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孟超的右拳是將“莽牛勁”發揮到極致,轟出了勢如破竹,剛猛無匹的爆發力。
那麼他的左拳,就是將“波紋勁”的精髓,發揮到淋漓儘致,猶如從指縫中泄露出了一整片汪洋大海,悄無聲息、陰柔無比地灌注在了支離破碎的岩壁上。
和右拳撕裂了方圓數百米的岩壁不同,左拳的力量僅僅局限在眼前兩三米的範圍內。
卻是將碎岩進一步分解,震碎成了最細膩的沙粒,如同水流般,從他的拳鋒兩側,流淌到了腳下。
孟超麵前,出現了一個直徑三米左右,形態相當完整的凹坑。
就像是被隕石和導彈轟擊出來的一樣。
孟超點了點頭,用餘光掃了不遠處的洪峰一眼。
此刻,洪峰距離他,還有最後七八百米。。
“看來,要加快速度了!”
孟超喃喃自語。
雙臂消失不見。
仍舊聽不到半點聲音,看不到絲毫光芒和煙霧。
橫亙在他麵前的岩石,卻像是被一頭無形的巨獸,不斷衝撞、撕碎和吞噬,紛紛化作最細膩的流沙,消失在他的腳下。
而他本人,則變成了一台高速掘進的人形盾構機,在雙拳每秒鐘揮舞上百次的狂暴轟擊下,不斷侵入大山深處。
不一時,孟超就在山岩中,開鑿出了一條長長的隧道。
因為隧道中的空間極其狹窄,形成了類似鞭炮和槍管的密閉環境,他的靈能無處發泄,隻能順著縱橫交錯的縫隙,一路朝大山內部蔓延。
在右拳剛猛和左拳陰柔的化學反應之下,孟超竟然對一座大山,轟出了類似“達姆彈”的效果。
表麵看上去,他僅僅開鑿出了一條直徑三米,長約七八十米的隧道。
實際上,以這條隧道為核心,方圓數百米的大山內部,統統被他震裂了觸目驚心的縫隙,炸得支離破碎,一塌糊塗,嚴重影響到了大山的根基。
此時,距離洪峰過境,還有三四百米。
孟超忽然收回雙拳。
整個人都從“極動”轉變成了“極靜”。
就像一列載滿了列車炮和數萬噸彈藥的超重型裝甲列車,在短短三五米的距離內,不見半點煙火氣,無比詭異地刹住了車。
他攤開了瞬間揮舞數萬次,鑿開整座大山,卻沒有沾染半點岩粉的拳頭。
將手掌緊貼在大山的“心臟”上。
雙眼仍舊緊閉。
生命磁場卻擴張到了極限。
讓紮根於大山深處的植物,生長在陰暗環境中的真菌,還有天然岩縫中悉悉索索的小蟲,統統化作了他的眼睛、耳朵和手指。
一瞬間,孟超仿佛和整座大山都融為一體。
感知到了大山的“心跳”。
神境超凡的強大,並不在於他們能夠用蠻力,硬生生轟爆一座大山。
而在於他們的生命磁場,能夠和星球磁場產生非常微妙的共鳴,將自己的意誌,貫徹到花草樹木,山川河流,乃至天地之間。
運用天地之威,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片刻之後,孟超周身的每一塊骨骼和每一束肌肉,統統在靈能的推動下,超高頻震蕩起來。
雙腳明明原地不動,整個人卻略顯模糊,仿佛無數個來自不同世界的孟超,重疊到了一起。
高頻震蕩之力,從雙臂源源不斷湧入大山的“心臟”。
在原本就被鑿空三分之一,不堪重負的山峰之內,掀起了連鎖反應。
一塊接一塊被孟超撕裂的山岩,都開始劇烈震蕩。
無數塊山岩按照同樣的頻率震蕩,彼此影響,互相增幅和激化,產生了類似“共振”的效果。
甚至連蘊藏在大地深處,沒有被“原母”吸收殆儘的靈脈,都受到孟超的乾擾,從億萬年的長眠中蘇醒,像是蟄伏的巨龍,在地底伸起了懶腰。
到最後,整座山峰,都像是即將擺脫地心引力的火箭引擎那樣,發出了低沉的轟鳴。
此刻,距離洪峰過境,還剩下最後一百米。
然而,天地之間,再聽不到洪水肆虐的聲音。
隻剩下,大山莊嚴肅穆的咆哮!
“就是現在!”
孟超猛地睜開眼睛。
雙眼仿佛消失不見。
鑲嵌在眼窩中的,是兩枚超新星爆炸般耀眼的小太陽。
而他的雙拳,也像是即將融化的鋼鐵般,變成了近乎透明的赤紅色。
轟!
這一次,極限輸出的孟超,終於控製不住從自己的每一顆細胞深處,同時爆發出來的恐怖力量,在粉碎山岩的同時,發出令大地都要顫抖,洪水都要退卻的音浪。
好在四麵八方都是岩石,音浪無處可去,隻能順著岩縫,滲透到了大山深處,加劇了山岩共振,所產生的雪崩般的連鎖反應。
這道音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山峰的自重、碎岩的共振、孟超的摧殘、洪水的衝擊以及地底靈脈的翻覆……多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不可遏製的大崩潰,終於上演了!
……
同一時間。
虎怒川支流最狹窄的地方。
人們已經將幾十輛重型運輸車,統統推進了越來越湍急的河水裡。
卻仍舊沒能迫使大河改道。
反而令大河變得越來越狂暴。
看著不遠處,比鋪天蓋地的獸潮,聲勢更加凶猛,轉瞬就能撲到麵前的洪峰。
所有人的眼底,都滿溢著苦澀的絕望。
司機們失去了他們的重型運輸車。
就像是戰士們折斷了刀劍,打空了彈倉。
但是,就算折斷了刀劍,打空了彈倉,戰士仍舊是戰士。
就算赤手空拳,甚至隻剩下一顆牙齒。
他們都要撲到敵人身上,狠狠咬住敵人的咽喉,撕下敵人的血肉。
無論這個敵人,是“洪水”還是“怪獸”!
不知是誰帶頭。
所有人的呐喊聲,彙聚成了比暴雨滂沱和洪水肆虐,更加嘹亮的咆哮。
失去重型運輸車的司機們,開始狠狠轟擊河岸邊的岩石,試圖將碎岩轟入大河,逼迫洶湧澎湃的大河,在人類麵前改道。
他們當然知道,這樣做的效果微乎其微。
但就算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們都會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爭取。
哪怕隻能為身後礦區裡的同胞,多爭取幾秒鐘的疏散時間都好!
眼看洪峰越來越近。
大地開始顫抖,天空正在咆哮。
就像是淩駕於天地之上的神靈,怒斥這些不自量力的螻蟻。
螻蟻們卻充耳不聞,全神貫注地履行著自己的使命。
有人磨爛了拳頭。
有人折斷了手臂。
有人陷入齊腰深的淤泥裡。
有人險些被驚濤駭浪卷走。
卻沒人願意在即將毀滅一切的洪峰麵前折腰。
更沒有任何洪峰,能夠澆滅他們眼底熊熊燃燒的烈焰。
轟!
哢!
嘩啦!
眾人齊心協力之下,終於有大片河岸,整體崩塌。
碎裂的巨石,幾乎扼住了虎怒川支流的喉嚨。
有那麼一瞬間,河水仿佛都被凝固,要在人類的意誌麵前卻步。
但下一秒鐘,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巨響,剛剛堵塞的河道,就被激流再次衝開,洪水以更加狂暴的姿態,朝不遠處的礦區奔流而去。
沒時間氣餒和沮喪。
疲勞到近乎麻木的人們,就像是一台結構精密至極的機械上,無比堅固和可靠的零件,重新投入到了和天地之威,近乎自殺式的搏鬥中。
直到遠處傳來了天崩地裂的轟鳴。
仿佛一頭末日凶獸,在河床底下蘇醒,將整條大河都翻轉過來。
大地如同怒海般波瀾起伏。
人們紛紛跌坐在了淤泥裡。
這才一個激靈,如夢初醒,目瞪口呆,盯著遠處那不可思議的景象。
他們看到,就在洪峰即將經過最後一座山峰時。
這座如同巨獸獠牙般拔地而起的山峰,忽然變成了一柄開天辟地的巨斧,朝虎怒川支流狠狠劈砍下來。
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每一顆細胞都要為之尖叫的震蕩。
億萬噸岩石如同雪崩般砸落,給了殺氣騰騰的洪峰當頭一棒。
亦將虎怒川支流堵得嚴嚴實實。
洪水就像是落入天羅地網,卻仍有著萬鈞之力,滿腔怒火無處發泄的巨鯤,拚命掙紮著,蹦跳著,試圖拚個魚死網破。
很快,虎怒川支流就分裂成了數股,在碎岩之間橫衝直撞,尋找著出路。
按理說,徑流量如此之大,流速如此之高的河流改道,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誰都無法保證,在滂沱暴雨的刺激之下,發了瘋的洪水,究竟會將虎怒川支流,引向何方。
然而,就像是冥冥中有一雙無形的大手,鎮壓和掌控著洪水一樣。
四分五裂,氣焰全消的洪水,在繞過崩塌的山峰之後,竟然也奇跡般躲開了礦區,分彆朝西南和西北方向倉皇逃竄。
即便洪水的退卻隻是暫時現象。
受到地心引力的影響,虎怒川支流遲早會回到正確的軌道上。
但人類也已經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能在洪水再度襲來之前,及時疏散,並構築起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守護自己辛苦建設的家園!
“這是……連老天爺都在幫助我們嗎?”
精疲力竭的人們,臉上兀自掛滿了不敢相信的神情。
卻連歡呼雀躍的力氣都擠不出來,就四仰八叉,紛紛癱倒在冰冷的淤泥和滾燙的鮮血裡。
直到洪水的轟鳴漸漸遠去。
他們這才敢相信,剛才的奇跡,並非自己的幻想。
嘴角和眉眼之間,終於綻放出了比煙花更加燦爛的笑意。
緊接著,他們就閉上眼睛,大口喘息,爭分奪秒,恢複力氣,隨時準備奔赴新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