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老高,父皇叫你呢(1 / 1)

楊大川兩人悻悻然,出了紫禁城,大家各自散去。

嚴成錦走得很慢,一道人影亦步亦趨,也走得很慢,午門之前,還有人敢打劫,猛然回頭,誰知是王守仁。

王守仁小聲嘀咕:“今晨入宮,幾位兄台都說了自己的名諱,唯獨老高兄,隻道出了姓。”

果然讓王守仁注意到了啊!

嚴成錦先是吃了一驚,隨後揣測王守仁的意圖:“沒想到伯安兄還記得,鄙野鄉人,何勞伯安兄掛念,王大人為東宮屬官,如今,伯安兄也是前途不可限量,還是不要與老高這樣粗鄙的人打交道了,免得傷了尊份。”

讀書人都自視甚高,王守仁樂了,暗覺這人性子有趣,明明是安定伯之子,今科的會元,卻死活不願透露半點。

王守仁故作試探:“我觀嚴兄的衣裳,外頭看似粗衣,裡子用的,卻是上好的綢緞子,傳聞安定伯之子,行事異常低調,倒是與嚴兄性格頗為相似,嚴兄姓嚴,名諱該不是成錦吧?”

福爾摩斯之眼?

嚴成錦決定,回去要好好打千金的pi股。

默默地掏出人籠嘴,戴上後,臉遮去大半,才道:“伯安兄,幸會幸會!”

王守仁:“…………”

東閣,李東陽領著閱卷官批閱卷子定個大概。

明日就要放榜,所以今夜就要將一甲二甲等人員定出來,至於一甲,乃是由皇帝過目親定。

取士不可兒戲,先由翰林進士出身的考官們,篩選優異的卷子,再由李東陽過目一遍。

李東陽看到了一份卷子,書法與自己形神契合,毫無疑問,就是嚴成錦的。

不由冷哼一聲,又模仿本官的楷書!

可是一看嚴成錦答的策題,有條有理,先是“孟母”,竟然悟出了陛下的深意,再看治水,這個考生不得了啊!說得有理有據,連疏浚的郡縣都一清二楚,可謂對大明的水患非常熟悉。

倒是關心朝事的人。

李東陽糾結半天,心裡不想讓嚴成錦當狀元,可此子答得滴水不漏,實在太好了。

先擬個一甲第二吧。

今日殿試放榜,需弘治皇帝親自過目,他起得格外的早。

剛過拂曉,弘治皇帝已經來到了暖閣,翻看禮部送來的一甲答卷和名單,三份答卷中,有一份用李東陽楷書,字寫得好,題也答得好。

對於孟母三遷的見解,深得他的寓意。

“此子大才啊!”

“治理河患,當因勢利導,當疏浚處疏浚,當扼塞出扼塞…………”弘治皇帝對比其他的兩份答卷,看到榜單上的排名:“朕看這份卷子答得好,奪魁綽綽有餘,為何隻給第二?”

李東陽道:“這是臣初次擬定,最後還請陛下定奪。”

心裡卻暗道,此子心口不一。

王越不就是該搬家那類人嗎,嚴成錦這個家夥還往上湊,顯然就是口是心非。

但他也知道輕重,除了與王越相交過密外,倒也沒有可以指責的地方。

弘治皇帝就不這麼想了,明明可以取一甲第一,禮部卻隻給了第二,這不是使絆子嗎?他是個內心正義,講究公平的人,又怎會見得這樣的事發生。

皺了一下眉頭,不動聲色地道:“李公與嚴恪鬆在文壇上的爭鬥,朕是知道的,但朝廷取士,還請李公放下嫌隙。”

李東陽欲辯無言,還能說什麼,不能反駁弘治皇帝,隻能應了一聲“是”。

………………

嚴府,

嚴成錦不想考上狀元,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隻求二甲中第就好。

太監來宣諭時,嚴成錦嚇了一跳。

自己中了狀元郎?

狀元的頭銜真落到頭上,又是另一回事。

弘治皇帝還要命禮部設瓊林宴,二甲以上都要赴宴,自己又是狀元,到時候要不要發表獲獎感言,這可如何是好?

嚴成錦絞儘腦汁,告假不去,豈不是不給李東陽麵子?

正在這時,何能忙是進來通報:“少爺,老爺的同窗來了,說要給少爺賀喜。”

老爹的同年們,哭天搶地,好似自己兒子考上狀元那樣高興:“三元及第!三元及第啊!賢侄可知自大明開朝以來,三元及第有多少人?”

翰林編修羅玘抹著眼淚:“你爹在京城的時候,不讓我等打擾你,否則就割席分坐,如科舉已過,世伯匆匆趕來,今日就修書給你爹,定下這麼親事,父母之命,你便是我羅府良婿。”

“扯什麼驢蛋子!”屈伸冷哼一聲:“老夫的親書,此刻隻怕已經到了寧夏了。”

嚴成錦落荒而逃:“學生還要到宮裡赴宴,先行告辭,世伯也早些回去吧。”

進宮了,才算清淨下來。

內宮監的劉公公到嚴府宣過兩次旨意,他認得嚴成錦,在宮裡撞見,便主動為他引路。

一會兒要發表獲獎感言該說點啥呢?

嚴成錦問道:“敢問公公,這次宴席,陛下會不會去?”

劉公公:“陛下親自開庭設宴,自然不會缺席。”

嚴成錦仔細揣測,若是弘治皇帝在席,會不會當眾考他的學問,會不會有其他宦官為難。

這個不得不防啊。

到了文華殿,伴伴和婢女們布置賜席。

弘治皇帝節儉用度,官員比較少,大多數是這次取士的讀書人,嚴成錦隻看見了弘治皇帝和李東陽,還有朱厚照。

劉公公道:“狀元郎,你的位置在這邊。”

嚴成錦挨著李東陽,身後是王守仁,不遠處李康和楊景新也在。

王守仁二甲第七名,李康和楊景新分彆是二甲第三十三和三十五。

嚴成錦瞥了眼身邊這個書生,應該就是榜眼倫文敘了,長得中規中矩,顯然有些怯怕,低著頭不敢視人。

弘治皇帝笑得慈眉善目:“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朕常常掛念於心,以此為鏡,所以,今日的瓊林宴,不必拘謹。”

朱厚照喜滋滋地端起大觥,一飲而儘,氣得弘治皇帝吹胡子瞪眼。

不遠處,李康對著嚴成錦道:“沒想到,老高兄是狀元郎,可喜可賀!”

一旁的倫文敘怯生生:“在不才眼裡,嚴兄可不是僥幸,嚴兄出身書香門第,父親是大文人迎客鬆先生,是要與人不同一些的,隻是迎先生在邊境戍守,不能舉杯同慶,真是可惜了,不過,虜賊都在河套,近大明邊境而居,得保一方平安,也應該感謝嚴兄的父親才是,不才敬老高兄一杯。”

邊境的戰事,是讀書人關心的事,每次談到這個話題,都會有各種人踴躍發言。

會著書又能戍邊的儒將,老爹在讀書人心中的影響很深。

嚴成錦溫謙恭良:“替家父謝過倫兄,身為臣子,這都是應儘的責任。”

李康感歎:“虜寇難剿啊!”

王守仁卻有不一樣的看法:“虜賊的勢力分散,草原疆域遼闊,若是我朝大軍能凝結成一股繩,集結北境剿虜寇,零散的虜騎根本不足懼,隻可惜……”

弘治皇帝聽到了有議論北邊兵事的聲音,就問:“在商討些什麼,不妨說出來給朕聽聽。”

朱厚照有些激動:“兒臣聽見了,老高他們在商討剿滅虜賊的事,老高,父皇叫你呢,老高,老高?”

嚴成錦一臉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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