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賜死白袍

京城。

皇宮。

中覺殿。

監國皇子曹煥和內閣官員,最近幾月來,基本上吃喝都在這裡,從來沒有離開過半步。

西部戰事事關重大,一旦出現差池。

大盛朝麵臨的……

就有可能是三麵夾擊,分崩離析!

從涼州請白袍,到如今也過去有數月之久。

上一次得到嘉州的消息,是白袍率全軍渡河,前往雲端府馳援,然後被迫出城大決戰。

過程中,敵我雙方有幾次過招,但是沒有分出勝負。

緊接著,就是十七萬大軍,和三十五萬大軍的正麵對拚。

他們連續數日沒有休息,無時無刻都在這裡等候著消息。

「報——」

「嘉州急報——」

終於,等候已久的聲音響起。

「怎麽樣?!」

曹煥猛地從座位上起身:「結果如何?」

所有人都投來緊張且期待的目光。

「殿下!」

將士雙手呈上戰報:「陳督師在雲端府外和西齊大軍展開正麵對戰,殺了幾陣,雙方互有損失,如今偃旗息鼓,我軍重新退回到雲端府堅守不出。」

「互有損失?」

包括曹煥在內,明青鋒等人一一看過戰報。

於是氣氛變得更加沉重。

「陳三石,也沒贏?!」

這還是頭回。

即便是白袍出馬,也沒有立刻馬到成功。

「不敗,就了不得了。」

曹芝開口道:「十七萬對三十五萬,在平原打正麵,對方又有『兵仙』和武聖之上的武者,在這種情況下都能不敗,換成其他人,誰能做到?」

兵部尚書明青鋒,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可眼下的問題是。

接下來怎麽辦?

「再這樣拖下去,糧草可撐不住太久了。」

戶部尚書拿著一堆冊子,說道:「最近三年,西部本地許多州府都糧食歉收,絕大部分的糧草都是從其它地方運輸過去的,路途遙遠,崎嶇難行,往往十石糧草,抵達前線之後,最多隻剩下一石,糧草損耗達到九成之多!」

「不然……請和吧?」

吏部尚書尹鳴春小心翼翼地說道:「實在不行的話,就把邙山以西讓給他們?」

「荒唐!」

聞言,監國皇子曹煥驟然發怒:「我大盛朝豈有割地賠土之先例?!」

「殿下息怒!」

戶部尚書連忙說道:「老臣也隻是從國庫方麵考慮,如果陳三石不能在限定時間內取勝的話,必定會糧草斷絕!

「糧草斷絕之後。

「僅剩的十五萬大軍也會崩潰……

「到時候再想談和,恐怕都沒那麽容易了。」

「殿下。」

兵部尚書明青鋒開口道:「臣以為,事關重大,最好還是向陛下稟明情況,是繼續打下去,還是和談割地,也隻有陛下能夠聖斷。」

「明大人。」

曹煥扶著額頭:「你陪本王,去一趟萬壽宮吧。」

他二人在侍衛的護送下,一路來到萬壽宮,但是卻被攔在門外。

「黃公公?」

明青鋒不解道:「我等有重要情況和陛下商議,還請公公通報一聲。」

「陛下正在麵見貴客。」

太監的手臂好似鋼鐵橫在門前:「殿下和明大人,先在此等候吧。」

……

萬壽宮。

後院湖邊,涼亭之內。

「多謝道友款待。」

一名中年修士心不在焉品著茶水,終於找到機會開口道:「不知道友何時能給我一個交代?」

「嗯。」

隆慶皇帝放下茶盞,不急不慢地說道:「你確定,不是碰巧同名同姓,而是同一個人?」

「我可以確定。」

李鶴篤定地說道:「兩人都是武修,而且道友手下這個領兵的陳三石,又剛好是鎮守使孫象宗的親傳弟子,還能有錯不成?

「道友,不,在下稱你一聲皇帝陛下。

「陛下的臣子,在大澤坊市連殺我執事堂數名執法執事,其中還包括我李家一名上品靈根的小輩!

「你難道,不應該給我一個交代嗎?」

「李鶴道友,不妨說說。」

隆慶皇帝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潭水般的平靜:「想要什麽樣的交代?」

「很簡單。」

李鶴沉聲道:「陛下隻需要把人交給我,讓我帶回大澤坊市當眾處刑,以此來震懾各路劫修,維護我李家的威嚴。」

隆慶皇帝淡淡道:「李鶴道友莫非不知道,前方大戰,朕不久前才調陳三石前往掛帥統兵?」

「那又如何?!」

李鶴強調道:「他殺的小輩,對外宣稱天資平庸,但實際是上品異種靈根,我李家百年,隻有這麽一位,難不成還能就這麽此放過他?」

「朕的臣子,生死輪不到外人定奪。這件事情朕暫且記下,等到戰事結束之後再做打算。」

隆慶皇帝的語調沒有波瀾,但聲音當中開始透出陣陣龍威:「李鶴道友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就請自行回去吧。」

「你的意思是,就這麽算了?」

李鶴霍然起身,慍怒道:「道友不肯交人,那在下隻好自己去取了!」

他正要禦空而去,麵前忽然出現一道劍鋒,龍淵劍不知何時悄然出鞘,就懸浮在身前三寸之地,直逼麵門,鋒芒畢露。

「曹楷!」

李鶴雷霆大怒:「你要乾什麽?!」

一襲道袍的隆慶皇帝沒有理睬,在蕭瑟秋風中飄然離去,很快消失在視野當中。

湖邊。

隻剩下西廠修煉香火神道的太監們。

「李仙師。」

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鴻上前,解釋道:「嘉州大戰,關乎到邙山祖脈,容不得半分閃失,這也是上宗升雲宗的意思,有什麽事情,不妨等到大戰結束之後再說。」

「怎麽?」

李鶴眯起眼睛:「你們大盛朝上上下下這麽多人,打個仗隻能指望陳三石一個人?你這天殘之人,再不滾開,休怪我不客氣!」

「李仙師。」

麵對辱罵,黃鴻也不惱怒,隻是微微躬身,用客客氣氣的語氣提醒道:「這裡不是大澤坊市,陛下以禮相待,已經給足了李家麵子,若是李仙師再不依不饒,就不要怪我等不留情麵。至於陳三石之事,戰事不論輸贏,結束之後,陛下自會處理。」

「好啊,一個凡俗皇帝,竟然如此張狂!」

李鶴咬牙切齒。

如果不是封印限製,他李家抬手就能覆滅這裡的皇室!

但眼下。

他看著始終懸浮在身前龍淵劍,也隻能選擇暫時忍氣吞聲。

「那我就等!」

「等到戰事結束,看你們的老皇帝,還能有什麽話可說!」

「……」

萬壽宮內。

隆慶皇帝邁步跨入大殿。

老臣嚴良,就坐在板凳上。

「都聽到了?」

隆慶皇帝拂袖,在龍椅之上坐下,眼角微微跳動,陣陣龍威怒意隱而不發。

「陳三石,確實是欺君之罪。」

嚴良蒼老嘶啞的聲音響起:「他應該早就通過孫象宗,找到進入修仙界的方法,如今也拿到『景神果』,再加上《龍經》在手,隻怕距離真力境界也不遙遠了,一旦達到真力境界,按照他的武道造詣,普天之下除去陛下之外,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夠製衡。」

「朕真心對三石,三石何故欺朕?」

隆慶皇帝閉上眼睛,極力克製著語氣:「朕對外,要維護江山社稷,應付那些『仙人』,對內,還要提防臣子欺上瞞下!」

「陛下息怒。」

嚴良勸說道:「陛下乃是聖人之軀,萬壽帝君,肩上擔負著我大盛朝一京三十六州之地,如果不是陛下,這座天下早就垮了,陛下感覺到沉重也是在所難免。」

「行了,你和朕之間,就不用說這些恭維的話了。」

隆慶皇帝問道:「陳三石欺君,你覺得該如何處置比較妥當?」

「大敵當前,如果這個時候對統帥下手,恐怕會對前方的士氣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再加上眼前戰況焦灼,這件事情還是暫且按下不提比較好。」

嚴良思忖之後,說道:「為今之計,還是讓陳三石繼續在前線統兵,如果能夠收複邙山,就把他召到京城麵聖。如果兵敗,正好拿他問責。」

「前方戰況如何?」隆慶皇帝問道。

「今日一早傳來消息。」

嚴良回答道:「西齊請來的『兵仙』韓湘和陳三石旗鼓相當,雲端府外的決戰雙方不勝不敗,還在僵持當中。」

「旗鼓相當?」

隆慶皇帝的瞳孔幽深:「既不勝也不敗,偏偏是旗鼓相當?」

「陛下的意思……」

嚴良恭恭敬敬地說道:「懷疑陳三石是故意不決出勝負,以此拖延時間,等待洞開所有景神,突破到武聖之上?

「老臣也覺得古怪。

「照理來說,雙方兵馬在平原之上大戰一場,怎麽可能會都無大礙呢?

「當然,也有可能確實是兩人『棋逢敵手』,難分勝負。

「想要分辨出是哪種情況。

「臣以為,可以頒布一道軍令狀給他,讓他儘快決出勝負,看他如何去做。」

「嗯。」

隆慶皇帝默許之後,又說道:「倘若真無法得勝,你就安排人和西齊背後的『落葉穀』聯係,朕不會受製於任何一個宗門,升雲宗也不例外。」

「臣,領旨。」

……

雲端府。

荒山之間。

陳三石舞動著龍膽亮銀槍,火行呼吸法吸納靈氣,《龍經》加持之下,體內諸神在洗煉當中一步步蘇醒,直到他的皮膚表麵,忽然間閃過靈光。

景神,皮膚神!

通眾仲,字道連,長一寸一分,黃衣!

【功法:龍經(未入門)】

【進度:37/100】

自從退到雲端府後,又過去月餘,他日日夜夜都在操練,隻希望能夠再快一些突破到真力境界。

敵我雙方。

後續還可能會增補武聖之上的戰鬥力。

隻有提升自身的實力,才能夠得到更大的勝算。

荒原一戰。

陳三石其實也暴露過儲物袋和符籙,再加上大澤坊也可能把通緝令拿到東勝神洲來,不排除朝廷知道自己去過修仙界的可能性。

但有些事情。

本來就是瞞不住的。

因為他不會停止修煉。

有朝一日。

他突破到真力境界,甚至更高,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天材地寶來自何處?

難不成全都是撿來的?

總會有解釋不通的時候。

而這一天,不會太遙遠。

既然瞞不住,就不必再瞞。

這一切傳承。

本來就是師父留下來的,又不是自己偷來的,之前隱忍,是因為實力不夠,但真力境界後,就算是擁有自保的實力,何不坦蕩一些。

「轟——」

也就在陳三石收槍之後。

旁邊的樹林傳來巨響,然後樹木接連倒塌一大片。

隨後汪直便跳了出來,神色有些興奮:「老子也算是個武聖了,咋樣,你還要多久能練到武聖之上。」

「不確定。」

陳三石訴說感受:「凡胎肉體受到駁雜之氣侵蝕太久,想要重新激活人體內秘藏,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可操之過急。」

「是麽?」

汪直困惑道:「我可是聽說,鎮南王曹嶸,幾個月前就通過《龍經》進入真力境界了。」

「這麽快?」

陳三石的心思全在戰場上,沒有留意南方情況。

「可不是嗎。」

汪直撓著頭說道:「老四莫不是瘋了,真把師父留下來的《龍經》給朝廷了?不過當時那種情況,要是不給的話,朝廷也不會讓我們留下來守孝。

「說起來。

「一年的時間早就過去。

「這一仗打完之後,也不知道咱們該怎麽辦。

「還有老四尚且留在京城,我們要是不按照旨意照做的話,他會不會有麻煩。」

「啾——」

兩人言談間。

青鳥來到上空鳴叫。

「軍營應該有急事。」

陳三石回到軍營。

中軍大帳內。

一名太監在此等候多時。

「北涼督師陳三石聽令,後方糧草吃緊,敵情環伺,務必在入冬之前,與西齊決勝,收複兩州之地。」

「入冬之前?」

陳三石問道:「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陳大人。」

太監把軍令放在他的手中,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在前方打仗辛苦不假,可朝廷為籌措軍需,也是愁破腦袋啊,靖王殿下自從開戰以來,頭發都愁白了大半,內閣的大人們更是日夜不離開朝廷半步,大家壓力都很大,陳大人要理解啊。」

「……」

陳三石開戰之前,就知道糧草壓力巨大。

他也清楚,再這樣拖下去,早晚會支撐不住。

可糧草問題。

不光是他們有。

西齊軍也要。

而且好不到哪去。

眼下最好的辦法,仍舊是拖延下去,靜觀其表明。

先立己與不敗之地,而後待彼之敗。

這種情況下哪一方著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綻。

朝廷就算壓力再大,也不能按照他們的策略來。

「軍令我已經帶到。」

太監操著尖細的聲調說道:「朝廷是信任陳大人的能力,才把陳大人從千裡迢迢之外調到西部來掛帥,希望大人不要讓朝廷失望啊。」

「在下知道。」

陳三石隻是接下軍令,也沒有和對方爭論。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就如同當初的狼居胥山。

行軍打仗,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判斷,且不能輕易受到外來因素的影響和乾擾。

打發走太監之後。

陳三石來到城牆之上,俯瞰著數十裡之外的敵軍陣營,發問道:「最近幾日,西齊都有什麽動作麽?」

「暫時沒有。」

童曉初說道:「根據斥候傳來的情報,他們就在軍營中按兵不動,但越是不動,在下就越是覺得那韓湘有著更大的圖謀,心裡慌得厲害。」

陳三石抬手。

不需要說話,一直跟在身邊的夏琮就立即把輿圖在麵前鋪設開來。

敵我雙方交手。

無非是設身處地的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問題。

如果他是韓湘,該如何行動,才能打破眼前的僵局。

「泗州府。」

陳三石的手指落在一座堅固的城池上方:「這裡,是什麽人在守?」

「守將倪時魁,三代都是朝中老臣,他自己是通脈大成,府裡隻有四千兵馬,用來維護糧道安全,也是咱們最大的中轉糧倉。」

童曉初說著說著,意識到不對勁:「督師,你的意思是倪時魁有可能反叛?」

正常情況下,他是不會相信的,可有離石府和馬臻的先例,也不得不謹慎對待。

「王竣。」

陳三石吩咐道:「你派一名煉氣中期的修士過去查看,如果發現異常直接斬首。」

「好。」

王竣頷首:「其它地方呢,還會不會有更多的人反叛?據我所知,嘉州境內零散的衛所可不少,他們兵力不多,但要是亂起來,搞不好也會有大麻煩。」

「肯定會有。」

陳三石緩緩道:「但數量太多,不可能一一盤查,隻能等到哪裡起火,再想辦法救火,實在不行的話,就隻能……撤了。」

「撤?」

滕樂怔住:「陳督師,你的意思是放棄雲端府,退到洛水以東?如此以來的話,他們豈不是可以繞路過河,進入到嘉州腹地。」

「我理解督師的意思。」

童曉初接過話說道:「我們大軍繼續留在雲端府的話,後方空虛容易發生亂象,隻有退回去以後,才能走鎮住亂臣賊子。」

「可……」

滕樂躊躇地說道:「今日宮裡才來人,命令我們儘快決戰,要是撤到後方,豈不是等於對抗命?」

「我是統帥,所有的軍令都是我頒布的,與你們無關。」

陳三石雙手扶在城牆的邊緣上,凝視著遠方的景象:「照做就是。」

「這……」

童曉初等人不敢抗命,但更擔心後方發生亂象導致崩潰,也隻能依命行事。

「……」

陳三石幾乎已經能看到,不久之後嘉州境內的各種叛亂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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