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早飯做出來,謝煙兒也下來了,環兒和秋屏把飯菜端上來後就去了另一邊,和平叔李嬸他們一起吃。
早餐是小米粥,配上幾樣時令小菜,吃起來很是爽口。程元劃拉幾下就乾掉一碗,一連喝了三碗粥才放下筷子,拿起桌旁的毛巾擦了擦嘴,對二女道了聲“慢用”後就回屋去收拾東西了。
等他背著包袱出來,也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謝煙兒一家把他送到門口,一番道彆之後,見杜婧雪和環兒還有些依依不舍,程元笑著安慰道:“放心,我最遲兩個月就會回來,你們就安心的在家裡等我的好消息吧!”
杜婧雪眼圈有些發紅,可當著外人的麵也不好說些親密的話語,隻是輕聲道:“元郎一路小心,自身安全要緊。”
“少爺早些回來!”
環兒倒是大方些,張口喊了出來。
“知道啦!諸位保重!”
程元對了眾人揮了揮手,轉身走了出去。
杜婧雪和環兒依在門邊,望著愛郎漸漸遠去的背影,滿是留戀和不舍。
“保重!”
…………
出了潘儒巷來到大街上,程元尋了位老者打聽北上的運河碼頭在哪裡,他現在孤身一人,正好坐船回去,又方便又快捷。
他找上的這位老者姓王,單名一個雲字,今年七十有一,蘇州本地人。見問路的小生長得儀表堂堂而且溫文爾雅又很有禮數,攀談幾句後得知他還是位秀才更是大生好感,當即談性大發,拉著他硬是扯了一盞茶的時間,把程元要去的地方講了個詳透,聽得他是苦悶不已。講了這麼久,其實有用的就四個字:
城東葑門。
他又不是曆史學家,聽這些人情風物有什麼作用?可是也不好打斷老人家的談性,隻得耐著性子聽下了去,不過還是暗自疑惑道:這蘇州城的人都這麼好客麼?
心裡才閃過這個念頭,便聽得老爺子話風一轉,談起了他的家事。
王老爺子住在閶門外八字橋處的酈季子巷,有兩個兒子,各自經營著一座酒樓,城外還有幾百畝上好田地,算得上是富裕之家。他膝下有個孫女,芳齡十五,長得千嬌百媚、閉月羞花,是他王家的掌上明珠,依他的話說,蘇州城裡多少才子俊傑做夢都想把這顆明珠給娶回家去,可都沒讓他那孫女看上眼。
不過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家裡也為她的婚事著急起來,老爺子每天也到處轉悠,想給孫女尋覓個如意郎君,今日正好碰到程元,觀其人品學問都還不錯,配自己孫女的話嘛也還算將就。
王老爺子拉著程元的右手,笑得一臉燦爛,猶如彌勒在世。
“嗬嗬嗬嗬,小哥,正所謂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同床都要分開睡。你要問路,這滿城的人沒找,偏偏就問到了我身上,而你的年紀相貌剛好又與我那孫女般配,這可真算得上是天賜姻緣,所以斷不可輕違啊!還是快快跟我回家,見了我那孫女包你滿意!今晚就可拜堂成親,洞房花燭!”
“雲翁!雲翁!小可隻是問個路而已,怎麼就扯到這上麵來了?再說小可眼下還在讀書,暫時也沒有成親的打算的呀!”
程元抽了抽手,發現沒抽動。
這老爺子還真有把子力氣!
“嗬嗬,成了家以後再立業也是一樣的嘛!況且有我家明珠陪著你一塊讀書效果更好,說不定過兩年就能一舉高中了哩!”
老家夥又加了兩分力道,手裡抓得更緊了些,像是深怕他跑了似的。
莫不是碰上了劫道的強人?
程元看著麵前這個笑得人畜無害的老頭子,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當街綁票的強匪,再加上街上人來人往的,還不時有人過來和他打著招呼。
“雲翁,逛街呀?”
“老爺子好,這位小兄弟是?”
“王老頭,又在招孫女婿麼?這小哥倒是俊俏!”
王老爺子一一笑著回應:“嗯,好,是。”
不過也有那麼幾個老頭子張口就罵的:“老不死的又出來禍害人了,缺德不?”
碰到找茬的,王老爺子也絕不含糊,扭頭就罵了回去,一口地道的蘇州腔聽起來倒像是在唱戲:“根召老子就是站了個德得,界各討啦?你個落二看老子不慣啊?你倒棒棒老子試試看鬨!你混充魁頭陡鬨?弄了老子戳起來麼照樣一磚頭鑲到你頭高頭!”
程元一看這架勢就知道王老頭不是綁票的,可能還是蘇州城裡的名人,而且他這套當街招孫女婿的手段應該耍過好多次了,大家都已見怪不怪。
話說他那孫女倒底得長成什麼模樣才能讓這做爺爺的拉下臉來做出這等下作事情,莫非,真的是貌美…如花?
想到這兒,程元連打了兩個冷顫,趁他罵人的功夫,猛的抽出手來,話都沒敢多說就一溜煙的跑了。
王老爺子在後麵急得大喊:“賢孫婿,彆跑哇!我話還沒說完呢,成親後我王家陪嫁一座酒樓,千兩白銀,還有上好良田……”
聲音越來越弱,終於消失不見。
一路穿橋過巷的跑了三四裡地,程元才停下來歇了口氣,看看後麵沒人追上來這才放下了心,整了整衣衫,慢條斯理的朝著東麵走去。
沒想到隻是問了個路就莫名其妙的就差點成了彆人家的孫女婿,而且還是強迫的,這王家想來在蘇州城還是有些地位,並且……,擼起右手衣袖,看著手腕上那五根淡淡的指印,想著剛才自己用了三成功力都沒掙開,最後還是靠著王老爺子分神才跑掉。心裡又加上一句他家的身份恐怕也沒那麼簡單,不過自己既然已經跑了,王家再有權有勢,也跟自己沒啥關係了,還是趕路要緊。
又走了小半時辰,便看到了高高的城牆,下麵開了水陸各一門,水門之上來往船隻絡繹不絕。
依那老王頭所說,葑門:在古城東,相門之南,《蘇州府誌》:“古為封門”。《圖經續記》:“取封禺二山為名。”《伍子胥傳》:“東門縛門謂綒門也,今名葑門。越軍開示浦,子胥以濤蕩羅城開此門,有縛綒隨濤入,故名。”
自唐朝起葑門城外人煙稠密,逐漸成為市廛輻輳之地,人來客往,負販貿易,至今朝數百年後,則更趨繁華。
程元來到碼頭,登上了開往揚州的客船,第三天上午就到了揚州城。
在碼頭上尋問了下最近有沒有跑京城的客船,在得知明天就有一艘客船要北上京城後不由得直呼運氣,忙尋到船主交了一兩銀子定金訂下了一個位置。
船主收了訂金,遞給他一張寫了“乙三十九”的小票後叮囑道:“這是上船的憑證和艙位,請公子收好,彆外,明日辰時一刻就要開船,還請公子莫要來晚了。”
離開了碼頭,程元又馬不停蹄的往城裡趕,家都沒回直接去了學院。
一進教室就發現裡麵的人數少了大半,原本六十多位的學子現在隻有稀稀拉拉的一二十人還坐在裡麵埋頭苦讀,講台上也沒有老師在場。看來這麼多天過去了,整個學院還是處於一種放羊的狀態。
出了教室程元到教務處找到了當值的管事,言道自己家裡有事,想請兩個月的假。
管事讓他寫個條文交上來,程元找了紙筆當即就寫了一張。遞上去後管事看了兩眼就放在桌上,拿起朱筆就在上麵寫了個“準”字,吹乾墨跡後放在了旁邊的一堆紙文中,估計這堆尺多高的紙頁都是學生遞上來的請假條吧。
“行了,你的請假申請學院準了,你可以到明年三月開學後再來報到,下去吧。”
謝過管事後,程元退了出來,去找王成和朱思文。走過一間間教室,發覺基本上都沒有老師在授課,學生也剩沒多少,整個學院比往日清靜了許多,這種情況恐怕還要持續段時間,也許要等到京城局事明朗後才能恢複到正常吧。
到了王成的教室,裡麵果然沒有他的身影,想來他老哥也沒有這麼高的學習覺悟,隻怕現在正呆在家裡快活呢。
朱思文所在的甲舍倒還有老師在授課,程元不便打攪,出了學院大門就往王成家走去。
到了王家,從王七口中得知他家少爺還沒起床的呢!估計昨晚又到哪兒風流去了。
抬頭看看天se,已是日上三竿,再過一會就該吃午飯了。程元喚住想要進屋報信的王七,說道不用麻煩了,自己馬上就走,下午再過來。
一路往家走去,路過青石巷時進去看了看杜府的情況,發現大門緊閉,運功聽了聽裡麵也沒有動靜,想來是跑光了。
敲開家門,譚老根夫婦正在吃午飯,見得少爺回來也很是歡喜,得知他還沒吃飯後劉嬸就要去廚房炒幾個菜。程元連忙攔住了,讓她不需這麼麻煩,隨便弄點吃的就行。
填飽了肚子後,程元把譚老根夫婦喚到一起,開口道:“我明日又要出遠門,這一走恐怕得過了年後才回來,你們有什麼打算?”
“少爺是要趕我們走?”
兩口子麵帶惶恐。
“不是這個意思。”
見他倆有些誤會了,程元急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這幾個月你們沒啥事,要不要回蜀中老家看看?若是你們不想回去,那呆在家裡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