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這麽做也有個壞處。
「那就是從名義上來講,咱們北涼仍舊是大盛朝臣。」
這一點。
陳三石自然清楚。
但這是對方的陽謀。
不利用晉王的旗號,就要無休止的拉鋸下去。
陳三石之所以不願意拖延,擔心皇帝築基隻是原因之一。
最主要的,還是邯山祖脈。
祖脈複蘇,非一朝一夕之事。
但陳三石不確定,天水洲的修士們有沒有什麽辦法,通過祖脈大規模湧入,一旦他們這樣做,就是更大的麻煩,會威脅到所有人的安全。
包括晉王他們背後的尋仙樓和歸元門,也都是需要提防的存在。
不出所料。
許文才派出去招降的人馬,絕大部分都而歸,許多城池的守將丶甚至城內的文官,都不肯低頭歸順,大盛有忠臣,不肯降陳,哪怕是文官,對於後方的穩定都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於是。
合兵便成為最好的策略。
隆慶七十七年七月。
北涼大軍和晉王「新廷」合兵一處。
同年八月。
晉王曹煥拿著假的即位詔書,在收複不久的淩州紫薇山舉行封禪大典,
祭天告祖,登基稱帝,建元「正統」,是為正統元年。
「朕蒙天佑,承皇祖之大業,繼天地之正統,今登基為帝,順天命而治,理四方於一統。朕深知治國安邦之責,必以仁德為懷,勵精圖治,廣開言路,懷柔遠人,納賢達士,力求百姓安康,天下太平。
「凡我臣民—————-天下黎民,安分守己,勤於耕織,休養生息,待國泰民安,五穀豐登之時,朕當與爾等共慶升平盛世。」
天下大亂之際。
在東部紫薇山之上,舉辦著一場浩浩蕩蕩的封禪大典。
最終,在養心殿內,進行新朝的第一次朝會。
此次朝會的內容,主要是對各個官員進行任命。
一身龍袍的曹煥端坐在龍椅之上。
在他的身側,一名太監高聲宣讀著新朝的官員。
「明青鋒,任內閣首輔,兼兵部尚書職。
「房青雲,任文華殿大學士,加封為楚國公,兼任內閣次輔丶都察院左都禦史,暫任玉陸州巡撫,監察諸軍事。
「簡師傳,任建極殿大學士,兼任戶部尚書職-—
從內閣到錦衣衛,甚至就連司禮監都在當天正式任命完畢,可謂是機構完善,顯然籌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最終,便是白袍的宣任。
「北涼王陳三石,於危難之中響應陛下起兵,實乃大盛之忠良,江山社稷之砥柱。
「特此,任督師府督師職,此次戰事,都督十二州中外諸軍事,持假黃铖,加太師,錄上書事,官拜特進光祿大夫,所有官爵世襲罔替。
「另,特賜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封地涼州,食邑萬戶!」
在大盛朝。
太師為三公之首,按照禮法,就算是皇帝也要對其禮讓三分,放在以往,基本上都是已經隱退朝廷的老臣才能得此加封。
但此時此刻,卻出現在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身上。
不僅如此,還——
都督十二州中外諸軍事,雖然隻是戰時,但也基本上相當於是「節製天下兵馬」,這是何等的權力?!
假黃丶假鉞丶假節鉞。
則是大盛朝對於權力的下放,其中以假黃最為高貴,不僅僅可以隨意斬殺觸犯軍令的將土,必要時刻也可以隨機應變,改變戰略安排,幾乎等同於「君主」。
最後的「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更是大盛朝前所未有之殊榮,尤其是陳三石當今的境界,要是刨開天水洲的修士們不算,可以說是當世武道·
第一人!
不僅僅對其不設防,反而「劍履上殿」,可謂是對其信任到極致。
然而———
這還沒完!
在宣讀完對文武百官的任命之後,太監又拿起另外一道卷軸。
「另!」
「建陳家宗廟,立社稷,追封陳家先祖!自此以後,陳家世代為我大盛朝『誅仙神將』!」
開宗廟,追封先祖!
這才是真正的—·
位極人臣!
這意味著什麽?!
從此以後,陳家便是這座天下,僅次於曹家的尊貴家族!
話說難聽點。
要是再把更高的「加九賜-·--持天子劍,乘天子金鑾座駕,升天子旌旗」這些加上,簡直就相當於是「輔皇帝」了。
一時間。
文武百官無不膛目結舌。
他們一方麵惶恐陳三石年紀輕輕就位極人臣,另一方麵則是感慨正統皇帝陛下對於白袍的信任。
「臣,領旨謝恩。」
陳三石筆直地站在最前方,輕輕拱手。
「嗬嗬~愛卿不必多禮。」
正統皇帝曹煥開口道:「朕聽說你和朕的十二弟是結義兄弟,就等於你和朕也是弟兄,朕又年長你幾歲,日後卿不嫌棄的話,可以稱朕一聲兄長。」
縱觀青史兩千年,曾經有大魏朝「順帝」認托孤之臣「馮聖文」為亞父,一統四國,開創大魏盛世,也有前燕朝「明帝」,終生對「易明波」行師尊之禮。
也有大晉朝開國功臣「甘宇」,因為屢次勸諫荒淫無度的「英宗皇帝」無果,就將其逐出朝廷,流放到偏僻之地,自己親自把持朝政,但等到「英宗皇帝」悔過之後,竟然又將其接回來,奉還大權,而「英宗皇帝」也沒有記恨對方,反而在其晚年厚待有加,死後更是行帝王之禮厚葬。
更有大隋朝輔政大臣「霍闊」廢掉昏庸的「衝帝」,另立「桓帝」,中興大隋,君臣兩人同樣是相安無事,彼此尊敬。
這一對對君臣都彼此信任,相輔相成,成就千古佳話。
今日。
大盛朝正統皇帝曹煥,卻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說出「曹家」和「陳家」為結義兄弟的話來,分明是想再創造出一段流芳千載的君臣故事。
「臣,斷然不敢越。」
陳三石如此說道他心中自然清楚對方在打什麽意思。
而且和曹芝的「結義」,實際上也根本不存在。
當初在太湖府,曹芝上門倒頭就拜,根本就沒有給拒絕的機會。
眼下也一樣。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到曹煥說道:「愛卿不必拘謹,朕斷然不是說笑,
此次如果沒有愛卿在北涼舉兵響應朕,隻怕是大盛朝的江山,就要毀在嚴黨手中「放眼這朝堂上上下下,沒有比愛卿更值得朕信任!
「朕今日就當著滿朝文武的麵,留下一道旨意!
「諸位愛卿,都聽著,好好記在心中,務必遵旨行事。
「朕崩之後,我大盛朝後代皇帝若是出現昏庸無德之輩,北涼王陳三石,可以隨時行「甘宇』丶『霍闊』之事,名正言順!」
行甘宇霍闊之事!
短短三兩句話。
就在天下人的麵前,給陳三石綁上「千古忠臣」的美名。
而後。
也不給任何拒絕的機會,正統皇帝曹煥便說道:「朝廷新立,還有諸多事宜需要辛苦各位愛卿,還望愛卿和朕同心協力,共同挽救這江山社稷!
「今日朝會到此為止,陳愛卿丶明愛卿,你們這段時間,可以好好商議一下接下來戰事,等到一切籌備完畢之後,就開始南征大計!」
說罷。
他起身離去。
司禮監掌印太監高聲道:「退朝一朝會結束。
文武百官都沒有散去,而是紛紛上前來祝賀或者是相邀白袍。
「陳大人,如今真可謂是我大盛朝的頂梁柱啊!」
「是啊!
「定鼎江山,就要靠陳大人了!」
「陳大人今日可有時間,不知道能否賞臉,去府上一聚?」
「軍務繁忙,怒不能奉陪!」
陳三石一一拒絕,而後離開大殿。
新朝建立以後。
朝廷的官員主要由兩部分組成。
一部分。
是當初跟著晉王曹煥逃難的京城官員和各地投奔官員。
另外一部分。
則是各個州府的世家和宗門。
此次天下大亂之後,世家宗門立即再次浮出水麵,並且展示出極其驚人的底蘊,比如糧草丶兵馬丶甚至於是高境界武者,都要遠遠超過朝廷卷宗中的記錄。
真可謂是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
倘若此次晉王,或者說「正統皇帝」真的能夠坐穩江山,那麽朝廷大概率會重新回到大盛朝立國之初,宗門世家尾大不掉的情況。
但這些都是後話。
眼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如何打贏接下來的仗。
他們的力量還在整合,而朝廷則是現成的,在放棄東丶南地區之後,手中尚且擁有百萬雄兵,再加上不斷進入神洲境內的天水洲修士,還有武修淩雲在部山祖脈的族人,極有可能也會前來參與這場大決戰。
總的來說,仍舊是一場硬仗。
回去以後。
陳三石還要好好籌劃一下己方兵力丶糧草丶進軍路線,可能會發生的情況等等,再加上修煉,每日幾乎都是連軸轉,沒有任何空閒的時間。
養心殿。
退朝後的正統皇帝曹煥來到殿後,看著燕王曹芝,雙手負後,感慨道:「十二弟,朕可是聽從你的意見,把能給的全都給陳三石了!
「現在。
「就差讓他坐在朕的龍椅旁邊了!』
「我的陛下。」
曹芝不以為然地說道:「咱們的兵馬一半在他手裡,如果不給予足夠的尊重,他憑什麽肯對我們稱臣?」
可.·.··
正統皇帝曹煥眉道:「難道十二弟你就不擔心,成就大業之後,陳三石自身實力極高,又坐擁十幾萬鐵騎,他會擁兵自立嗎?」
「人和野獸一樣,喂飽了,也就沒有彆的心思了,而且今日陛下以『甘宇』丶『霍闊』與之相比,已然是把他和『大義』綁在一起,將來若是謀逆,實為天下人所不容。」
曹芝幽幽地說道:「再者說,陛下不要真當「歸元門』是擺設啊,光陰站在父皇那邊,也站在我們這邊,唯獨不站在陳三石那邊。」
「好吧。」
曹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這就把今日對於陳三石的封賞,傳天下,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大盛朝對他恩重如山。」
八月底。
新朝傳天下。
世人皆知,曹家新帝仁義,以兄弟之禮厚待白袍,不僅還活著的時候就定為托孤大臣,甚至給予甘宇霍闊的權力,簡直可以說是當成一家人,給了千古未有的人臣待遇。
九月初。
就在新朝確立不久之後,朝廷舉兵西征南下,果然一切順利,除去少數幾個州府負隅頑抗之外,基本上全部都是望風而降。
半壁中原,收入囊中。
玉陸州,幽蘭府。
此地便暫時作為新朝的都城,各個方麵都進入到最後的籌備當中。
臥龍鳳雛,短暫相聚於此。
「房先生!」
許文才一改往日不管走到哪裡都非要坐在馬車丶推車上的做派,拿著羽扇快步上前,來到跟前後拱手一禮:「許久不見!」
「咳咳咳——」
房青雲本來微笑相迎,結果正要開口說話,便劇烈咳嗽起來,直到吐出一口烏黑的淤血,才終於平複下來。
「房先生!」
許文才連忙上前,找來一塊手帕遞到對方手中:「才幾年不見,房先生這身體怎麽便成了這副模樣?」
「老毛病了。」
房青雲半響之後才緩過氣來,才虛弱地說道:「以前隻是強撐著罷了,
早就已經是風中殘燭。」
「這哪行?」
許文才說道:「我這就去找大人,大人如今也修煉仙法,還能煉製仙丹,肯定能找到治好你的辦法。」
「他又不是大羅金仙,豈能令枯木回春?」
房青雲釋然道:「還是聊聊正事吧,此次新朝建立之後,對於我師弟的「厚待」,許先生如何看待?」
「喉~」
許文才推著對方來到涼亭內,微微歎息道:「無非是想提前占據住大義的大勢,來牢牢困住大人,讓大人不得不對他們稱臣。
「但總比如今的隆慶帝要好。
「戰事結束之後,不論結果如何,大人憑藉自身的武道修行,再加上十數萬鐵騎,都能夠占據整個北境五州,完全可以慢慢養精蓄銳,靜候天時。」
「不。」
房青雲卻是搖搖頭,說道:「光陰不在我們這邊。」
「哦?」」
許文才頜首道:「房先生是說之後可能還會有威脅?在下不論對於武道還是仙途,都了解不多,在這方麵,確實是有很大缺陷。」
「有些事情,師弟需要我們替他做。」
房青雲說道:「必要的時候,再推他一把。」
部山祖脈。
此地一直處於大戰當中。
隻是—
從當初的明州之戰,再到官渡之戰,短短幾年就遭遇兩場大敗,西齊又不像東慶和南徐國力富強,本來就已經是強弩之末,再加上官渡之戰的軍心都被白袍打爛掉,即便又落葉穀的大力支持,在這半年裡也沒有取得什麽成果。
後來。
落葉穀修士就隻能選擇進行斬首行動。
可··—·
天水淩家老祖,是真力中期的武者,相當於築基期修士,落葉穀在沒有沒辦法請來同等戰鬥力的情況下,哪裡奈何得了。
短短半年時間損失慘重,也不得不選擇放棄。
某處峽穀之內。
數名淩家修士一湧而出,他們清一色拿著柔軟如鞭的長劍,施展出水行真力,召喚出一頭頭洪水猛獸,將撤退途中的落葉穀修士擊落,然後將其儘數斬殺。
做好這些後,他們便催發飛行符篆,朝著後方的山嶽飛去。
部山山巔,懸崖邊緣。
站在一男一女。
男子赫然便是天水淩家如今的老祖,淩奎。
淩奎已經有九十多歲,但看起來不過是壯年模樣,自然是因為很早之前就服下過駐顏丹。
他跟所有的淩家子弟不同,並沒有手持軟劍,而是在身後背著一柄劍身有巴掌寬的闊劍,眺望著遠處的山河,淡淡開口道:「你弟弟死了。」
「老祖,孫女知道。」
女子眸中帶著恨意:「此番前去,孫女會親自會為淩雲報仇。」
「非要去?」
淩奎嘴裡叼著狗尾巴草,挑眉道:「你隻差臨門一腳就能突破到真力中期,何不再等上兩年,非要這個時候去冒險?」
「孫女求的就是一個念頭通達。」
淩靈聲音冰冷:「老祖若是不讓我參與此次戰事,沒能親手為弟弟報仇,隻怕接下來無法靜心習武。」
「你且去吧。」
淩奎沒有強求:「你們這些小輩到了戰場上,不要剛自用,行軍打仗的事情就交給那些將軍丶兵家,你們隻負責殺人就行。
「等應付完落葉穀的幾個老東西,我自會親臨戰陣。
「記住。
「這次是我們淩家生死存亡之戰。」
武道修士步步坎坷。
如果不是他們族內的靈脈枯竭,又怎麽會願意舉族前來冒險。
「孫女謹記。」
淩靈離去。
京城。
中覺殿。
「你說什麽?!」
「哢聽到消息後,秦王將剛拿到手中的茶盞猛地丟在地上砸碎,怒不可遏地咆哮道:「登基?!老六他登的哪門子基?!父皇還活著呢!」
「殿下息怒!」
負責傳信太監跪倒在地:「晉王他對外宣稱陛下已經離開凡俗去了修仙界,如今著實是騙了許多人。」
「恥辱!恥辱!」
秦王氣得麵龐連同脖子都發紅,額頭更是青筋暴起:「還給自己定個年號,叫什麽『正統』,他是什麼正統!簡直把我曹家列祖列宗的臉都丟儘了!」
「父皇呢?!」
齊王同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