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不知不覺過了半年,沙田縣新縣學已經竣工,占地幾十畝的新縣學,學堂紅牆白瓦,窗明幾淨,院子裡種竹栽花,蒼鬆翠柏林立,一掃之前頹廢老舊的姿態,儼然是脫胎換骨。
不誇張的說,整個沙田縣,縣學建築是縣城的一枝獨秀,而沙田縣縣學外麵,不僅立有高大的功德碑,而且縣學的學子每天人流如織,真是進出儘鴻儒,往來無白丁。
陸錚把沙田縣免去的多年廩生米補重新執行,而且但凡是秀才,在縣學讀書,縣學一律管吃管住。
而但凡是功德碑上記錄捐獻五百兩銀子人家,每家可以派一名後輩入縣學求學讀書,縣學專門請有老夫子之交,陸錚親自督導。
除此之外,陸錚還為整個涼州的讀書人提供便利條件,涼州府境內,但凡是舉人願意入沙田縣學者,年俸祿五十兩銀子,另外還提供免費食宿。
涼州境內隻要是廩生功名的學子,倘若願意入沙田縣學,陸錚願意代發朝廷米補,待遇和本縣生員一無二致。
陸錚這兩條政策一出,在涼州掀起了極大的波瀾,涼州一直以來是軍事重鎮,讀書人在涼州並不如在江南那邊有如此地位。
而現在江南才子到了涼州之後,給與讀書人如此高的禮遇,一時哪裡不趨之若鶩?涼州這地方,舉人不少,而得了舉人之後,因為難以攀上吏部關係,沒有補上缺的人也不少,撇開少部分家境富裕,衣食無憂的員外老爺之外,還有一些舉人雖然有老爺的名聲,光景並不是很好。
陸錚給了這樣的禮遇,好幾個舉人老爺都來到了沙田縣學,他們住在縣學裡麵,不僅俸祿豐厚,而且受人尊重,更重要的是還能日日和讀書人為伍,這樣的環境,是他們以前從來就不敢想的!
沙田縣學,人才雲集,將涼州的讀書人歸於一爐,隴右的提學官姓沙名洛,這位沙洛大人聽到了這件事,大驚失色,竟然親自從銀城到了涼州,到了沙田縣學,見到了沙田縣學的環境和人氣之後,他大為興奮,對陸錚大加讚賞,並且一口氣手書了三幅對聯,兩首詩作,其中有一首詩寫著:
“陸家麟兒如寶玉……”陸錚直接被這句詩給雷倒,他讓下麵的人一打聽沙洛的來曆,才明白沙洛並非漢人,而是地地道道的胡人。
胡人早就歸大康朝,而沙洛的親妹妹又是靖西王齊令雄之弟齊令凱的寵妾,沙洛自幼喜歡儒學,幼年便才思敏銳,聰慧過人,二十歲考中舉人,二十二歲赴京考中進士,是另有極其罕見的得進士功名的學子。
這些年隴右不穩,風雲飄搖,治學的事情很多地方都不重視,而讀書這條路在隴右也麵臨一個尷尬的局麵,因為,現如今隴右的官員有一多半甚至超過九成都是靖西王府做主任命的。
讀書人就算中了進士,沒有得到靖西王府的認同,靖西這塊地方也休想待得下去。而很多秀才,甚至軍中出身的武將,反而得到靖西王的重用,在隴右各地身居要職。
這種局麵,更讓很多寒門世子心灰意冷,沙洛雖然對此也有不滿,然而卻也無能為力。
可是現在,沙田縣一個小小的縣丞竟然乾了這麼一件大事兒,讓涼州一地的讀書人重新變得有尊嚴,要知道雖然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但是讀書人的能量還是非常大的。
這些人能說還能寫,所以沙洛聽到了涼州的事情,而沙洛對陸錚大加讚賞,有寫詩有作對聯,這些東西又被讀書人口口相傳,一時沙田縣在整個隴右都打出風度,隴右各地很多讀書人聞風而來。
這些讀書人一來是為了見識傳聞中沙田縣縣學的風采,二來便是想認識一下,江南才子,同時又是振興縣學的大功臣陸錚陸大人。
陸錚住在縣學中,每天迎來送往,一個小縣城,長期雲集數百讀書人,這股風潮,連隴右首輔之城銀城也比不上。
沙田縣這件事大大的出名,而在政治層麵上,沙田縣還有一件事也震動涼州,那就是一向不瘟不火,治下賦稅平平的沙田縣,今年半年的賦稅竟然超額完成,在整個涼州十三縣中排名第一位。
這個消息傳出來,涼州官場劇烈的震動,這太不可思議了。這怎麼可能呢?
涼州知府段如南親臨沙田縣,和段如南一起過來除了州府裡麵的六房典史,照磨,經曆等人之外,還有其他幾個縣的縣尊親臨。
這個場麵真大,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王文元率領縣衙裡所有官吏出門迎接,看他這張老臉,今天真是笑開了花。
王文元這半年,隱忍收斂,和寇相文之間,爭鬥由明轉暗,寇相文負責辦事,他負責摘桃子。兩個人各有心機,同時又是多年的老對手,王文元終究還是占了官大一級的便宜,寇相文和他比還是遜了一籌。
而對於陸錚,王文元則是徹底的放手,陸錚辦縣學的事兒他插不上手,另外,陸錚辦縣學這點事兒,越鬨越大,他也不好插手,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裹到了其中,是福是禍還難說呢!
陸錚是京城來的官兒,這在隴右本來就罕見,而陸錚在京城又是得罪了戴相之後來的,而另一方麵,陸錚還見過了皇上。
這個小年輕不簡單,剛到沙田縣便燒了幾把火,其在無聲處起驚雷,倒是讓王文元清楚的感受到其背後隱藏的實力。
有句話叫惹不起還躲不起麼?王文元對寇相文知根知底,那就得掐。而對陸錚他忌憚不知根底,那唯有躲。
還在他不管是對掐還是躲,這半年總算平平安安過來了,而沙田縣今天在整個涼州出了風頭,知府大人率領眾多涼州官吏親臨,這足以說明問題。
十幾頂官轎從遠處的官道上過來了,前麵的儀仗敲鑼打鼓,肅穆莊重,臨近縣衙的時候,轎子停下,知府大人段如南其貌不揚,五短身材,身材微胖,唇角兩撇八字胡特彆的突兀。
他從轎子上下來,王文元等一眾人立刻屁顛屁顛的湊上去,陸錚硬生生的被擠在了後麵。
王文元一張老臉笑堆起了厚厚的褶子,道:“段大人駕臨,我們沙田真是草木生輝,下官替沙田數萬百姓歡迎段大人和各位大人!”
寇相文也不甘落後,道:“下官寇相文歡迎段大人,各位大人,請!”
陸錚站在後麵,似乎並沒有太好的說話機會,因為在場的人除了段如南之外,其他的縣尊一級的官員,他們彼此都熟絡熟悉,唯獨陸錚和他們都不認識。
再說了,寇相文和王文元兩人掐著呢,明麵上兩人一團和氣,暗中其實較這勁兒,陸錚也不遠湊上去摻和。
於是他便跟著典史主薄一起,陪著笑臉,打著千兒,完全把自己當成了配角。以至於寇相文和王文元鬨了半天,段如南忽然道:
“怎麼?沙田縣陸錚陸大人今天沒來麼?”
陸錚年紀輕輕,又是一身七品官服,任誰都能認出他,顯然段如南是故意這般說的,王文元和寇相文一下愣住,趁著這個機會,陸錚不緊不慢,泰然自若的走上前道:
“下官便是陸錚,久仰段大人是西北大才,今日得見,頗為榮幸!剛剛下官見縣尊大人和各位大人故人重逢,聊得歡暢,我便沒攪大家的興致,還請各位大人海涵!”
陸錚說是讓大家海涵,可是瞧他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畏首畏尾的意思,雖然隻是七品官,氣度不輸入在場任何人,再看他的年齡,一時眾人都不由得按讚一聲盛名之下無虛士。
將段如南一行人請進了縣衙,大家轉了一圈便覺得索然無味,段如南嚷嚷著要去縣學。縣學今日恰好是上學的日子,老遠便聽到縣學那邊傳來郎朗的讀書人。
瞧這些讀書人,有人穿白色長袍,有人穿淺綠色長袍,有人穿灰色長袍,這些廠牌服飾,乍一看尋常,可是仔細瞧便發現,各色同色長袍竟然是同種款式。
來的各位大人都是見識廣博之輩,一時也被這氣氛感染,隻覺得這二十多畝的學堂,處處都和其他的地方不同,雖然不見藏書,但是處處能嗅到書香。
而這縣學的環境,雖然不在江南,卻又有江南的風韻,不用說,這些都是陸錚的手筆。
“文元,你瞧瞧這些學子們的服飾,如何個人色調不同,可是款式卻又相似?莫非這其中有深意?”段如南忽然發問。
“呃……”王文元直接啞口無言,他知道個屁,縣學這裡他幾個月都沒來過,現在沙田縣陸錚管著大攤子事兒呢,他王文元在這塊完全插不上手。
寇相文在一旁見此情形,心中冷笑,麵上像彌勒佛似的道:“縣尊大人,這事兒得讓陸大人來說啊!我們沙田縣學能有今天,全是陸大人的功勞!
現在不止是涼州,整個隴右我沙田縣學都是一枝獨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