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帝心難測
瓦剌侵入大同,太上皇弘治卻在寢殿沐休,毫無預兆。
李東陽覺得有些異常,“戶部錢糧的賬目,請太上皇過目。”
眼下除了大同兵事,他更擔憂太上皇弘治鬆懈。
莫名有些不安,像是失去主心骨般。
片刻後,寢殿中,一道聲音不急不緩飄出,“拿去給厚照看吧。”
……
東暖閣,
“朕賠你五塊金牌。”
朱厚照從床底拖出一個木箱子,打開滿滿的免死金牌,足有十幾塊。
臥槽……
嚴成錦睜大了一些眼睛,雖然是朱厚照私鑄,但這廝已經是皇帝了啊。
效用與宮中藏的免死金牌,也沒有什麼不同。
“黃金?”
朱厚照喜滋滋的道:“朕用的都是真材實料。”
嚴成錦拿過一塊敲了幾聲,入手壓得險些握不住,金的就是不一樣。
不過,他很快就放了回去。
即便朱厚照已經是皇帝,這些免死金牌沒有得到朝廷承認,就等於是普通的金子。
也就是說,朝廷要先有使用先例。
讓手裡拿著丹青鐵卷的人,全部換成這種新的免死金牌,就像更換貨幣,舊的全都換成新的。
而且,要先對犯了死罪的人免死,開創成功案例。
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新的免死金牌才能被承認。
“新皇還臣舊的吧。”
嚴成錦估計,要等太上皇弘治死後,朱厚照全部更換一遍才能起效。
現在就是普通的黃金。
“私鑄的金牌不起作用,所以朕把舊的和黃金融了,這就是舊的啊。”
“……”嚴成錦。
記得宮裡有十一塊,這裡也是十一塊,該不會……
你特馬不是說真材實料嗎!
這時,穀大用跑來敲了敲殿門,通報李東陽前來求見,
走進大殿後,李東陽收回心神,略微躬身:“戶部已經籌備軍糧,隻剩新皇下旨兵部,調動京營。”
京營離開,需要皇帝的調令。
籌集軍糧花費兩日,王福勝和王保率領的叛軍,已經占據了大同,大同指揮劉清源率衙役,拖延了幾日。
朱厚照詫異抬頭,李公今日怎麼來找他稟報,認真的問:“楊一清何時到大同?”
“邊軍已和瓦剌人交戰,新皇不如先廷議?”
要調動各方資源,需以廷議解決。
據李東陽對朱厚照的了解,這家夥是不喜歡開會的,一開會就會昏睡過去。
但眼下需召內閣和六部廷議。
“命英國公出征吧,瓦剌人想搶大同糧倉,不會深入大明。”朱厚照沒有想要廷議的意思。
儘快派人去打瓦剌人才是正事。
等廷議結束,說不定已經晚了。
這時,小太監走進來稟報,兵部尚書嚴恪鬆求見。
嚴恪鬆去奉天殿見太上皇,卻被告知太上皇罷工了,讓他來找朱厚照。
“新皇,大同叛軍要如何處置?”
按舊例,要全部斬殺,但十萬人士卒有些可惜。
朱厚照有條不紊的下了一封聖旨。
全部流放去唐宋!
“……這。”嚴恪鬆看傻了。
李東陽和嚴恪鬆相視一眼,太上皇為何不理政了?
………
京城,成賢大街。
太上皇弘治背負著手,身穿一身青白儒裳,後邊隻跟著蕭敬。
他對自己的帝王之道產生了懷疑。
海外疆域占領又有何用?高皇帝說征無用之國,隻會徒增靡費。
但真能憑借唐宋,折騰出更繁盛的大明?
看不透,也想不明白。
嚴成錦這家夥說話總是藏著一半,有時覺得此子膽小,有時覺得膽子大得驚人。
此子有沒有其他念頭?
這才是縈繞在他心頭的困惑,若是毀了唐宋,萬一盛世也毀於一旦怎麼辦?
可若不叫停,萬一嚴成錦這就家夥有其他念頭,又該怎麼辦?
千頭萬緒湧上心頭,太上皇弘治的眉頭,又皺得更深了些。
讓他稍感安心的是,大明和唐宋隔著安南,如今唐宋還不會給朝廷帶來損失。
“先生可懂棋藝,要不要下一盤?”
老翁手裡拿著白棋,抬眸笑著看向路過的太上皇弘治,他對麵的一張石凳空著,周圍站著一圈中年儒士,卻無人敢落座。
顯然是此人棋藝了得,無人敢對弈。
太上皇弘治扭頭左右看了一眼,這是河邊,身後就是養濟院,劉公和王越等人就住在這裡。
隻是,不見人影。
“那就下一盤吧。”
蕭敬想上前擦乾淨石凳,太上皇弘治卻先一步坐下,手拿黑子。
金角銀邊草肚皮。
太上皇弘治開始布局。
在宮中少與人下棋,一個時辰後,第一局眼看就要輸了,蕭敬猛地給老者使眼色,乾咳幾聲,彆不識抬舉。
贏了是要掉腦袋的。
可老者置若罔聞,太上皇弘治還是輸了。
“看你下棋,頗有謀略,怎麼不去考取功名當官?”太上皇弘治對自己的智商很自信,所以,覺得能贏他的人都很厲害。
“在下生於正統年間,成化時參加科舉,可惜世道昏暗,不是以才取士,還以為弘治年間會好一些,可也相差無幾,後來就不考了。”那執棋的儒生道。
“你是說弘治年間昏暗?”
儒生似乎是個直腸子,不吐不快,“是,也不是,弘治初年,天下多地以人為食,民生凋敝。
可到了弘治十三年,朝政有了改善,如今更是一片清明,京城有兩座國子監。
在下隻恨生不逢時。”
蕭敬快要嚇死了,瞪著眼前的老儒生。
太上皇弘治靜靜的繃著臉,聽到後頭,又鬆緩了些。
弘治十三年正是嚴成錦為官的一年,他還記得偷偷上門要嚴恪鬆的書稿。
周圍的儒生和士紳唏噓幾聲,若是晚生幾年,說不定也能入國子監,考個舉人當當。
可惜,天下到了晚年,才有些河清海晏的影子。
……
都察院,值房。
嚴成錦等了兩天,不見太上皇弘治下旨召王守仁回京,這是默許他和朱厚照建唐宋了?
朱厚照派人到東廠,把王簡撈出來,蕭敬並未阻攔。
王簡頗為擔憂,身死不足惜,隻怕壞了恩師大事,連累恩師家人被斬首。
這兩日,在牢獄中思過。
回想起恩師的話,入獄也無需慌張,自會有人來營救。
可朝中除了新皇,還有誰?
“你回唐宋吧。”
“……可以走了?”
穀大用左右看看,小聲對著王簡道:“新皇說,下次朝貢,讓呆子換個機靈的人來。”
“……”王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