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殺武聖
白茫茫的大漠之上。
洪澤營將士們開始利用一路從蠻族部落收集到的材料,在寬闊的瑪瑙河上開始搭建浮橋,這種短時間搭建的浮橋,基本上隻能供一人通行。
大軍過河之後必然會被發現,到時候想要再撤退,讓敵人看著你一個個的過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
過河之後,不勝便死。
沒有退路。
而他們。
一萬五千人。
需要麵對十萬大軍的圍追堵截的情況下,攻下前方有武聖鎮守的大寨,補給之後,迅速北上離開此地。
即便是任何一名兵法大家看到,都會說,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
瑪瑙河。
蠻族大寨。
「報——」
「王爺!」
「風霜城過後,洪澤營一路北上,屠戮我五個部落,聲勢浩浩蕩蕩,如今已經來到瑪瑙河邊,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快要渡河完成了!」
「……」
「四叔,他們果然來了!」
九皇子宇文信,有些激動,又有些緊張,握著劍的手心之中都是冷汗,他說道:「不管怎麽說,我也是陳三石的宿敵!
「當初,他不過是名不見經傳一個小卒而已,第一個敵人就是我!
「如今,他聲震天下,攔在前進之路上的,還是我!
「我宇文信,是陳三石的宿敵!」
「好,要的就是這股氣勢!」
宇文景溫沉聲道:「傳令下去,全軍戒備,隻要洪澤營真敢過河,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
涼州。
「轟隆隆——」
血祭大陣加速運轉。
黑色漩渦之中翻湧而出的血霧徹底遮蔽住整片天穹。
然後……
天塌了!
沒錯,就是天塌了!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天空變得越來越低,血霧跟地麵的距離則迅速縮短,仿佛隨時都會落下,把大地徹底吞噬其中。
「噠噠噠——」
行走在街道上,時不時就會有翅膀觸碰到血霧的鳥兒從高空墜落,砸在地上後,又在人們的眼中化作血水。
「天譴!」
「這……這是老天爺在做法嗎?!」
「老天爺啊!」
「不要慌亂——」
「沒有什麽天譴,都是巫神教的妖人在作亂!」
「我北涼軍就在城外想辦法解救大家!」
困在城內無法離開的北涼軍,自然就要負責維持秩序。
「妖人?!」
「巫神教的妖人,能把天都給遮住了?!」
越是這樣說。
人們就愈發感覺到惶恐。
「都說了不要亂!」
「城外有大軍會營救我們!」
「這位大人,你們不都在城裡嗎,城外都有哪幾位將軍?」
「呂籍,呂將軍,和陳三石,陳將軍!」
「陳將軍在外麵?!」
聞言。
人們的情緒頓時穩定不少。
「有救!」
「我們還有救!」
「陳大人一定會救我們的!」
「對對對!」
「奇怪……」
一名參將攔住一名百姓問道:「你們咋不提呂將軍,隻說陳將軍?呂將軍不勇乎?」
「天下誰人不知道呂將軍勇猛?!」
「但那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
……
督師府。
「這可如何是好啊!」
孫不器在院子裡來回踱步。
誰能想到。
一場好端端的北伐,變成這個樣子。
「這次,就連爹也被困住了!」
孫不器說道:「全都要靠大師兄和三石了嗎,可是我聽說三石沒有去幽州,而是跑到漠北,該不會出什麽事吧?那我姐豈不是還沒成婚,就要守寡?」
「少爺,你再胡說八道,我可要替老爺教訓你了!」
管家擼起袖子作勢要打。
他說是管家,其實也是最早跟著孫象宗的弟兄。
孫璃坐在房間內,透過窗戶望著天空上的紅雲,臉頰連帶著瞳孔都映照成腥紅顏色,以至於看不清楚真實的神情。
「二娘親,天上的雲兒,怎麽變成紅的了?
陳雲溪躲在女子身邊:「外麵都說,有妖怪要吃掉我們。」
「溪溪彆怕。」
孫璃攥著丫頭的小手:「你爹爹肯定會接我們走的。誒,你剛剛叫我什麽?」
「二娘親啊。」
陳雲溪認真地說道。
……
長城。
「怎麽樣?!」
「信都送出去了嗎?」
「殿下,都送出去了!也已經告訴他們,瑪瑙河一帶如今重兵圍困,無論如何都去不得。」
「希望陳三石能及時醒悟過來吧。」
曹煥踱步個不停,實在是累得慌後才坐下:「調頭回去,還來得及參與幽州的戰事,否則的話,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差不多。」
程位撥弄算盤,精細地計算著路程時間:「呂將軍差不多已經趕到幽州,陳將軍原路返回的話,也就耽誤二十天左右的路程,沒什麽問題。」
「嗯,那就……」
「報!」
一匹快馬來到營帳前。
「王爺,不好了!」
「陳將軍回信!」
「他們非但沒有回頭,反而加速過河,說是要背水一戰,砍下宇文景溫的腦袋讓神鷹帶回來給殿下!」
「什麽?本王不是已經告訴過他,蠻族大軍在向瑪瑙河聚攏嗎?背水一戰,豈不是荒謬?」
曹煥本就由於對方的抗命而心生不滿,再三勸說無果後,更是怒意湧上心頭,他指著輿圖之上的瑪瑙河:「此河寬闊,一旦過河就再也沒有退路,本王隻是想救他,難道他看不出來嗎?」
再怎麽說到底。
陳三石也是大盛朝的寶貴「財富」之一。
曹煥是舍不得讓他死的。
有時候發火。
更多的是一種擔心損失。
「背水一戰……」
趙無極嘀咕道:「從以往的情況來看,陳大人在戰場上,最喜歡積攢大勢,我倒是能明白他的想法,隻是這回情況不同。
「背靠瑪瑙,相當於困獸之鬥,理論上對於士氣,有短暫的激發作用,可對麵畢竟有武聖,一旦戰局出現任何不利的情況,瑪瑙河的作用,就會從提升士氣,變成壓垮將士們的最後一根稻草,因為他們知道連逃都沒地方逃,隻會徹底崩潰,直接投敵也是有可能的。」
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句話聽起來容易,但實際上的困難,隻有真正領兵打過仗的將軍們才知道,難如登天!
因為當一群人在麵對絕境的時候,比起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戰鬥意誌,更有可能……嚇尿!
虎牢關一戰,就是最好的印證。
「俗話說,『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一名老將說道:「既然真的攔不住,就隨他去吧。」
「是啊。」
曹煥放下信箋,哀歎一聲:「隻希望呂將軍,不要讓我等失望啊。」
……
幽州。
一路長途跋涉之後。
呂籍終於率部抵達幽州。
放眼望去,數千裡的長城之中,出現一道巨大的缺口,看起來就像是一條龍蟒巨蛇,被另外的猛獸從中間硬生生啃斷。
也就在這斷口處,有著數千留守的蠻族將士
「老大!」
聶遠追上來:「摸清楚了,前方有五千蠻族兵馬,其餘有五萬在鯉城府,十萬大軍則是在朱陀關附近安營紮寨。
「穿過前方長城,就進入幽州地界。
「要不要我先派幾十輕騎試探試探長城駐軍的虛實?」
「不用。」
呂籍手中拿著方天畫戟,雙目似乎,凝視著前方的長城,沉聲道:「傳令下去,從白虎營調來一千陷陣軍隨我直接衝入陣中!」
「好!」
聶遠立即去安排。
他們師兄弟兩人搭檔已久。
向來都是如此戰術。
遇到敵軍,呂籍一個人帶著少量兵馬衝進去陷陣,但凡能夠取得優勢,大軍就會隨後一擁而上,直接擊垮敵軍。
若是陷入埋伏,索性也不過損失千餘人,呂籍自能殺出來,聶遠則負責大軍墊後。
當然,絕大部分情況,都是呂籍率領千騎殺入敵軍當中之後,直接將其殺破膽,然後就是勢如破竹,直到取得大勝為止。
這便是呂籍行軍的霸道,依靠勇猛無敵和血腥殺戮,來震懾敵軍,從而讓敵軍一直處於崩潰的邊緣。
今日,也不例外!
「咚咚咚——」
「嘶——」
火烈嘶鳴,蹄聲如鼓,紅鬢似火,吐息生煙。
馬背之上。
一員猛將身披朱漆鎧甲,一杆方天畫戟拖在地中,撕裂大地,留下溝壑。
一人一馬,好似山神降臨,直衝敵陣而去。
「盛人!」
「敵襲!」
「是呂籍!」
「……」
駐守長城缺口蠻族大將當即就分辨出來人:「快去通知王爺和仙師,呂籍來了,其餘人跟我列陣阻擊,攔住他,攔住他!」
「轟——」
軍營前方。
不論是鐵蒺藜還是拒馬樁,在火烈馬和方天畫戟麵前,就好像紙糊一般脆弱,連片刻都阻擋不住。
「啊!」
眼看著敵軍闖入大營,蠻族大將暴喝一聲,拿起一杆斬馬刀就迎麵衝去。
「轟——」
然而。
不過一擊之下。
蠻族大將就連人帶馬化作一攤爛肉。
大將一死,駐軍頃刻間化作一盤散沙,呂籍徹底進入到狂暴狀態,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一千陷陣軍,殺得五千蠻人將士丟盔棄甲。
半個時辰後。
玄武營丶白虎營就殺入幽州境內,跟許文才等人在一處小城彙合。
「呂將軍,總算是等到你了!」
範海淩欣喜若狂,如同見到救命稻草般。
「是啊將軍!」
裴天南也上前迎接:「最近幾日陸陸續續抵達的各地援兵,再加上玄武營和白虎營,我等如今也有將近八萬的兵力,又有三名武聖,未嘗不能和他們一戰!」
「隻可惜,洪澤營沒有到。」
範海淩說道:「否則的話,我們就有將近十萬的兵力,基本上和蠻族沒有太大懸殊,勝算還是要高上幾籌,隻可惜啊……」
「呂將軍。」
許文才拿著羽扇靠近,問道:「瑪瑙河的兵力如何?」
「我也是才得到消息。」
呂籍用帶血的手指著輿圖:「宇文景溫從附近各個部落,調集將近十萬兵馬圍追堵截,一旦渡過瑪瑙河,就是死路一條。」
他的行軍策略,是以霸道為主不假。
但絕非是不做任何判斷,而是在確定勝算幾何,如果失敗後需要承受什麽代價之後,才會去殊死一搏,用殘暴的方式震懾敵軍。
如果見到敵軍就打上去,那不是霸道,那是沒腦子,粗中有細,保持不敗的霸道,才是真正的霸道,才能令敵軍聞風喪膽。
也正因此。
在他的判斷之中。
北上大漠,不僅路途遙遠,還需要麵對武聖以及更多的兵馬,兩者難度基本上差不多,自然要選擇更加節省時間的方式。
誠然。
毀掉主陣眼後,所有人都會得救,而輔陣眼,或許來不及救走所有人。
但人生,總是要做出抉擇的。
「宇文景溫,擅使流星錘,是宇文一族的名將,以勇猛沉穩著稱,而且還是一名武聖,還有如此多的兵馬,不論怎麽盤算,陳將軍也不可能順利離開瑪瑙河。」
裴天南問道:「不知道有沒有把這個情況告知給陳將軍,讓他立即調轉回來,或許趕不上攻打鯉城府,但在最後朱陀關決戰的時候,應該能相助我等。」
「殿下丶我,都一連修書數封給他。」
呂籍頓了下,「但是陳將軍仍舊堅持自己的想法。」
「這……」
範海淩嘖嘖道:「真是可惜啊!」
其實。
對於他們來說,一萬五千兵馬倒也不是致命的損失,隻是可惜陳三石這麽年輕的一員名將,就此在曆練中喪生。
「不說這個。」
許文才打斷道:「我們還是聊聊,怎麽拿下鯉城府,然後快速開拔進攻朱陀關吧,那血祭大陣的威力,可是越來越強了。」
……
大慶。
京城。
皇宮,禦書房。
薰香繚繞,靜謐安詳。
幔帳之後。
女帝手不沾墨,隻是腥紅蔻丹輕輕揮過,麵前的奏章就自動翻頁批注,即便如此,麵對堆積如山的奏章,也還是花費足足四個時辰,從上午到黃昏時分,仍舊還有許多沒處理完。
「姨丶姨母……」
含糊不清的娃娃音響起。
「彆吵了,朕嗯,嗯。讓你彆吵了。」
「哇哇哇哇哇——」
搖籃中,半大嬰孩放聲大哭起來。
「……」
女帝實在不耐,才纖指一點。
一抹靈光流轉,落在搖籃上後,自動搖晃起來。
「阿姐,這凡夫俗子餓了。」
女帝注意到身邊無人:「阿姐?」
無人應答。
「來人,看好太子。」
女帝吩咐一聲後,便放下手頭還沒有批閱完畢的奏章,朝著宮殿的深處走去。
她一走。
嬰孩再次大哭起來。
「是!」
守在殿外的兩名宮女,聽到呼喚後慌慌張張地來到殿內,又是搖撥浪鼓,又是扮鬼臉兒,想儘一切辦法逗嬰孩開心。
「太子殿下,您丶您能不能不哭鬨了。」
「等會兒陛下回來該責罰我們了!」
「……」
「誒,你說太子是陛下和誰生的?」
玲兒小聲嘀咕。
虎牢關之戰結束後。
他們的大慶皇帝陛下就出門遠行一趟,等到回來之後,就多了這麽個孩童,以及一名女子。
陛下說。
孩子是她的孩子。
女子是孩子的姨母。
但是誰也不知道,陛下的夫君,或者說孩子的父親是何人。
「你舌頭不想要啦?」
宮女春兒提醒道:「守好自己的本份。」
……
宮殿最深處,開著一扇門。
穿著端莊華貴服飾的顧心蘭站在門前,白皙鵝頸露出,望著天穹遠處的一點紅光,黛眉之間寫滿憂愁二字,雙手柔荑的更是緊張地扣在一起。
「阿姐?」
女帝有些不悅地說道:「不是說好,你跟著我學習處理政務?」
「歸荑,你來得正好,你快看呀。」
顧心蘭拉住妹妹的手,指著西方向:「那裡是不是涼州,這是出什麽事兒了?怎麽天都變紅了?」
她走之前,也猜到要出事,但隻想到可能是打仗。
萬一打起來,跟鄱陽的時候一樣,來來回回遷徙,帶著她也是個拖累,所以才帶著渡河來大慶,結果沒想到,這個「事」居然大到這種地步。
「阿姐莫怕。」
女帝聲音冰冷,但說出來的話卻有溫度:「巫神教的妖人若是真成,古魔族修士湧入東勝神洲,我自會帶你離開此地,想辦法回修仙界。
「若是妖人的預謀失敗,就更不用擔心。」
「我不是在說這個。」
顧心蘭解釋道:「你姐夫,你姐夫還在涼州呢,他怎麽辦呀?歸荑,你不是會術法麽,不然你過去看看,把你姐夫也帶過來。」
「阿姐,你怎生日日夜夜念叨那個逛青樓的登徒子?」
女帝冷冷道:「你可知道,你才走半年,他就跟孫象宗的女兒訂婚了?」
「這不是好事嗎?」
顧心蘭理所當然地說道:「難道你我父王,當初沒有納妾?而且孫督師是你姐夫的師父,師父的意思就是父命,難道還能違背?
「都不說他。
「就說說你,朝裡上上下下都在傳,說你有十八個男寵哩!」
「……」
女帝忍不住打斷道:「阿姐,姓陳的有什麽好?你怎麽就是忘不掉,他能給你的朕都能給,他給不了你的朕也能給!
「若是巫神教此次沒能成功。
「將來這大慶,就是我留給你和陳渡河的依仗,姓陳的能給你什麽?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介人臣,盛朝的老皇帝昏聵多疑,說不定哪日就要取他性命,你跟著他過不了安心日子。」
「不能把你姐夫也接過來嗎?」
「他不可能願意的。」
「那也得救他呀。」
「救不了,看他自己造化吧。」
女帝拖著龍袍離去,消失不見。
……
瑪瑙河。
大雪河岸。
洪澤營全體將士,順利通過浮橋。
在他們前方五十裡,就是方圓數千裡,蠻族最大的營寨,堅固程度雖然比不上真正的城池,但也不是普通的營寨可以比擬的。
最關鍵的是,裡麵有武聖坐鎮,有五萬以逸待勞的兵馬,四麵八方,更是有數不清的蠻族部落在聚攏過來。
十日!
十日之內。
若是沒辦法離開此地,等待他們的就是十萬兵馬圍困,外加三位武聖!
「大人!」
夏琮抖掉身上的冰雪,抱拳道:「咱們接下來怎麽安排?」
「大人,不如……原路返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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