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出生發丹後,阮寧一連幾日閉門不出,沒日沒夜修煉內力,再用轉化的內力煉培元丹。
在修仙界,培元丹可以拓寬經脈,加快靈氣吸收和轉化。
她隻是抱著試試的想法,沒想到運用內力真能煉出來。而且,吃了培元丹後,丹田處隱隱發熱,內力運轉更為靈活自如。
上一世的妄然仙長絕對想不到自己一個碎丹成嬰的大能,有朝一日會淪落到連培元丹也稀奇的地步。
她抿唇,麵色冰冷,自己連個弟子都沒收,她隕落後妄然山巔辛苦搜集的寶物也不知便宜了哪個老頭。
那些門派的老頭子覬覦她的寶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按照修仙界的劃分,練氣隻不過是修仙的門檻,連入門都不算。突破築基才算真正踏上修仙大途。
她如今這點功力隻能煉出無階的普通丹藥,像生發丹和培元丹這種。
她一連服用了七日培元丹,丹田隱隱鬆動。
這日,她照例在藥廬青石上打坐,在日月精粹最為純淨的時候呼吸吐納。
夜幕漆黑,滿天星光,月色如銀。
她眉眼驀地動了。
薄薄的眼瞼緩緩抬起,長長的睫毛如同羽翼顫動,一雙漆黑的眼睛睜開,浸了月光,冷冷清清。
她收掌輕輕吐氣,眸光很亮,她修為上了一層!按上一世,可以算步入練氣了!
阮寧一邊琢磨阿爹一階固元丹的配方,一邊將內力運到掌中,一招秋風掃落葉,滿樹梨花簌簌落地。
她蹙了蹙眉,白皙的臉上蕭殺嚴肅,抿著唇,滿頭青絲隨風飛舞。
“還是太弱了。”她一臉不滿走近梨樹,“簡直是花拳繡腿。”這樣的水平,也就勉強自保。
然而她剛剛靠近,一道黑影滑過眼前,如同一隻矯健的貓,迅速消失在牆頭!
“什麼人!”
阮寧追到空無一人的長街,連個鬼影子看不到。
她低頭看著自己掌心,若有所思,方才她手掌掃過那人胳膊,感覺到了一股奇怪的波動。
那股波動非常奇怪,非常特彆,靠近的時候,她丹田裡內力蠢蠢欲動,增長了一倍不止。
太匪夷所思,這相當於她沒有修煉,隻是靠近那人,內力便自己提升了。
她眉頭蹙起,盯著梨樹沉思。
那人身手奇快,就算修為突破一級,她如今也不是對手。
幸好她煉丹在藥房內進行,藥房設了陣法,一絲風吹草動都能發覺。
阮將軍接過阮寧遞來的丹藥,那丹藥香味奇特,通身烏黑,隱隱還泛著一層神秘紋路,他心知自己早已藥石無醫,隻是每日見阮寧固執的眼睛,便不由心軟。
“寧寧這丹煉得越來越好了!”他們都知道女兒為了謝九玄學醫術,煉丹也隻當是她自己琢磨的。
阮寧摸了摸阿爹脈象。
一階丹藥隻能固元,阿爹身體轉好,隻是延緩了衰落,若不能儘快煉出二階、三階丹藥,阿爹身體還是會垮掉。
隻是,她卡在一級好些天,修為遲遲沒有突破的跡象。
煉藥需要消耗大量內力,以她如今修為,不足以煉出更高階的丹藥。
“寧寧啊,生發丹還有沒有了?”阮夫人一臉意氣風發的笑容。
阮寧:“沒了。”她忙著修煉忙著煉阿爹的救命丹藥,早就忘了生發丹這回事。
“沒啦?”阮夫人笑容漸漸僵硬。
阮寧目光疑惑:“嗯。”
“咳咳,寧寧,還能不能煉出來?”阮夫人目露期待。
“沒工夫。”阮寧抿唇想著升級的事,沒心情管什麼生發丹。
“不行,娘都已經答應林太師夫人了。”
阮寧腦子一靜,終於回到正軌,她緩緩抬起眼睛,目光冷淡:“這個人,不給。”
“她有問題?”
阮寧:“嗯,心術不正,不要深交。”
“真的啊?哎喲我去,那她太能裝了,阿娘差點給她忽悠過去!”
“嗯,不給。”林太師夫人就是林憮然她娘,上輩子沒少給她難堪。她當時念在林太師在朝中地位,不想給謝九玄添麻煩,默默忍了。她還以為自己行為出錯,才招了林夫人不喜。現在想想,或許她也跟汴梁很多人一樣,看不順眼自己高攀謝九玄而已。
想到謝九玄,她發現自己忘了一件事:“阿爹,今日朝廷休沐,正好,我們去寧國公府廢了婚約。”
阮將軍一個踉蹌差點從椅子上栽下。
“真,真要廢啊!”過了這麼久,他還以為閨女一時氣話,早就忘了這出。
阮寧打開桌上木匣,拿出庚帖和信物,眉目冷淡:“嗯,要廢,今日就去。”
阮夫人扭頭不想看,揮著帕子:“去吧去吧,答應阿娘的生發丹,記得啊。”她這閨女的性子喲,像她。
阮寧連續半月閉門不出,不知汴梁城裡因為生發丹都快翻了天了。
阮將軍打開門小心翼翼向四周瞅了瞅:“閨女,快走!”
阮寧一坐上馬車,阮將軍立即揮手讓車夫趕車。
他們前腳剛動,後腳便有一群人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風風火火追來。
“阮小姐、阮將軍留步!”
車夫見狀,鞭子甩得更快,馬車一溜煙跑遠了。
阮寧目露疑惑。
阮將軍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今日可算沒被堵住。”
他哭笑不得道:“還不是你煉的那生發丹。他們全是各府派來求藥的。日日蹲守在將軍府門口,愁死老爹了!”
阮寧斂了眸子:“阿爹上朝也被人圍了?”剛追馬車那群人裡還有那日帶頭挑釁她的家仆。
“那算什麼!我家寧寧就是厲害,替爹掙了好大麵子,秦禦史近日都不見彈劾,我還不習慣哩。”
阮寧眸光晶亮,抿唇:“我日後會更厲害。”
“嗯!阿爹的女兒當然厲害!”
阮寧看著麵前白瓦紅牆的宅邸,饒是心無外物很多年,也不得不感歎一句前塵往事如雲煙。那時候父母去世,她把謝九玄當稻草,想緊緊握住,隻是越想靠近越接近不了。臨死前她其實想明白了,他們誰都沒有錯,謝九玄隻是不喜歡她、不在乎她而已。
隔了兩世,再次回到這座住了三年的宅子,她心頭平靜,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寧國公府累世官宦之家,鐘鳴鼎食,世代簪纓。
大梁建朝二百餘年,寧國公府出過六位皇後。
當今小皇帝已故生母孝儀皇後便是寧國公謝九玄胞姐。
建寧三年事變中,京中大亂,先帝先後逝去,謝氏一朝凋零,寧國公府隻剩謝九玄一人。
當時內憂外患,允王叛亂,西南小國趁機偷襲。
就在滿朝人心惶惶的時候,謝九玄垂坐京郊,決勝千裡,滅敵國,誅賊子,殺奸臣,定江山。
從此寧國公之名響徹大梁,成了大梁人人敬仰的存在。
那年謝九玄也不過十六歲。
老管家將他們引到謝九玄書房。
“阮將軍,阮小姐,我家國公爺在書房。”
阮自年摸著胡須哈哈大笑兩聲:“有勞。”
老管家推開門,阮寧冷淡的目光落在書案後的人身上。
謝九玄一襲廣袖白袍,袖口鑲嵌三層金絲繡花羅層,衣領交衽亦如是。
除此之外,全身彆無二色。
滿頭青絲以白玉簪綰起,眉如墨畫,溫潤如玉。
應了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向來是世家典範。
阮寧印象中,這人從不穿白衣以外顏色,還有三步之內不允許靠近的怪癖,哪怕她前世在這裡生活了三年,也不了解這個人。
謝九玄抬起眼瞼,一雙漆黑的眸子,未語先笑,令人如沐春風。
遠遠看去,巍巍然然,高姿神儀。
他放下手中醫書,向阿爹點頭示意,眸光頓了一下,若有所思,俄而視線跟自己對上。
阮寧斂了眉目,屈膝行禮:“臣女見過寧國公。”
“九玄,我這人爽快慣了,也就直說,上次懇請九玄答應小女親事,是在下魯莽,承蒙九玄寬容。隻是,我回去仔細想了想,小女實在配不上國公府,我這次帶小女賠罪,婚事就當我一時糊塗,就此作罷吧。”阮自年一臉慚愧。
“哦?”謝九玄目光停在阮寧臉上,“這樣說來,那日阮小姐所說是真話?”
阮寧垂下眼瞼:“是,阮寧自知才疏學淺,配不上國公爺。往日行事不知章法,冒犯之處,還請國公爺見諒。”
“是啊,九玄乃我大梁棟才,高門之女才配得,小女能嫁普通人家,平安一生我就心滿意足了。”
謝九玄輕笑一聲,端了茶:“近日京中盛傳阮小姐煉了一種名為生發丹的藥,可使禿發之人長出頭發,當真?”
阮寧聲音平穩,冷靜回視:“是真。”
“我平日最喜鑽研醫術,不知是否有幸得阮小姐贈藥?”謝九玄斜倚在靠椅上,眸光帶笑,聲音慵懶低沉。
“臣女需時間煉製,明日遣人送來。”阮寧麵色無波無瀾,“不過,方子乃不傳之秘,恕我不能呈遞。”
“阮姑娘放心,我不奪人所好。”他漫聲道,“阮將軍麵色紅潤,較之之前大有改善,亦是阮姑娘所煉之藥的功勞?”
“是呢,我家寧寧沒日沒夜煉藥,老夫覺得身體好了很多。”
“如此可要恭喜了。”謝九玄端起茶盞,“阮小姐師從何人?這樣的醫術我也自認不及。”
阮寧眉目清冷:“自學。”
阮將軍不自覺眉目舒張,摸著胡子嘴角上揚:“九玄不知,小女喜醫術,哪有什麼名師,都是自己瞎琢磨。她那點唬人的本事怎麼比得上九玄,九玄的醫術當世無人能及。”
謝九玄眸子一頓:“廢除婚約之事,阮姑娘心意已定?”
阮寧抬眸,眉目清冷,淡淡道:“是,臣女不懂事,配不上國公,請國公見諒,婚事還未傳開,此時廢止,對國公名聲也好。”
謝九玄輕笑道:“阮姑娘恐怕是我大梁第一位親自上門退婚的女子。”
“將軍府比之寧國公府差之千裡,國公爺定能覓得門當戶對之人。”
“罷了,管叔,拿庚帖來。”謝九玄失笑,“阮姑娘性情與之前大有不同。”
阮自年鬆了口氣:“小孩子不定性。”
管家很快拿了阮府的庚帖來,看著雙方還回去,他目光有些複雜。
阮自年一口喝完杯中茶水:“這事是阮府失禮,多謝九玄寬容大量。”
他本想承諾什麼,隻是想到自己時日無多,歎了口氣,摸了摸阮寧的頭:“寧寧謝謝寧國公,這事是阮府不對,日後國公有令,你要言聽計從,替爹報答。”
阮寧道:“謝謝寧國公。”
她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從管叔身上掃過。謝九玄答應廢除婚約乃意料之中,她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隻是,之前沒注意,剛才接庚帖,她碰到管叔的手,在他身上發現了奇怪的波動。
就跟……之前偷襲的黑衣人身上的波動一樣奇怪。
按理來說,這個世界的武者以功法為本,她剛才無意拂過管家經脈,他武功不低。記得前世並不知管家會武。
這兩個人到底怎麼回事?
阿爹跟謝九玄告彆她也沒留神,一心想著管家和黑衣人的關係,心不在焉跟著阿爹走。
“當心!哎喲這個姑娘,走路不看路的!”阮將軍一把拉過阮寧,離九幽遠遠的,“九幽侍衛啊,今日怎麼沒有跟在國公身邊?小女莽撞,見笑見笑。”
九幽渾身煞氣,麵無表情,點了一下頭:“阮將軍。”
阮寧倏地轉頭看向九幽,正好對上九幽那雙陰森的眼睛。
她麵目清冷,心裡卻不平靜。
九幽身上也有奇怪的波動。
而且,他身上波動要比管家和那個黑衣人強烈得多。
如果說管家和黑衣人身上的波動是流水潺潺,九幽身上便是壯闊的瀑布。
碰到管家,她的內力已然翻騰。
而就在剛剛擦身而過的一瞬間,九幽身上那股波動引得她丹田躁動,修為有突破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