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高飛遠走(二)(1 / 1)

大明望族 雁九 1753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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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宅,跨院。

因遠行在即,需要準備的事情多,沈瑞便使人往族學請了假,沒有去學裡。沈瑾昨晚就直接回府學,沈瑞都沒來得及與他說離開之事。

“二哥,這些冬衣得帶著,可沒有薄夾衣,到換季時怎好?”冬喜帶了幾個婢子,給沈瑞整理行裝,將衣物收拾了一半,為難道。

沈瑞是入了冬後方除服,新縫衣服裡最薄的也是絲綿夾衣,並沒有春秋衫。可現下啟程去京城,得臘月底方能到,轉年就是開春。

沈瑞笑道:“金銀都備足,還怕沒衣裳穿?彆忘了將莊票都給收拾出來給長壽,讓他去錢莊兌出來。”吩咐完,想到得先去隔壁一趟,便離了跨院。

宗房客房,徐氏也正在提及錢莊。

祝允明看著眼前厚厚一疊莊票,翻了一下,一水千兩麵值麵額,足有百十來張,不由有些傻眼:“姨母,這是多少銀子?”

“十萬兩。”徐氏回道。

祝允明雖也出身仕宦之家,打小錦衣玉食長大,可還真是頭一回見這麼多莊票。也隻有蘇鬆富庶之地,錢莊底氣足,才有這種大額莊票。

“姨母,這都要兌出來?”祝允明問道。

徐氏點點頭道:“我前天使人去錢莊打了招呼,叫那邊預備好金子。明早就要啟程回蘇州,今日就得先取回來。

祝允明聽說要兌的是金子,不由鬆了一口氣。

十萬兩銀子,就是六千多斤;真要想要取回來,管拉銀子的大車就要先預備七、八輛;兌換成金子,隻有六百多斤則便宜許多,一輛馬車就夠了。不過即便是六百多斤黃金,攜帶也不方便,稍有不慎露出風聲出,說不得就要招來匪患。

想著這一行從蘇州過來,除了徐氏身邊侍婢媽媽,還有幾個書童小廝外,護衛男仆不過六、七人,祝允明便道:“姨母要攜了這一大筆金子離開?是不是請沈家安排些人手護送?”

徐氏搖搖頭道:“很不必,金子不全帶走。你分作兩次取了,三千兩送到沈家五房,交五房大娘子收訖。剩下七千兩運回來,其中五千兩交由宗房大老爺收訖,餘下兩千兩直接帶這邊來。我同這兩家已經打好招呼,你隻看著將文契收了就好。”

祝允明見徐氏已安排妥當,便帶了人離了宗房,尊吩咐行事去。

徐氏坐在羅漢榻上,則有些怔忪。

當年孫氏嫁妝就是她幫著張羅置辦,各種產業加起來足有十幾萬兩,另有兩萬壓箱銀。

雖說時下有厚嫁之風,可這份嫁妝彆說是嫁到舉人家,即便是嫁到高門顯宦之家,也算豐厚異常。

就是徐氏自己,當年嫁妝除了家具衣物等,大頭不過妝田五十頃,壓箱子三千兩,彆院鋪麵四處,這在自家九姊妹中,已經是第一人。隻因自家老父罷相入獄後,同僚中隻有寥寥幾人肯伸以援手,其中就有自己公爹一個,這才許為姻緣,又給她置了雙倍於姊妹的陪嫁。

當年徐氏代孫氏置辦嫁妝時,也被孫太爺的大手筆所震,以為孫太爺是頃家嫁女。直到後來管家,她才知曉同孫太爺家財比起來,孫氏嫁妝不能說是九牛一毛,可也隻是小頭。孫太爺在直隸留下的地產,數倍於此。這也是為何後來徐氏得了遺贈卻不敢收下的原因之一。

等孫太爺故去後,依照遺贈,那些產業到了她們夫妻手中,可兩人心中多有不安,總覺得虧了孫氏。可又不好明晃晃地往鬆江送銀,銀子這東西,有時候多了反而是禍根。

孫氏嫁妝,在鬆江本以夠惹眼,隻因族長太爺護著,才沒人打主意。

因這個緣故,大老爺夫婦商議後,便先將孫太爺這份情記下,想著以後等孫氏有了兒女,就回報她兒女身上。正因如此,大老爺才會知曉孫氏托孤之後,明知會影響家中和睦,還定下過繼嗣子之事。

孫氏成化八年適沈家,距今三十來年。若是她好好經營的話,嫁妝產業出息攢下十萬兩銀子,也不是難事。

可是據徐氏所得消息,孫氏生前一直在做善事,又信釋教,即便自己不曾親往各大寺院燒香拜佛,每年暗地裡往寺廟庵堂裡送的布施都不是小數,儼然善財童子一般,銀子如流水般的花出去。

換做其他人曉得孫氏此舉,怕是都要罵一聲“敗家婦人”,徐氏想到這裡,卻隻有一歎。

那還是三十多年前,孫氏還養在沈家時。有一年秋天,孫太爺同三太爺去香山郊遊,遇到一個大和尚。那大和尚神神叨叨為孫太爺解命,說他“命犯天煞,六親無靠、四海飄零之命,後又沾宿孽因果,冤魂纏身,難得善終,死後亦無血脈祭拜”。

孫太爺並沒有放在心上,三太爺將大和尚罵走,氣惱了半日後,就有些傷心,甚至還在妻兒跟前念叨兩回,說等孫氏同沈洲成親有了次子後過繼孫家,省的孫太爺無後人祭拜。這也是老太太同沈洲悔婚後,三太爺那般惱怒的原因之一。

對於自己公公反應,徐氏當時心中還不以為然。僧道之流信口胡謅,哪裡就信得?自家公公也是兩榜進士,並不是無知婦人,怎麼也信起這些胡話?

直到數年後,孫氏已嫁,孫太爺故去,靈柩送到京城,三太爺哭的險死過去。孫家太爺,是橫死在外,正應了當年大和尚的話。

三太爺悲痛不已,就是徐氏同沈滄心裡都不安生。

孫太爺早年本移居京城養老,若非沈家毀婚,也不會再次南下,這因果委實是說不清。

連沈滄夫婦都隱有愧疚,何況三太爺?

三太爺料理完孫太爺後世,大病一場,從夏拖到入冬,一場風寒就謝世了。

孫氏知曉大和尚當年那段話,從她後來往京城的信中,也能看出她曉得孫太爺的真正死因。就是從那時,孫氏開始信上釋教,常年在寺院裡布施供奉。

孫氏做儘善事,布施四房,前些年應是為已故孫太爺積功德,好使孫太爺洗清宿怨早入輪回;後十來年當時為了沈瑞平安。

沈瑞是孫太爺外孫,即便不是同姓,也是孫太爺血脈後人。孫氏彼時,父母兄弟具無,成親十多年才得了獨子,可有大和尚那些話在前,誠惶誠恐之心可想而知。

想到這裡,徐氏不禁有歎了一口氣。

要是三年前沈瑞沒有熬過去,孫太爺血脈可不是就此斷絕?

孫氏雖玲瓏心腸,處處都想到,可隻這一個疏漏,就差點送斷了沈瑞小命。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孩子即便不親近自己,可眼眸清正,言語謙和,當是個好孩子……

五房內院,上房次間。

看著鋪陳了一桌子綾羅,沈瑞無奈道:“嬸娘,何必如此勞師動眾?離換季還有好幾個月,等到了京城再找人縫製便是。”

郭氏搖頭道:“以後縫製是以後的,總要先預備些,到時換洗也便宜……”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道:“世人都長了勢利眼,敬人先敬衣即便你去的是族中長輩家,有族伯、族伯母看顧,到時也會使人為你們裁剪新衣,並不少了你們穿戴。可你們就算帶了金銀傍身,在侍郎府執事下人眼中,你們依舊吃穿都用著侍郎府,說不得心中就將你們看成是打秋風的窮親戚,看輕慢待。”

“春秋夾衫,昨晚開始已經叫針線房縫製……夏衣料子家中庫房沒有,早上才去綢緞莊尋了來,你挑兩匹可心顏色。隻剩下半日功夫,怕是縫製不了幾套。我叫人將你三哥今年春衫夏衣找了幾套出來,都是沒上過身的,也按照瑞哥身量吩咐人改了幾套,混在一處,連帶著這兩天趕製的,也能裝滿兩衣箱。冬衣那裡,幸好有之前添的,應也能裝兩衣箱,四箱衣裳差不多夠一時換洗了。”

郭氏並不是多話的性子,可此時絮絮叨叨,為沈瑞儘數想到。

沈瑞雖覺男人出門隻衣服就帶著四箱太麻煩,可在郭氏拳拳慈心下,拒絕得話實說不出口,便道:“不過是應景,時間這麼趕,沒必要裁新的,三哥像我這麼大時的舊衣挑幾套就是,倒是累的嬸娘費心。”

郭氏聽了,莞爾一笑:“你三哥當年的衣裳我都替他收著,可他早年愛豔色,四季衣裳多是大紅的。瑞哥若是肯上身,嬸子立時叫人去翻來”

沈瑞聞言,忙擺手道:“還是不勞煩嬸娘了。”

穿上一身紅衫,掛個金項圈,打扮得跟大阿福似的,怎麼看怎麼傻。沈全如今溫文儒雅模樣,倒是使人忘了小時福娃模樣。

雖說愛穿紅的童子少年不少,可能像沈那樣不顯土氣的,還真沒有幾個。

針線房媽媽在旁立等著,待沈瑞指了兩匹淡素料子後,郭氏便叫人去縫製,又叫人將剩下綢緞抱下去。

又有婆子進來稟事,道是沈全行李都裝好,攏共兩口箱子,一箱子衣服,一箱子常用物什。

沈瑞在旁聽了,卻是一怔。

等那婆子下去,沈瑞問道:“嬸娘,三哥到了京城,不隨我們一起住麼?”

要是都往侍郎府去,沒道理郭氏為沈瑞籌劃到了,卻不管沈全。

郭氏點點頭道:“你大哥、二哥都在京中,也置了房宅,你三哥自然要回家住。到時添減衣裳,有你大嫂、二嫂在。就是你這裡,若是在侍郎府有什麼不便宜去,也隻管去同你大哥大嫂說。”

五房老大、老二因走科舉仕途常年在外,前年因祖父喪回來奔喪後曾在鬆江守孝一年,沈瑞見了幾次。老大平和儒雅,老二熱情風趣,都是極好相處的人。大嫂是郭氏親自挑的長媳,性子寬和周全;二嫂蔣氏溫和柔順,是知府蔣升堂侄女,自小養在知府太太身邊,當年這門親事還是孫氏給做的媒。

同素未平生的二房長輩相比,五房幾位兄嫂算是熟人。

沈瑞不由心動,湊到郭氏跟前,道:“嬸娘,侄兒到了京裡,要是在侍郎府住不慣,能不能也去大哥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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