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河畔,十字街,這裡是揚州西南最熱鬨繁華之地。
幾個月之前,這裡發生了一場大火,很多人以為這裡會從此變得蕭條,可沒想到大火過後,張家出銀子將臨街的房子全部重新翻修,新房子修好之後,立刻眾多商家入駐,這裡的繁華更甚以往。
不僅如此,張家在這裡大布局之後,還吸引了畫舫在十字街集結,夜幕降臨,幾十艘畫舫就靠在十字街附近的岸邊,這尤其讓這一帶的人氣大增。
迎春閣畫舫在十字街比較有名,老鴇子王翠紅王媽媽以前可是瘦西湖上的紅人,後來從良嫁人,一度銷聲匿跡了。
可是最近重新出山,出手便不凡,經營起了迎春閣,手底下可有一百多姑娘呢!
“王媽媽,您老今日個隻管休息就成了,下麵有那麼多人照看著,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說一直說,有福的人,就是像媽媽您這樣的人,現在有宋三爺疼著你,你說銀子還不如流水一樣的往家裡賺麼?”
畫舫閣樓上,老嬤嬤伺候著王翠紅梳妝,小意的說著奉承話,王翠紅嘴角噙著笑道:“你這個老貨,聽誰嚼舌根子了?我可是有夫家的人,再說了,我這人老珠黃的,哪裡還有男人喜歡?你當是外麵的那些小丫頭,總能將人迷得神魂顛倒呢!”
“哎呦,你看我這嘴!該死!該死”老婆子頓了頓,話鋒一轉道:“不過,王媽媽倘若說是人老珠黃,那可真有些過了,您瞧瞧這鏡子裡麵嬌滴滴的美人兒,男人瞅一眼,那都要渾身發抖呢!
外麵那些小丫頭倒也有好看的,可是年輕丫頭就好比那生黃瓜,哪裡有王媽媽您那樣會伺候男人?”
王翠紅嘴上和嬤嬤說這話,眼睛盯著麵前的鏡子,鏡子裡的人兒還真是皮膚緊致,麵容姣好,一點也不像是快四十歲的女人。
王翠紅心情是愈發舒坦了,女人啊,要走運真不值什麼。前幾年從良嫁了一個窩囊廢,過了幾年苦日子,本以為這一輩子就這麼完蛋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新城河十字街這邊開了畫舫,王翠紅抱著試一試的心思過來想找活計做,立刻就受到了重用。
王翠紅找到了事兒做,有了收入是第一步,而更大的幸運還在後麵,宋三爺偏偏就看上了她,給她銀子讓她包了畫舫,平常的生意有宋三爺的麵子,迎春閣立馬便和其他的畫舫拉開了差距。
這不,才一個月不到的功夫,王翠紅暗地裡算了一下賬,純收入就超過一千兩銀子了,想著這麼多白花花的銀子落入口袋,她心中就像是喝了蜜糖似的舒坦。
“女人呢,要對自己好一些!彆委屈了自己哦!”王翠紅喃喃道。
閣樓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小廝打著千兒道:“王媽媽,有一位貴客登門,一定要見您!”
“不長眼的東西,沒瞅見媽媽在梳頭麼?什麼貴客這麼大的譜兒啊?還非得要見王媽媽?”老婆子冷哼一聲,罵道。
小廝微微愣了一下,眼睛看向王翠紅。
王翠紅擺擺手道:“去,去,就說我今日個不在,下麵有那麼多姑娘陪著還不夠?老娘又不接客,有什麼好見的?”
王翠紅打發走小廝,剛要說話,卻忍不住驚呼一聲,她豁然站起身來,閣樓門口,站著一儒服中年人,看對方的麵容,白麵無須,舉手投足之間,氣場十足,這……
“小紅,幾年不見,彆來無恙啊,你現在了不得了,故人想見你一麵都難得很呢,是不是生意做大了,瞧不上咱們這些臭讀書的了?”來人道。
王翠紅臉一紅,眼睛卻像鉤子一樣盯著對方,道:“三老爺回來了麼?我還以為三老爺這幾年離開揚州,到了京城中了狀元,被皇上老爺子留在了身邊聽差呢!沒想到您今天竟然回來了。”
“哈哈!”來人哈哈一笑,他不是彆人,自然就是張承北,他見到了王翠紅,那真是老情人相見,心中萬分的愉快。
看王翠紅的模樣,這幾年可沒怎麼變,好像反而變得更有氣質了,味兒更足了。他心中一下便有了感覺,道:
“小紅,我就算是留在了京城,心中也是念著你的,你看看,我從外麵剛回揚州,第一件事便是打探你的消息,這不,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找到你了呢!”
王翠紅眼睛裡都要滴出水來了,她剛剛想著自己時來運轉了,沒想到更大的運氣還真來了。
眼前這位爺身份地位之高,是她從業以來遇到的頭一位,宋三爺跟這位爺比算什麼?王翠紅看著張承北那副模樣,就知道對方動心思了,多年經驗告訴她,今天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呢!
“三老爺,你快彆這麼說,翠紅現在可不比往常了,已經從良嫁人有了夫家呢!您彆看我在這畫舫之中,可是現在我隻不過在幕後做生意而已,三老爺來了,我安排兩個姑娘好好伺候你,好不好?”王翠紅道。
她是個老手,當然知道怎麼勾起張承北的興致,對張承北的喜好她也非常的了解,果然,她這麼一說,張承北的眼神變得更加的炙熱了。
一旁的老嬤嬤可是過來人,看這架勢哪裡還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情,當即便胡亂給王翠紅將頭發挽起來,然後立刻告辭了。
她一走,屋子裡便隻剩下了孤男寡女了……
……
夜幕降臨,新城河上燈火闌珊,複盛書坊的樓上卻是一片的寧靜。
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寧靜,張敬親自掌著燈籠,一溜小跑的穿過院子,然後上了小樓,推開唯一一間點燈的房間,像泥鰍一般溜了進去。
他語氣中帶有明顯的興奮之色,道:“錚哥兒,你真是太厲害了!這事兒成了,王翠紅把三叔給留屋子裡了,嘿!”
房間裡麵,陸錚端坐在椅子上,手中執筆寫字,他將最後一個字寫完,將筆放進了筆筒,才道:“梁德才呢?我現在見一見他吧!”
張敬推開百葉窗,將燈籠放在窗口,向外麵吹了一聲口哨。
一會兒功夫,一名五短身材,瘦臉鼠眼的中年人恭恭敬敬從外麵進來,他一進門,便極其恭敬的行禮道:“梁德才見過陸公子。”
陸錚哈哈大笑,道:“梁老哥,彆客氣!再客氣就生分了,這一次真虧了你,如果不是你報信及時,我的命就完蛋了!你的那一位堂兄是恨不得我死呢!”
“影兒,把我備好的禮拿出來!”
影兒端著一個盤子,盤子裡麵放著黃橙橙的兩錠金子,她規規矩矩的將金子遞給了梁德才,梁德才眼睛都直了。
他當了一輩子奴才,都沒見過這麼多金子呢!他用顫抖的手接過了托盤,道:
“錚哥兒仁義,張家上下很多人都受過您的恩惠,這一次三老爺回來,他是鐵了心要對你不利,我那堂哥糊塗,找了宋三杠這個潑皮,嘿,我也沒有出什麼力,隻不過看不過眼,給二爺傳遞了一點消息,公子這般待我,我真是萬分慚愧。”
陸錚輕輕歎了一口氣,道:“離鄉背井,寄人籬下,真如浮萍一般沒著落。宋三杠的名頭我聽過,我聽說梁老哥和他很熟,能不能幫我說說話?”
梁德才麵上露出為難之色,道:“陸公子,您有所不知,宋三爺這個人雖然是潑皮一個,可是卻十分守規矩,他收了錢,一定就能辦事兒。
要不然,他哪裡能守得住這麼多地盤?所以,陸公子,您還是打消結交他的念頭,最好的辦法還是擇機離開揚州,那樣便可以確保安全了。”
陸錚站起身來,來回踱步,過了好大一會兒,他臉上浮現出無奈之色道:“離開揚州,那可不行呢!梁老哥,就算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要試一試!還望老哥能幫我!”
陸錚說到此處,湊到梁德才身邊,壓低聲音道:“我聽說宋三爺有個相好是迎春閣的王媽媽,這王媽媽私底下又和彆的男人有糾葛,就在剛才,王媽媽和那男人又勾搭上了,老哥,這事兒您去給宋三爺通個氣,我不指望這件事能成為敲門磚,隻希望讓宋三爺能夠和我照個麵,好不好?”
梁德才一聽陸錚說這事兒,他心情一下就變輕鬆了,他還真怕陸錚給他提高要求,如果是那樣,他今天到手的金子都得丟掉。
可是陸錚提的這個要求太簡單了,不就是有不長眼的惦記上了宋三爺的相好了麼?報這個消息,那算個什麼事兒?
隻是陸錚也的確太天真,以為通過這件事就能和宋三爺搭上關係麼?宋三爺知道自己的女人被人睡了,殺人的心都有了,這個時候陸錚湊上去,那不正中他的下懷麼?
不過,梁德才可不準備和陸錚說這些,他將手中的金子攥緊才是最重要的,陸錚的死活,他一個小小的奴才哪裡能幫得上忙?彆說是他,就算梁實也救不了陸錚呢!
梁德才從陸錚樓上下來,把金子藏好,立刻行動,直奔宋三爺那邊,拿人錢財,便要替人幫忙,梁德才是個講道義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