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人,為今之計,您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立刻去登段家的門,把屎盆子全扣在仲父明的頭上。
您就這樣說,說仲父明潛入西北,目的就是為了攪亂西北,殺死宋三公子便是他計劃最重要的一環!
他一擊不成,立刻遁走,但是必然留下了很多蛛絲馬跡,隻要嚴查,一定能查出更多的內幕,你可以把這個案子給要過來,大人以為如何?”陸錚認真的道。
段如南雙眼一亮,聽陸錚這一說,還真有想法。陸錚的意思是讓段如南反客為主,不僅不退縮,反而先下手為強,直接去宋家稟報案情,這種思維常人難及,宋家一時也懷疑不到他的頭上。
而把這個案子拿在了手上,段如南便暫時把蓋子捂住了,宋家可不是鐵板一塊,尤其是宋三公子,雖然在戰場上悍勇無匹,但畢竟隻是庶出,在家裡遭到兄弟們的排擠,並不太得誌。
說句犯忌的話,這時候宋家估摸著有很多人心中失望著呢,這種情況下宋三都沒死,豈不是讓人失望?段如南完全可以利用這些齟齬給自己謀出一條生路。
但是,這個計劃說來容易,真要實施需要巨大的勇氣,萬一事情敗露,段如南隻怕連離開宋家的機會都沒有。
陸錚見段如南猶豫,當即鼓勵道:“段大人,其實仲父明在您府上的事情,知曉的人並不多,仲父明次來所圖很大,必然刻意低調,您隻需要將下人們的嘴管嚴便可。
大人,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任誰也不敢亂說,我想那仲父明在您府上的住的日子並不長,又刻意低調,我想以您的能力,要把這件事捂住並不難。既然如此,大人您怕什麼?”
陸錚這一說,段如南心中又活分起來,他深深的看了陸錚一眼,心中對陸錚的來曆也愈發狐疑。
陸錚一個小小的縣丞,涼州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他都清清楚楚,而仲父明在府上的時候,也屢次讓段如南一定要對付陸錚,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陸錚絕對不是他一個小縣丞那麼簡單,他在京城能夠和戴皋結怨而不死,來涼州之前還麵見過皇上,到了沙田縣一年不到的時間,便讓沙田縣在涼州出儘風頭,這等手段能力,豈能一般?
而仲父明刺殺宋三公子的事情,陸錚應該早就清楚,可是他一直引而不發,直到木已成舟,他忽然出現,直接登州府衙門,不用說,這件事之後,段如南要對付陸錚那幾乎變得不可能。
段如南入戴相的門下,戴皋已經給了他授意,戴相的意思是不能容陸錚在涼州翹尾巴,段如南還在斟酌如何動手呢,現在他自己的尾巴被陸錚一腳踩住了,還能如何動手?
他心中很失落,可是眼下這光景,他保命要緊,不得不聽陸錚的安排,當即他哪裡還有心思聽曲兒?立刻更衣備轎,直奔宋府而去……
是夜,涼州城風聲鶴唳,四門被封,巡防營的人全城搜捕刺客,一夜忙活到天亮並無所獲,第二天清晨,仲父明藏在宋府運菜的馬車上出城,在城門口,他便看到了城牆上張貼的通緝榜,上麵的畫像不是他是誰?
聽著耳邊的議論:“嘖,嘖,這個仲父明,竟然膽大包天,在京城被逐了之後,竟然敢來西北攪動風雲,而且率領死士追殺三公子,真是豈有此理!
這等陰謀詭計之徒,就是要攪動西北大亂,從而讓朝廷趁虛而入,從此讓西北易主……”
聽著這些話,仲父明不由得哀歎一聲,他此時已經明白,陸錚把這一切都安排好了,屎盆子扣在了他的腦門上,他怎麼也甩不脫了。
從此以後,他仲父明在大康再無立足之地,他這一身所學,在大康失去展露的平台,這樣的失落莫可名狀!
“大康,大康……”仲父明嘴裡囈語,心中充滿了怨氣。他仲父家是大康的家族,可是為什麼仲父家一直就融入不了大康社會的主流?
曆朝的權貴甚至帝王都用仲父家的人,可是一旦建立了霸業,仲父家遭遇的便是飛鳥儘,良弓藏的悲劇,而在現在這個時代,天下太平,他仲父明反而連立足之地都沒有,這是為什麼?
他想不通,心中的怨氣無法釋放,直到他離開涼州,遠遠的眺望涼州城,他依舊還是想不通。天下之大,沒有他的容身之地,這種淒涼刻苦銘心,他平生從未經曆。
現在對他而言,隻有一條路了,隻能一直往北走,北邊是燕國,還有突厥還有吐蕃,那些地方都是他從未去過的地方,可是現在他唯有往那邊走,離鄉背井,遠赴他鄉……
……
沙田縣衙,童子和聶小奴回來都有傷,童子悄然去養傷,聶小奴則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影兒滿臉愁容的坐在她的身邊,幾次想說話都欲言又止。
聶小奴微微一笑,道:“影兒姐,公子不帶你去揚州,可是憐惜你呢!去涼州沒什麼好事兒,我皮糙肉厚能夠給他擋一擋刀劍,影兒姐您可不行咯!”
“你這個死丫頭,都弄成這樣了還說這些話!”影兒打斷聶小奴的話,嗔道。她輕輕歎氣,道:
“小奴,公子經曆的事情可多了,從揚州那會兒起,總有接憧而來的事情,其實你們的馬車走的時候我就想到了,心裡愁得不行,卻又無可奈何!
說句心裡話,我是真羨慕小奴你,你身懷絕技,關鍵時候能夠替公子分憂,我卻什麼用都沒有,公子遇到了危險也無能為力,隻能躲在後麵偷偷抹眼淚……”
聶小奴咯咯一笑,道:“可是公子就喜歡抹眼淚的影兒姐,像我們這種打打殺殺的丫頭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呢!”
“要死了,你再胡說八道我打你咯!”影兒道,她滿臉通紅,兩個丫頭在房裡大鬨起來,聶小奴的傷勢並不太嚴重,經過了一晚的調息好了差不多八成,再說了,她的心情的確不錯,因為她擔心影兒會失落,現在這個誤會消除,兩人想出如初了。
外麵有門子喊:“公子回來了!”
影兒微微愣了一下,一把抓住聶小奴道:“你這丫頭,還不去迎接公子?”
聶小奴懶洋洋的道:“我才不去呢!我有傷在身得靜養,倒是影兒姐一晚沒見到公子了,隻怕是想得不行了,還不快去?”
“我……我……”影兒本想說我也不去,可是終究開不了口,的確,她一晚沒怎麼睡覺,心中忐忑不安,生怕陸錚有個三長兩短。
她和陸錚的感情極深,尤其是最近張家出了事兒,影兒心情大受影響,對陸錚變得更依賴,倘若陸錚又什麼差錯,影兒在這個世界上真就再也沒有親人,沒有依靠了,從此孑然一身……
影兒沒敢和聶小奴鬥嘴,她踱步出門,遠遠便看到陸錚昂首走進來,看陸錚今日的神情,玉樹臨風,雄姿英發,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都是自信和鎮定,她看得都有些癡了。
陸錚湊到她的麵前,輕輕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影兒,昨天我們都出去了,你一個人待在家裡沒有哭鼻子麼?”
影兒滿臉通紅,啐了陸錚一口,本來她很想問陸錚昨天的危險,可是現在心中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陸錚平平安安的去,瀟瀟灑灑的回,那些想對付陸錚的跳梁小醜,此時不是死了便是逃之夭夭了,那些個小醜哪裡會是公子的對手?
公子十三四歲,獨自一人在張家的時候,張家上下包括二奶奶在內的眾多人,沒有一人是他的對手,現在公子已經成了朝廷命官,身負聖命,誰能奈何他?
“公子,你昨天帶小奴出去,讓她一人帶傷回來,可苦了這丫頭了!”影兒道,憋了半天,她隻說這麼一句話。
“嗯?”陸錚愣了愣,道:“小奴呢?在哪裡?她的傷勢找了大夫瞧了沒?”
影兒癟了癟嘴,正要說話,聶小奴俏生生的從側房走出來,瞧她的模樣,滿臉紅光,除了嘴唇有些乾之外,看不出有任何的異常,顯然傷勢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了。
“公子,我沒事兒呢!那個人抓到了沒有?”聶小奴柔聲道,瞧她現在的模樣,溫柔如水,嬌豔如花,和她昨天狠命和仲父明搏殺的冷血殺手形象完全判若兩人。
陸錚瞧她完全無事,心情大好,當即道:“抓沒抓到我也不在乎,這年頭,我還嫌棄悶得慌呢!能有這些個人解解悶,咱們的日子不過得更有滋有味麼?
小奴,你跟著師父學了一身武藝,跟著我平常沒機會發揮出來,也就昨天遇到了幾個跳梁小醜才有機會小試牛刀,這等事情多刺激,多有趣,是不是?”
陸錚說完,哈哈大笑,心中隻覺得無比的快意。心胸寬,天地便寬,陸錚想通了這一點,心情變得無比的開闊,隻覺得像仲父明這種時時刻刻糾結著仇恨之人,著實太小家子氣,登不上大雅之堂,和這等人一樣鑽牛角尖,那豈不是天下一等一的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