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人心皆魔

  推開大門的一瞬間，灼目的光輝便像是久困樊籠一般，從縫隙間水泄而出，照得整條通道燈火通明。

  轟鳴聲在身後響起。

  回頭看去，原來是那隻在身後虎視眈眈許久的巨蟒，身軀逐漸下沉，最終消失在了無底深淵中。

  這光芒不帶絲毫溫度，與之前射穿石子的那道光如出一轍，都呈現出淡金的顏色。

  想到那枚石子的下場，在開門時，李昂下意識躲避了下，但光的速度何等之快，怎麼可能輕易躲開？

  所幸，被這光芒照射，李昂並未感覺到任何痛苦。

  金色的光芒透體而過。

  洛迦伸出手，看著連陰影都未映照出來的手背，詫異道：“這是什麼光，仿佛能穿透我的身體？”

  李昂搖頭：“我怎麼會知道，還是先進去看看吧。”

  大門隻被推開了一道容人側著身子通過的縫隙。

  李昂擠了進去，下意識想起了伊妮莉，上次在暴風之靈的神殿，她就是在這種狹窄的地方被卡住的。

  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怎樣了，身上的傷勢有沒有恢複。

  思緒隻是一閃即逝。

  來到大門後，李昂立刻便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

  隻見這扇大門後，是一片廣闊的石質大廳，在大廳最中央處，則矗立著一座巨大的正方形石台。

  而在石台上，則又有著一座梯形石台，三層堆砌，仿若一座小型金字塔。

  在梯形石台的正中心的凹槽，便是這萬丈金光的根源——那似乎是一枚不規則的圓形球體。

  周圍的牆壁上刻滿了碩大如牛一般的盧恩文字，以及古老的先民跪伏在地上，膜拜著高居王座之上，宛如小山一般的魁梧巨人的壁畫。

  這兩尊巨人正是青銅門扉上描繪的頭戴金銀王冠的兩人。

  它們降服惡獸，搬來山石泥土，在海上建造起島嶼，它們是這裡一切島民們共同信奉與崇拜的對象。

  李昂和洛迦一前一後來到了高台前。

  洛迦仰起頭，望著那足有十餘米的高台，皺眉道：“這也太高了，連個台階都沒有。”

  “對巨人而言，這可能隻是一張桌子。”

  “我們上去看看！”

  李昂的身體呈現出狼人化的特征，鋒利的爪子抓破岩壁，靈活地向上攀登著。

  “等等我。”

  洛迦覆了一層鬼麵，雙手變成惡魔之爪，緊跟著李昂向上攀去。

  他們很快便來到了高台之上，地麵上也銘刻著盧恩文字和壁畫，但都已隨著歲月更迭，變得模糊不清。

  存放“光源”的梯形石台隻有三米高，到了這裡，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那枚不規則的圓形球體。

  這赫然是一枚金色的寶石！

  一切光芒俱源自於此，明明距離光源是如此之近，但李昂和洛迦卻絲毫不覺得這種光芒刺眼。

  洛迦感慨道：“太美了！”

  這顆寶石簡直是世間最美麗的瑰寶，即便是李昂，一瞬間也有些失神，隨即湧現出的便是強烈的占有欲。

  它是我的！

  他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身邊的洛迦，見他已經試探著伸出手，想要取下寶石。

  李昂下意識嗬斥道：“住手！”

  洛迦茫然地收回手，訕訕道：“哥，有什麼問題嗎？”

  身為不死者，這種東西理應由他先經手，以避免其上可能縈繞著的詛咒。

  “你想據為己有？”

  李昂的眸子裡，冷光幽幽的，沒有絲毫感情可言。

  洛迦愣了下，他向後退了兩步，攤開手示意自己絕無此意：“怎麼可能，哥，這是我們一起發現的，當然屬於我們兩個。”

  李昂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不，它隻屬於我。”

  “也隻能屬於我！”

  他語氣篤定地重複，隨即伸出手，扶著梯形石台，向那枚金色寶石摸去。

  立陶宛，寶劍騎士團駐地。

  天色正黑，圍牆上燃著火盆，有身穿白底黑十字罩衫，手持長矛與鳶盾的十字軍戰士們來回巡視。

  自從伊斯卡伯爵戰勝立陶宛聯軍的消息傳到天主世界後，像是刮起了一陣旋風，越來越多的德意誌十字軍加入到了他的麾下。

  大有開啟新一輪的十字軍東征的風向。

  而他的權柄也越發膨脹起來，統帥的軍力甚至已經不弱於波西米亞的國王。

  威廉躲在牆角下，頭頂巡邏而來的十字軍士兵們的陰影隨著跳躍的火光漸行漸遠。

  他瞅準時機，憑借超凡的身體素質，悄無聲息越過了足有四米高的木質圍牆，來到了駐地內部。

  自從接受了朗姆斯特的委托後，他調查了數日，沿著線索順藤摸瓜，終於找到了這裡。

  種種線索，都將獻祭儀式的幕後黑手指向了這個已經改為條頓騎士團分部的寶劍騎士團。

  很難想象，這些明明應該篤信天主，誓死與惡魔作戰的僧侶騎士們，居然和惡魔有勾結。

  查到這裡，威廉本來已經可以收手了，也算給了朗姆斯特一個交代，畢竟目標威高權重，不是他個孑然一身的獵魔人所能輕易招惹的。

  但威廉猶豫良久，還是打算揪出這個跟惡魔勾結的凶手。

  即便不殺死他，也要確定其身份。

  不然，很有可能釀成比熱那亞鼠災還要更加恐怖的災難。

  而這裡，距離基輔羅斯可不算遠，戰火未必能波及到他的族人，但惡魔卻未必。

  於公於私，他都不打算置身事外。

  他循著惡魔的氣息搜索著，很快，便來到了騎士團駐地的最中央，這裡居住的應該都是騎士團的高層，住宅刷了白漆，門外還有鬱鬱蔥蔥的苗圃。

  走進兩所住宅中央的通道，威廉來到了一處花園。

  這裡的惡魔氣息最為濃鬱，顯而易見，獻祭儀式的幕後黑手就位於此。

  但問題是，身為僧侶騎士們的大本營，隨軍修士的數目絕對不在少數，甚至有許多專門的僧侶戰鬥團，一手握著十字架，一手握著釘頭錘，在戰場上威名赫赫。

  而這些僧侶們，難道察覺不到惡魔的氣息嗎？

  還是說，就連他們，也已跟惡魔們沆瀣一氣？

  砰——

  在黑暗中，一個個火盆接連亮起。

  在威廉對麵，花園的圍牆上，有人微笑著說道：“等你好幾天了，就是你在追查我？”

  穿著白底黑十字罩衫的中年男人，居高臨下俯瞰著威廉，神態輕鬆，像是鷹隼俯視地麵上倉皇逃竄的鼠兔。

  “你是伊斯卡伯爵？”

  威廉有些愕然，他是第一次見這個男人，但對方的衣甲還是立刻使他辨認出了其身份。

  他再怎樣也沒想到，這位天主信眾口口稱讚，為天主世界開疆拓土，討伐異端的伊斯卡伯爵，居然就是獻祭儀式的幕後黑手。

  威廉驚異道：“居然是你在獻祭惡魔？難怪，除了你，也沒人能做的這麼乾淨利落了。”

  伊斯卡伯爵搖了搖頭，他指了指威廉，又指了指自己。

  “不是我跟惡魔有勾結，而是你。”

  威廉皺起眉頭道：“顛倒黑白，我先拿下你，再將你的罪行公之於眾！”

  到底是中序列的獵魔人，真正麵對麵，威廉怎麼可能害怕一個凡俗世界的伯爵？

  從始至終，威廉擔心的都是獻祭儀式幕後的惡魔，而非獻祭者。

  伊斯卡伯爵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隨即，在威廉的腳下，一道道墨綠色烙印亮起，組成陣紋。

  威廉的心中產生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的人性和理智正在瘋狂衰退。

  他沒有絲毫猶豫，轉身便逃。

  伊斯卡伯爵輕歎了一口氣：“現在才想著跑，已經晚了，我可不是你所以為的凡人！”

  墨綠色的陣紋中湧現出無數道邪能光束，瞬間穿透了威廉的身軀，將他定在了原地。

  伴隨著一聲嘶吼，威廉的身軀不可抑製地膨脹了起來。

  漆黑的毛發生出，虯起的肌肉宛如裝甲，他赫然是化作了一隻體型巨大的熊魔，發出震動整個騎士團駐地的咆哮。

  “看，你不就是惡魔？”

  威廉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猩紅的野獸眸子死死地盯著伊斯卡伯爵，隨即，向他猛撲而來。

  劇烈的聲響早已驚動了士兵們。

  伊斯卡伯爵義正言辭地大聲道：“有惡魔來襲，全軍出擊！”

  早就埋伏起來的心腹們立刻向這邊趕來，另有人敲響銅鈴，集結士兵。

  士兵們匆匆趕來，望著這隻龐然熊魔，頓時被嚇了一跳。

  伊斯卡伯爵大聲道：“本伯爵早已察覺東部諸邦有勾結惡魔，獻祭活人的舉措，他們試圖召喚出惡魔來阻攔我大軍的腳步。”

  “並且，他們還派出了魔物，來刺殺本伯爵，這無不顯示了他們的色厲內荏，自今日後，我將揮師東進，徹底剿滅這些與撒旦勾結的異端。”

  “而這隻魔物，本伯爵要用它的皮毛，來做一麵披風！”

  “天主庇佑，與惡魔鬥爭者，死後必得永生！”

  喊殺聲震天，無數十字軍彎弓拉箭，或手持劍盾矛盾，帶著滿臉狂熱，向著威廉衝來。

  威廉左突右衝，但敵人實在是太多了。

  他們在僧侶教士們的鼓舞下，悍不畏死，揮灑出克製惡魔的聖水，以聖銀弩箭射擊威廉。

  饒是威廉此刻已是中序列，但在失去理智的前提下，還是逐漸落入下風。

  伊斯卡伯爵輕笑道：“你看，我早就說了，跟惡魔勾結的是你。”

  他晃動著紅酒杯，將裡麵猩紅若血一般的液體一飲而儘，隨手將杯子丟在了身後，揚長而去。

  獵魔人？

  不過小角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