中幽芒閃動,抬起的右手,向著上方阻擋巨麵的魂海一捏。
頓時這數百萬的魂絲所化之海,轟鳴起來,波濤萬丈,洶湧至極,以籠罩包圍之勢,衝向巨麵。
直接就環繞在了其四周,飛速收縮,要將這巨麵鎮壓在內。
巨麵目中無神,一片死寂,但張開的口,卻不再是吸氣,而是向著魂絲之海,吐出一片金色的霧。
這霧氣瞬間與魂絲之海碰觸,腐蝕之意強烈,許青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魂絲正在一條條消失。
與此同時,巨麵五官迷糊,出現重疊之影,似要借機遠去脫離魂絲之海的束縛。
更是從其內散出九十五道金色光束,如同九十五根金色長矛,直奔四方,所過之處摧枯拉朽,魂絲也無法阻擋。
但許青豈能讓這巨麵如願,此刻抬手一抓,頓時之前那個因遠古天道出現停頓在了半空的血球,也刹那到來,轟然擴散,形成血海,籠罩在了更外圍。
與魂絲配合,形成雙重包圍,一同收縮,鎮壓神牌巨麵。
同時他深吸口氣,身體一躍盤膝坐在上方高空,雙手放在膝前,額頭微垂,眉心環形巫印,微微閃爍。
心底默默呼喚。
“祖巫!”
頓時他身上的九黎巫甲,震顫起來,無窮灰霧從內向外瘋狂擴散,刹那籠罩許青,蔓延八方,覆蓋範圍浩大。
而許青的身軀,雖被淹沒在了灰色霧中,可隨著霧氣的翻騰,竟然有一座如山般的偉岸身影,在霧氣內若隱若現!
這尊身影,當年於絕神大陣外,守護族群萬年,直至後來,成為了曆史的塵埃,少有人記得。
可如今,它,再次出現了。
正是玄天大巫的真正祖巫形態。
伴隨一同出現的,是震驚天地的無上氣勢。
撼動山海大域,使得此域天地轟轟,無數凶獸哀嚎,無數修士血脈也都被影響,升起膜拜之意。
但有些遺憾的是,這偉岸的身影,最終也都是模糊,給人一種隻形成了一半的感覺。
可其威力,還是絕倫,出現後向著被許青困住的巨麵,狠狠一壓。
巨麵轟的一聲,潰散開來,重新化作九十五塊神牌,正要再次組合,但卻晚了。
百萬魂絲,十萬裡血海,以及半尊祖巫形態,聯合在一起,形成絕壓。
轟轟之聲下,灰色霧氣也將其覆蓋,遠看如同與那身影化作一體。
直至片刻後,霧氣消散,許青盤膝的身影出現在半空。
巨麵,不見了。
它出現在了許青的識海內,被鎮壓在了第五巫藏的大地之下。
成為了,祖巫形態開啟的巨大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