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埋頭苦乾,擼起袖子,趴在書案上畫著漫畫。
嚴成錦舉著書,孜孜不倦地講解,見他心不在焉。
“殿下,為師難得來東宮講學,你這般不認真,如何對得起為師。”
老高這狗官,竟厚顏無恥自稱了兩次為師。
朱厚照不樂意了:“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百姓飯都吃不飽,你教本宮修身有何用,還不如教本宮種玉米呢。”
嚴成錦啞然,朱厚照還是有點東西的。
朱厚照得意道:“你教得比楊詹士好,等本宮當了皇帝,就封你為詹士,教本宮的兒子。”
本官可以當詹士,但你沒兒子……
見朱厚照如此自信,嚴成錦心中有所疑惑,問道:“太子妃有喜了?”
倏地,朱厚照臉紅到耳根:“還沒有,不過,本宮很快就會讓她有的。”
嚴成錦臉色微微舒緩,還是沒有啊,不知汪機會不會治不孕不育?
宋朝的《聖濟總錄》中闡明了不孕不育的病機,但汪機未必會研究,聽他所言,自己還打著光棍呢。
東暖閣,
內閣和六部的大臣站著殿中,感受著殿裡的暖意,舒服得滿臉潮紅。
“陛下,秋糧全都收完了,比去年還要多出一倍。”韓文激動道。
秦竑眉開眼笑:“正好,又該支軍餉了。”
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言,樂不可支地說著今年的收成。
正在這時,錦衣衛又來向牟斌稟報。
弘治皇帝聽錦衣衛接連幾次過來,便看向牟斌,有些懷疑道:“嚴成錦進宮,隻是為了給太子講學,二人沒有廝混?”
“陛下,又年關了,此子怕是為了升官,才如此積極。”
牟斌也覺得有些奇怪,往常,嚴成錦巴不得離太子遠一些呢。
今日下著大雪,道路濕滑。
如此危險的天氣出門,是實在不像嚴成錦的作風。
戴珊滿臉喜色,有意提起道:“說起來,都察院的副都禦史之位,空了許久了呀。”
秦竑連忙勸阻:“陛下不可,此子狀元及第才三年,升至四品大員,這……”
在場的諸位,升官最快的當屬謝遷。
其餘人等,無一不是經曆了種種波折。
“陛下三思!”
讓這小子當了都察院副都禦史,往後還有好日子過?
韓文和馬文升紛紛勸阻。
東宮,
嚴成錦舉著書,對著朱厚照道:“人君者,朝廷之本。而心者,又人君之本也。
人君能正其心,湛然清明,物莫能惑,則發號施令罔不有臧,而朝廷正矣……”
此時,小太監探著腦袋進來,看到朱厚照的點頭示意,才快步走過來:“殿下,兵部、戶部和吏部的三位部堂,都不許嚴大人升官。”
朱厚照氣咻咻地道:“老高,本宮白白聽了你一堂課。”
六部中有三位不同意,此事便懸了。
除非,得到內閣的舉薦。
劉健不必說,脾氣火爆性情剛直,難以攻略。
因為謝丕,謝遷對他頗有成見。
李東陽最近似乎在刻意遠離他,為了保護李兆番。
嚴成錦把書丟到一旁,道:“下課了,殿下安心畫漫畫吧。”
“本宮也許久沒出宮了。”朱厚照手舞足蹈,命人拿來暖和的棉襖子,準備偷偷溜出宮。
此時,奉天殿。
諸位大臣還在討論嚴成錦升官的問題。
今年嚴成錦的功績斐然。
可鑒於嚴成錦的彈劾疏奏寫得太好,不是致仕就是流放,諸公有些擔憂。
“此事再說吧。”弘治皇帝繼續道:“諸公下值吧,朕去東宮看看太子。”
一旁的太監苦著臉道:“殿下出宮了,剛走的。”
………
回到府中,
“少爺,程大人回來了,方才來府上您沒回來,又去了良鄉。”何能稟報道。
程敏政回來了?
嚴成錦立即讓人準備馬車,準備去良鄉要銀子。
青山藏書館的命名費,七萬兩!
在嚴成錦心裡,青山藏書館的價值,是要比傳世理學院高的。
貴一萬兩,也敢摸著良心說:公道!
…………
良鄉,流民棚區。
梁小一和梁小二朝梁中恭敬地行禮,道:“大父!”
梁中後退一步,眼前兩個孩童穿著華貴的棉襖子,麵潤如玉,像大戶人家的公子哥。
嚇得他不敢認。
“你們……你們是小一和小二?”
梁小一和梁小二點點頭,指著一旁的李懌道:“大父,這是朝鮮的國王。”
梁中的臉黑下來,不信道:“朝鮮的國王來這裡做什麼?你們兩把衣服脫下來。
多好的棉襖子,留著年節穿,換上這一身。”
說著,從木箱裡找出幾件破舊的襖子,丟給兄弟兩。
片刻後,梁小一和梁小二看起來,才像小流民。
李懌打量著四周,草棚四處漏風,木桌腐爛得立不穩,桌上擺放一個瓷壺和三個舊碗。
旁邊的一張草席床,是唯一可以坐下的地方。
大明的百姓竟貧窮至此?
他可以直接去鴻臚寺,等待鴻臚寺卿安排麵聖。
但韓斯門說,來大明定要來良鄉一趟!
這是大明神奇的地方。
他迫不及待就來了。
可也未見有何特殊之處,所看到的,不過是貧窮。
李懌不解道:“師兄,你們為何會成為帝師的弟子?”
“因為師傅的家,就住在隔壁。”
梁小一帶著李懌到旁邊的草棚,打開門一看,李懌驚呆了。
比梁小一家還要破舊,隻有草席,鍋碗瓢盆全然不見。
地上有個爛碗……老師以乞討為生?
良鄉衙門,
嚴成錦笑著對程敏政道:“世叔看見青山藏書館了吧?”
程敏政感動得熱淚盈眶,抹著眼淚道:“感謝賢侄大恩!”
“不謝不謝,七萬兩銀子。”嚴成錦客氣道。
程敏政差點咳出血來,連忙拍了拍胸口,才稍稍鎮定地對嚴成錦道:“在京城,恐怕老夫也拿不出七萬兩……”
“無妨,本官命人去江南取。”嚴成錦說道。
去江南取也沒有呀,抽出來七萬兩,要變賣手上的生意和田莊。
那是祖業,賣了就成不肖子孫了。
程敏政當不起這罵名,商量似的道:“老夫…隻能拿出來五萬兩。”
“那這兩萬兩,就先欠著吧。”嚴成錦也沒打算收他銀子,隻不過,怕王越找他退銀子,就先欠著吧。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
老高這狗官,光是賣個名字,就賺了五萬兩銀子?
本宮辛辛苦苦賣爆米花,十年也賺不了五萬兩銀子。
“程師傅,本宮的東宮大門還沒有名字,你要不要?”
程敏政白了朱厚照,見他一副討好的模樣,於心不忍道:“臣沒有銀子了。”
朱厚照有些悻悻然,想想還可以賣給誰。
“老高你要不要?”
“……”
嚴成錦仔細檢查字據上的每一個字,又看著程敏政在上頭畫押,交給何能收起來。
程敏政正色道:“賢侄啊,麵聖後,晉城大君想見你一麵。”
“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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