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耳氏低頭垂淚,此時她心中已經知曉,多方權衡之後宋乃峰對西北局麵繼承已經有了決斷,在他的眾多子嗣之中,他最為寵愛的宋文傑和宋文華終究挑不起大梁來,如果讓這兩字繼承王位,可能宋乃峰一旦西去,整個西北便會迅速陷落,最終整個宋家都要因此葬送。
相比宋文傑和宋文華的平庸,宋文鬆則是另外一個極點,此子極其的狠辣,六親不認而且野心勃勃,這樣的人為人子自然是大逆不道,不為人所喜,然而亂世之中,恰需要宋文鬆這等角色才能繼承宋乃峰的衣缽,才能保西北以後能夠繼續存在,並且讓宋家能夠更加的崛起呢!
東耳氏道:“王爺,您最近思慮著實過度,郎中交代讓您靜養,奴婢覺得王爺應該要靜養身體,如今西北的局麵能否穩得住,一切都要看王爺您!隻要王爺在,西北便是銅鑄鐵打,王爺啊,您的身子骨兒關乎到的可是數百萬西北子民的福祉啊!”
東耳氏轉移了話題,勸宋乃峰寬心,她知道自己並非真是宋乃峰最受寵的女人,這一次她之所以能被點名伺候宋乃峰,隻是因為這麼多年以來,她在政|治上沒有明顯的立場,宋乃峰對她更放心一些。
東耳氏也沒有子嗣,所以宋乃峰也放心的交給她一股不小的勢力,憑借這股勢力,東耳氏能夠在西北擁有不俗的影響力,如果宋乃峰真要將西北給宋文鬆,有東耳氏的幫助,宋文鬆也有足夠的能力站穩腳跟。
但是東耳氏心中非常的忐忑,因為眼下這個事情非常的敏感,保不準此時就隔牆有耳呢!宋文傑和宋文華兩人雄才大略,治兵理政不行,可是要說到窩裡鬥,心狠手辣卻並非易於之輩,東耳氏如果在這件事情上麵表現得過於急迫,或者在某些方麵漏出了風聲和破綻,引火上身也並非沒有可能!
宋乃峰抿著嘴唇,一語不發,很顯然他的內心也在做著激烈的鬥爭,到現在他還在猶豫是不是要把西北的江山給宋文鬆,把自己的衣缽傳給一個庶子?宋家自立家以來就沒有這樣的傳承規矩,可是現在宋家正處在危險的時候,局麵凶險,可以說是危若累卵,宋乃峰也是無奈啊!
宋乃峰戰戰巍巍的坐起來,微微的閉上雙眼,整個人宛若是老僧入定一般,東耳氏靜靜的陪著他,其一語不發,東耳氏知道此時此刻宋乃峰的內心是無比痛苦的!另外,這個時候宋乃峰心中肯定也在做著最後的盤算。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宛若要靜止一般,外麵的丫鬟已經將食盒準備好了要送過來,另外,宋文傑和宋文華兄弟也都到外麵候著了!
自從宋乃峰大病之後,這兩兄弟的晨昏定省就沒有省略過,幾乎每一天他們都會來探望父親,早晚各一次呢!
所有人都候著了,東耳氏卻用眼色將他們都止住了,大家都耐心的等著,等著宋乃峰,也許宋乃峰這個時候是已經入夢了,正在夢境之中徘徊,但不管怎樣,沒有一個人敢將這沉默給打破。
“嗯!”宋乃峰倏然睜開眼睛,這一刻他眼神之中的精芒乍現,似乎一瞬間他又變成了那個睥睨天地,無所不能的戰神,他舉手投足之間,能開山打虎,那等威勢讓人不敢和其對壘。
東耳氏心中砰砰的跳,道:“王爺,您……”
“天地之間,萬事萬物乍看偶然,其實早就有定數,既然如此,我西北的命運就交給天意來決斷吧!這一次遼東之戰終究需要了斷,秦業嗣在遼東,他雖然遭遇敗仗,可是依舊擁有三萬多人馬!
他手中的三萬多人馬皆是我西北的精銳,秦業嗣也是我西北的名將,這一次十萬子弟兵跟隨他出征遼東,倘若他一個人都帶不回來,他還有什麼麵目來見我西北大父老鄉親?”宋乃峰幽幽的道。
他抬抬手,道:“讓外麵的人都進來吧!瞧著他們等得不耐煩了,如果再不讓他們進來,隻怕外麵都要傳我老頭子已經一命嗚呼了呢!”
東耳氏心中一驚,不敢接話,忙低頭道:“是,王爺!”她邊說話邊低頭出門,隨即宋文傑和宋文華兩兄弟便規規矩矩的走進來。
兩兄弟齊齊走到宋乃峰的身前,同時跪在地上,道:“父王,文傑、文華問父王安康!”
“嗯!”宋乃峰輕輕的哼了一聲,他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起來吧!今日遼東又有軍情,陸錚派大軍出征連山,秦業嗣將軍的幾萬人馬被困在連山附近,首尾都被斷了,成了孤軍,如此情形西北軍主力恐要被陸錚小兒滅儘,嘿嘿,陸錚小兒心狠手辣啊!”
宋文傑道:“陸錚是個狠辣的角色,這一點我們都知道,可是這一次他所選的將卻是宋文鬆,宋文鬆可是我西北的人啊,他恨我們父子那也罷了,可是西北卻是生他養他的地方,他竟然要把這西北子弟一一的乾淨殺絕,這等做派著實讓人發指!
最近我隴右各地皆有人上|書,皆是希望父王能夠討伐宋文鬆,讓此等無君無父之人從此以後再沒有能回西北的可能,父王,這是民心所向,還希望父王三思啊!”
宋乃峰眯眼盯著宋文傑,眼神中儘是不可捉摸的味兒,宋文傑低下了頭不敢和其對視,過了很久,宋乃峰淡淡的道:“文華,你為什麼不說話啊?”
宋文華道:“父王,文華在想秦將軍此時不應該再和遼東軍硬拚,而是應該暫時先從連山退回來,我們西北暫時保存實力,休養生息,等到合適的時機再報仇,如此這般才是最妥當!”
宋文華頓了頓,繼續道:“至於大哥所說的宋文送到事情,此人既然已經投靠了陸錚,那自然要效忠主子,至於說其和我西北有瓜葛關聯,那是多餘的話,就算如此,那又如何,如今這個世界上無父無君之人不知多少,一個庶子而已,誰會因為宋文鬆而小瞧我們隴右宋家?
彆人都不怎麼在意,我等宋家更無須在意此事,父王您說是不是?”
“嗯!”宋乃峰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宋文傑大急道:“父王,遼東陸錚狡詐無比,秦業嗣將軍在遼東雖然戰敗,可是遼東是我西北軍作戰的好地方,遼東眼下也極其困難,根據可靠消息,連盛京一帶都餓殍滿地呢!這等情形之下,我們的意誌倘若不堅定,那勢必會讓遼東有喘息之機,那樣我西北反而要遭受其害啊!”
宋乃峰哈哈一笑,道:“好,很好!你們兩兄弟果然很好,各自都有看法!這樣吧,光說不練假把式,眼下關於秦業嗣大軍的問題,我想從你們二人之中擇一人前去遼東,此去遼東是希望你們能夠帶去我的決心,壯一下我將士們的士氣,你們誰願意去啊!”
宋乃峰忽然大笑,自從生病以來他還從來沒有像這般大笑過。而且他之前也鮮少說話,每天看上去模樣都十分駭人,可是今天,他端坐在塌上,雖然麵容有些憔悴,容貌有些扭曲,但是談吐卻已經十分的順暢了!
再看他行事斷事,條理清晰,思慮周詳,這般神情哪裡還是一個病入膏方的模樣?分明是要痊愈的架勢呢!
要知道宋氏兄弟兩人天天晨昏定省,他們盯著的可是宋乃峰的病情,心中想的是一旦宋乃峰病危,他們就得立刻出手,從而不落入下風呢!
今天宋乃峰大好,而且直接將他們兩人一軍,一時兩人都心驚膽戰,哪裡敢應承去遼東?遼東十萬大軍都快死光光了,這個時候去遼東那和送死有什麼區彆呢?
一時宋文傑和宋文華兩兄弟都紛紛表示自己無能,不敢領此重任,宋乃峰麵容不由得極其難看,他的兩個兒子啊,這等模樣如何能繼承他的衣缽?
他抬抬手,道:“好了,你們都不去就不去吧!我給秦業嗣飛鴿傳書,讓他儘快突圍,生死存亡就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兩兄弟如釋重負,正要站起身來告辭,宋乃峰道:“你們不去遼東,那這樣吧,文華你去一趟京城,拜訪一下譚將軍,將我隴右的情形向他說一下,告訴他,我西北軍明年會再整軍對付遼東,希望也能一並整軍,從而我們兩邊發兵,必然能將遼東拿下!”
宋文華愣了愣,不敢再推辭,當即道:“是,父王,我這就去京城!”
宋乃峰頓了頓,看向宋文傑道:“文傑,你去一趟汴州,兩河是我們的糧倉,曹魏明現在占據了兩河,陛下也在兩河,我們隴右的局麵陛下也十分關心,你此去和曹魏明說一說糧食的事情,告訴他,如果有糧食,我西北軍的牧場便可以放馬南下,另外,讓陛下放心,我西北軍一定不辜負陛下的信任,這一次雖然敗了,但是我們一定能重整旗鼓,假以時日,我們再出兵遼東,讓遼東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