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軍在中原遭遇到的困難比想象的更嚴重,柳鬆竟然大意失荊州,讓曹魏明給溜走了。而在另外一邊,莽撞衝動的匡子竟然率領萬餘人馬就深入到了中原腹地,他以為是乘勝追擊,其實是孤軍深入,陸錚收到了消息之後要阻攔已經來不及,隻能祈求這家夥能福大命大,隻是在譚磊這樣的老手麵前,匡子已經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計劃已經亂了,我們在望州和花州和對手決戰的想法如今變得頗為不現實,曹魏明能夠壯士斷腕,他是下定了決心要和我們周旋,從並州往南這一帶地域如此廣袤,曹魏明硬是要跟我們躲貓貓,我們疲於奔命也未必能抓住他!
至於譚磊那邊,此人心機深沉,非常的奸詐,如果所料不差,這個時候匡子應該被纏上了,如果我們現在不顧曹魏明而撲向望州,十有八九他一擊就退,又把望州讓給我們,到頭來我們更是拉長了戰線,南北難以兼顧啊!”陳立中不緊不慢的道。
他是個十分沉著穩重的性子,行事中規中矩,四平八穩,因而但凡是他所謀之事情,基本都是穩妥可靠的。
因此陸錚平常在謹慎之時喜歡用陳立中的計謀,陳立中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他擅長剖析自己一方的弱點,比如如今遼東軍遭遇危險,他是最懂得分析自己這一方弊端的,很多事情聽他一席話就容易知道自己一方底線的所在。
陸錚微微皺眉,沉吟不語,過了好大一會兒,他環顧四周,道:“不管怎麼說我們雖然遇到了困難,但是我們在實力上還是頗為占優,以現在這樣的情況,我們該怎麼應對呢?”
齊遠誌道:“王爺,現在我們最大的被動是因為糧草不濟而導致的!試想如果我們現在有六個月可用之糧,似曹魏明這等做法便如同自尋死路一般。至於譚磊需要棄掉望州,那我們也毫不含糊的笑納!
既然是糧草困難,那我們就可以將計就計,順水推舟。乾脆擺出進攻望州的架勢,其實目標則是直接取河北之地,得了河北,我們穩固了糧道,而後再反過來再對譚磊和曹魏明動手,如此既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之地,而且還可以讓我們的軍隊更加的發展壯大,從長遠來看,這一計才是謀國的計謀啊!”
陸錚輕輕點頭,沉吟不語,整個人陷入了沉思,中原的局麵很出乎意料,形勢正在朝他不希望的方向走動,一種不祥的預感讓陸錚心神不寧。
要知道這一次陸錚決定出兵,這本身就是一次莫大的冒險,這種冒險最可怕的地方是一旦動手,便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完全沒有轉身的可能。
陸錚現在放棄中原,又退回遼東能行麼?很顯然,現在他回遼東絕對死路一條,因為江南的線斷了,中原這邊的糧道也沒有了,遼東還哪裡有生存的根基?
所以,對陸錚來說現在他是不行也要行,不想上也要上,他必須要在中原打出一片天地來。
齊遠誌是個厲害的謀士,他的這個策略也很可行,但是陸錚要想的東西卻要多很多。目前中原的問題浮在水麵的是曹魏明和譚磊兩人南北威脅,但是在暗中事情遠不是那麼簡單的。
蘇芷從江南到了中原,現在忽然藏到了襄陽,龍靈秀在背後肯定有施展了什麼動作,這個人不能不防。
另外,龍兆炎這些年在中原兵沒有吃乾飯,他能夠從譚磊手中掙脫,能夠一個人穩坐河南之地,其手中的實力其實不能小覷,很有可能這家夥手中還有殺手鐧,如果是這樣,陸錚一直麵臨很大的危險。
因為陸錚和曹魏明和譚磊之鬥,如果他能夠占據上風,所向披靡,估摸著中原暗中的這幾股力量還會收斂。
但是一旦陸錚出現了疲態,或者像現在這般占據撲朔迷離,這幫藏在暗中的人肯定就會蠢蠢欲動,認為有可乘之機,這些人陸錚不得不防。
所以,單單取河北之地並不能讓陸錚安全,也不能讓陸錚掌握大局,陸錚真正要掌控局麵,還得在並州到河北這廣袤區域完全掌控,換句話說他要掌握糧倉,又要掌握進出遼東的通道,隻有這樣這一次進軍中原才算勉強成功!
“報,王爺,將軍匡良國稟報緊急軍情,中原軍譚磊率領數萬人馬將其包圍,匡良國在馬桑口一線已經和他們交上了手!
匡良國說了,這中原軍雖然人多,雖然將廣,雖然譚磊手底下當年的遼東鐵騎的底子仍然在,但是他匡良國有把握和這敵人硬撕,他讓王爺不要以他為念,完全可以趁此機會迅速拿下望州,而後關門打狗,讓姓譚的南逃無路!”斥候大聲稟報,瞧其模樣,聲音洪亮,底氣十足,很顯然這個消息讓他很振奮,而這一說出來也著實將一屋子人都鎮住了。
陸錚“霍”一聲,道:“這個匡子,他真當自己有三頭六臂不成?譚磊手底下至少有七萬人馬,就算他有所保留,也應該有四五萬騎兵,他匡子就一萬人,五萬對一萬,怎麼打?必敗無疑,甚至慘不忍睹!”
陳立中神色嚴肅的道:“快,快把馬桑口附近的地形圖取過來!”
議事廳一陣忙碌,參軍們將馬桑口的圖之取出來鋪好,陸錚湊到近前看到這幅圖,微微將眉頭皺了起來。
陳立中道:“王爺,匡良國這家夥雖然囂張跋扈,甚至有時候喜歡貪功冒進,但說到打仗此人著實有絕招。
您看看這馬桑口可是個要命的地方,這裡看上去一馬平川,可是往後退十裡便有一處峽穀,此地易守難攻。
更有趣的是這裡還有三條河,這三條河都不大,但是恰恰我們的遼東馬能夠越水兒渡,不過譚磊軍中的一部分中原馬個子小了,卻是無法順利渡河,這恰是精彩之處啊!”
陳立中頓了頓,道:“如果匡良國用兵得當,在這一帶還真有些作為,不敢說他能贏譚磊,但是死命拖一些時日應該無憂!
而對譚磊來說他沒有速勝匡良國,王爺您便有了最好的戰機,這個時候我們迅速南下,直逼望州,拿下望州而後再揮戈往北,譚磊幾萬人馬就必然要被困在馬桑口,那個時候他不願意決戰也要決戰了,此戰我們定可以取勝,到那個時候哈哈,譚磊隻怕哭都沒有眼淚了!”
陸錚豁然一拳砸在桌麵上,喝道:“給我飛鴿傳書匡良國,告訴他本王對他私自用兵,急功近利十分震怒,誓要殺他以正我軍紀!”
陸錚這幾句話一說,全場瞬間安靜,很多人當即都嚇得是麵如土色了,有幾個和匡良國私交不錯的將領甚至都準備下跪給匡良國求情呢!
而就在這個時候,陸錚話鋒一轉,道:“不過,汝可以立刻告訴匡良國,如果這一次他真能拖住譚磊幾天,我可以讓他功過相抵!記住了,打仗要動腦子,不僅要有勇,而且還要有謀略,有勇有謀才堪大用!“
陸錚這話一說,大家才鬆了一口氣,而後陸錚再一次乾綱獨斷,道:”柳鬆繼續留在花州和望州一線,大軍隨我一同取望州,得望州之後讓柳鬆回望州,而主力大軍撲河北,拿下河北十三郡,迅速在中原站穩腳跟再徐徐圖之!“
陸錚忽然變得果決果斷,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之前陸錚猶豫不決是因為他摸不清中原的實力,尤其是擔心中原隱藏在暗中的力量會忽然被利用,那樣他遼東軍未必就一定能掌控局麵。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譚磊對匡良國采用的策略是精銳儘出,而匡良國區區一萬人馬竟然沒有被他一擊便潰敗,這說明譚磊至少不能迅速的在望州附近對遼東軍構成較大的威脅。
既然如此,陸錚完全可以將所有的力量迅速壓上去,先去望州,而後依托望州關門打狗,而後讓柳鬆揮戈望州,在花州之南,望州之北夾擊譚磊,迅速的讓譚磊造成大的傷亡,如此陸錚再取河北便可以勢如破竹,甚至再圖中原全部版圖呢!
兵法無非就是奇正二字,什麼時候該出奇兵,什麼時候該堂堂正正,其中的微妙難以用言語表達。
中原大戰的交戰各方,無論是曹魏明還是譚磊,他們個個都是人精,也都是深諳軍務之人。然而在戰場之上,他們未必就能夠將這些東西完全看透,實際上戰場的勝負除了實力之外,更不能忽視的是主將對整個大局和方向的把控。
無疑,陸錚在這方麵異於常人,他擁有很強的判斷能力,說到真刀真槍,上陣殺敵他不行,但是倘若是運籌帷幄,攻敵要害這一些,則是他的拿手好戲呢!
現在陸錚已經窺到了中原軍的核心弱點,而他當機立斷,決定迅速壓上自己所有的籌碼,此戰之勝敗,將決定整個中原大戰的走勢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