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自作自受(五)(1 / 1)

大明望族 雁九 1619 字 1個月前

“鬆江沈氏在士林風頭太盛了。”沈瑛道。

隨著沈家第二個狀元一出,誰都能看出來除非有意外,否則沈家還能再興盛五十年。隨著小一輩陸續科舉出仕,鬆江沈氏出仕子弟會越來越多。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這次鬆江的案子一出,就使得京城大佬對沈家子弟側目。

合族有好處也有壞處,那就是遇到這次的案子,就是因為沒有分宗,就要牽連一族子弟。就死抄家問斬,也是按照家族來算。

什麼是家族,家族都是五服從之親,血脈相連,骨肉至親;可是出了五服,除了剩下共同的姓氏,還有什麼?

就算是分了宗,家族變成宗族,真要遇到需要抵禦外辱之時,宗親也是親。

沈琦、沈全都是聰明之人,自然想明白其中利害關係。

沈全拍著額頭道:“之前還想著宗房不公,奪了族長之位給二哥,以後族裡也不會拖了後腿。現在想想眾口難調,到時候遇事為難的就是二哥了,還是分了的好。”

早在族長太爺在世時,沈氏一族各房頭關係緊密;隨著族長太爺去世,沈海威望不足,各房頭趨向“自治”,本就沒有過去那樣緊密。

沈全站起身來,道:“我得去跟瑾哥兒、瑞哥兒打聲招呼,他們可還都惦記著換族長呢,省的明兒大家說兩差去!”

沈海之前防著五房,打發人往各房送帖子後,又安排人盯著這邊,想要看五房與什麼人串聯。

等到日暮,盯著五房的下人回去稟告,卻沒有見到沈海,而是見著紅著眼圈的沈珺。

“老爺吃醉,歇下了,有什麼話與我說便是。”沈珺揉著額頭道。

那下人自是無話,老實回稟:“五房全三爺去了四房,又去了理六爺那邊,沒有再往旁的房頭去。”

沈珺擺擺手:“辛苦了,去賬房支一串錢。”

那下人歡天喜地下去,沈珺回頭頭,望向書房裡間,半天沒動地方。

*

次日一早,收到帖子的各房當家人就都到了宗房老宅。

二房不用說,來的是沈淵與沈瑞叔侄;三房來的是沈湖、沈湧兄弟、四房來的是沈瑾、五房沈瑛與沈全兄弟、六房是沈琪、七房沈琴、八房沈流與沈寶父子,讓人意外又不覺得意外的是九房,除了九房太爺,還有沈理。

沈珺拄著拐杖,站在祠堂大門口親自迎接。

二房與五房雖然出服,可是因沈瑞的關係,叔侄兩個依舊是素服。

沈湖與沈湧兄弟兩個也是素服,卻是三房老太爺的孝。哥倆個畢竟是同胞兄弟,雖有口角,可如今為了讓何氏母子重歸三房,兄弟兩個又齊心起來。四房與五房素來親近,落座後,沈瑾也與沈全竊竊私語。

四房沈瑾無需說,也是為五房沈鴻熱孝未果,服素服。

六房沈琪也穿著一身素服,胡子拉碴的模樣有些落拓,他正在守妻孝,妻子就是死於倭寇上岸。六房人丁單薄,看家護院也少,在倭寇上岸時損失最重,除了庫房被搶劫一空,琪大奶奶護下了兒女,自己慘死。沈琪當時在城外疏通水田,倒是逃過一劫。

沈家各房裡,最恨賀家的就是沈琪。對於沈海這個族長的糊塗,沈琪的憤怒不亞於五房。

七房當家人沈溧不在鬆江,還是前些年春闈落第後得了二房看顧,以舉人身份選了學官,如今在外任上,所以來的是七房嫡子沈琴。這個沈琴當年曾進京選嗣子,與沈全、沈瑞他們也是相熟的。因為七房、八房祖上是兄弟,兩房向來守望相助,因此雖出了五房,可沈琴依舊穿著素服,這是守八房老太爺的孝。

八房的沈流、沈寶父子,自然也是一身素服。

九房太爺輩分最高,血脈也與各房都遠,倒是並不需要穿素服,隻是臉色黑的跟鍋底灰似的,比死了孫子還難看。也不怪他如此,沈璐現在還在知府衙門管著,與沈珠一樣,將作為接觸過“倭寇”的“證人”,隨欽差一起上京城。

沈理與五房親近,也是一身素服。

如此一來,除了九房太爺這個族中輩分者,竟是滿堂素服。眾人各自落座,麵麵相覷,心中都多了幾分戚戚然。

彆人還好,輩分與年紀都比沈海低,自然無需沈海自己出迎,可是還有個九房太爺在,沈海低了一輩,不出迎就失禮了。

這裡是祠堂偏廳,就是族中議事之地,上麵是一把椅子,族長之位,下首左右各四把椅子,是八房房長之位。八把椅子後,又有兩排椅子,才是旁聽族人的位置。

九房太爺輩分雖高,可九房在祠堂的位置是固定的,坐下看著侄輩、孫輩,隻有自家孤零零,遇事隻能厚著麵皮找沈理出麵,心下就不自在,四下裡看不到沈海,不高興,臉耷拉下來發作:“族長好大架子,大家夥都來了,還遲遲不露麵,譜夠大的!”

沈珺因走路不便,早已叫人抬了一把椅子,放在族長位置下。

九房太爺一發作,原本各自聊天的人都熄聲,眾人齊齊望向沈珺,也好奇沈海的姍姍來遲。

大家坐下有半盞茶的功夫了,就算沈海要端架子壓軸,也該出來了。

沈珺原本坐著,此時拄著拐杖站起來,滿臉羞愧道:“我代我爹向諸位族親道惱了,昨天下午湧二叔過來,說起了玲二弟的身後事,我爹想起了小棟哥兒,心下不自在,多吃了幾盅酒,就有些不舒坦,夜裡折騰了一場,天亮了才吃藥睡下。”

沈湧關心則亂,聞言焦急道:“怎麼這個時候病了?可請了大夫,大夫怎麼說?”

沈珺道:“請了回春堂的吳太醫,說是前些日子傷了神,開了溫補的藥,讓靜養。”

吳太醫是太醫院裡致仕的老太醫,鬆江城裡有名的杏林高手,他這樣診斷,自然也就是這樣病狀。

“那今天的族會……”沈湧沒想到事情又有變動,不由著急起來。

沈珺滿臉歉意,看下大家道:“我爹之前請大家過來,是想要議玲二弟的身後事,可眼下他老人家病著,實顧不上這個。”

九房太爺還要與沈海提沈璐被關押之事,聽了冷哼道:“不會是裝病吧?你璐大哥與沈珠可還在知府衙門,你爹這族長也不說露個麵表表態。”

沈珺苦笑道:“我爹怕是心有餘力不足了。”

沈琪心裡有氣,帶了嘲諷開口道:“沈玲不是叫湧二叔除族了?如何辦理後事,就無需宗房再發話了吧。”

沈湧皺眉道:“當初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官司了了,既曉得玲哥兒是冤枉的,我這當老子的自然不會讓他葬在外頭,當一個孤魂野鬼。”

這話一說,在座的都看出來,這是沈湧與族長已經有了共識,這族會說的是沈玲重新上族譜之事。為的不是死了的沈玲,也不是還活著的何氏母子,而是為了閆家判定的那三成家產。

沈琪臉上嘲諷更盛,掉頭看沈珺:“珺二弟,你今日出麵,是要代族長給三房做主了?要是何氏母子不同意,宗房是不是會出麵‘好言相勸’?”

沈珺連忙搖頭道:“琪大哥誤會了,小弟沒有插手三房家務的意思。小弟能為玲二弟做的,就是在祖地旁邊劃出兩畝地來,以做玲二弟的福地,具體如何治喪,自然還要看何氏的意思。”

沈湧聽著這話頭不對勁,剛想要說話,就聽到沈珺道:“之所以勞煩諸族親依舊走這一遭,是因為我實放心不下我爹身體。要是我身體尚好,就不說什麼了,老爹靜養,族中有事還有我跟著打雜;如今我們父子兩個都不便,祭田、族學等一應事物也好隨便放著,如今少不得勞煩諸族親,另選房頭暫代族務為好……”

話音一落,滿場寂靜。

這是什麼意思?要交出族長之位?

不管之前各房什麼心思,如今一下子被驚住了。

就是之前有換族長之意後來又改成分宗的沈瑞、沈瑾、沈全幾個小的,也以為今天定要有一場扯皮,說不得要出動沈淵、沈理兩個才能對峙,卻沒想到不用被人開口,沈珺就主動交出了族長之位。

這是什麼回事?沈海真的病了嗎?

有沈瑾“珠玉在前”,族兄弟幾個對了對眼神,都有了差不多的猜測。這沈海怕是“被生病”了,這樣也好,總比真的對峙相爭撕破麵皮來得好。

不待彆人開口,沈湧已經站起身來:“胡鬨!沈珺你莫要自作主張,不過是小病,怎麼就到了換族長的地步?就是你的腿傷,養個三五個月也差不多好了,何必那樣費事?宗房是嫡支嫡脈,掌管族務也是天經地義之事,換到彆的房頭,到底名不正言不順。”

這般極力反對換族長,不過是擔心沈玲重新上族譜之事節外生枝。

眾人隻當看笑話,望向沈珺,想要看他怎麼說。

這時,開口與沈湧互懟的卻是沈湖:“怎麼就換不了?沈家立足鬆江百餘年,族長之位也不是一直在宗房,曾祖那代時,二房老老太爺就做過族長。不過如今二房嫡支在京城,鬆江都是旁支庶房,這族長之位宗房既讓出來,那也該輪到三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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