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七章 唱跳小醜對鏡坐,傀儡操線醒眾生(1 / 1)

“北北,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還不快給本宮退下!”

九祭神使急得一聲輕叱,實在想不明白北北為何敢出此言。

廣場上諸多半聖也是嚇壞了,紛紛投以驚奇目光。

區區白衣執道主宰,當眾怒罵蒼生大帝……愛狗?

你要是苟無月,起碼是平輩,還說得過去。

但你現在剛上任不久,還隻是一個小姑娘啊,怎麼敢的?

誰都知道北北對蒼生大帝心懷不滿,畢竟此前當著五域的麵,給蹲下站起小狗指令當傀儡耍了一番,麵子都玩沒了。

但後來大家也都知道了,那是在徐小受在背後作祟。

本以為事情已經翻盤了,誰都沒想到,北北在這麼敏感的時機翻起了舊賬,選擇了爆發。

“蒼生大帝息怒!”

都不待眾聖有何動作,都不見蒼生大帝發怒,半聖秦斷見狀不妙,眼珠子一提溜,急步上前,替北北開口說話:

“北北隻是一個小姑娘,隻是暫時犯渾,蒼生大帝沒必要跟他計較。”

“依我看……”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道譏笑聲打斷:“好一條隻會舔人的老狗!”

誰?

誰在說話?

秦斷大怒,轉身視去。

見所有人瞠目結舌望向的方向,依舊是北……北北在說話?

秦斷一懵,腦子糊塗了。

自己方才,似乎是在幫她說話沒錯吧?

北北卻帝劍一指,遙遙點向秦斷的方向,嬌喝道:

“依你這條老狗的性子,此時要麼繼續潛水,要麼說點風涼話,不該替我說好話啊。”

“你若真這麼好心,怎麼不替無辜的風家人說話,不替風中醉說話?”

“是不是因為他籍籍無名,你就看不上?”

“反倒因為我北北姓北,我放個屁就都是香的,我說錯一句話,你秦斷也要趕上前來替我圓謊?”

“但我說錯話了嗎?”北北眼角嘴角一擠,滿臉鄙夷,“皇上不急太監急。”

“你!”

秦斷險些急火攻心,噴出老血來。

他的手遙遙指過去,卻一句話說不出口,隻不可置信的在顫抖。

“你什麼你!”

“你敢罵我們姓北的半句試試?”

“你還敢用手指我?反了天了你!”

北北小腳一跺,對著老頭半聖就是當頭一喝:“把手指給本姑娘放下!”

秦斷嚇一哆嗦,下意識放下手,整條胳膊都藏到了腰後去,顯得無比拘謹。

“果然是老狗,我個小劍仙一句話,都能給你這老半聖都嚇一激靈。”

“封聖封到狗身上去了嗎,全身上下沒一塊硬骨頭,簡直比薑布衣還不如。”

北北嘴變得很碎,翻著白眼,邊冷笑邊嘀咕。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傳到聖山上諸聖的耳邊,能通過傳道鏡給五域觀戰者聽見。

滿堂死寂。

不止聖山上的人沒想到北北突然“反叛”,五域觀戰者都覺著這事兒古怪無比。

“這是在演哪一出?”

“北劍仙是給受爺的風采折服了嗎,她投敵了?”

“會不會被控製了……”

“你是不是傻,聖山受爺都給一箭射碎了,你意思是,身在南域的受爺,隔空操控了北北?”

“諸位不會以為北劍仙很弱吧,他可是修萬劍術的,精神強得很,也就在聖山上跟蒼生大人、受爺他們比弱一些,換作其他人,真不一定誰都能扛得住帝劍天解。”

“但不管怎樣,秦斷貴為暹夷秦家老祖,給北北這麼罵完,真就一個屁不敢放啊,這聖封得也太憋屈了吧?”

“你們瞧他臉,都變紫了!”

風中醉在戰場邊上,那是聽得一句話都不敢多說,隻默默放大了秦斷的臉。

不得不說,這會兒的秦斷,不知道的乍一看,還以為他被鬼獸寄身要變異了。

北北罵完,他臉色憋成紫紅,老臉不知擱哪藏好。

整個人更抖若篩糠,聖力欲鼓而不敢鼓,怒火欲發而不敢發,整個一無地自容的矛盾結合體。

廣場靜了十數息。

半聖秦斷便足足沉默了十數息。

整個世界都在為他摳腳,替他尷尬。

在他身上,世人已瞧不見任何一滴屬於半聖的尊嚴,可像是怕死還是咋的,秦斷愣是一聲不吭忍著,跟舌頭給人割斷了似的。

直至最後,裘固都看不下去了,畢竟唇亡齒寒的道理他懂。

“北劍仙……”

可才一個稱呼出口,裘固愣了一下,回過神來。

他娘的,這跟唇亡齒寒有什麼關係啊,自己怎麼就走出去了呢,有病嗎?

“還有你這個烏龜王八蛋,本姑娘都不想說!”

果不其然,北北目標即刻轉移,當頭就罵了過來。

興許是因為之前給愛蒼生戲耍了,也或許是因為被徐小受拘禁了太久,她現在就一炸藥桶,一點就著:

“修到半聖,就修了這一身打圓場的本事?”

“你天生的金軀聖骨,是讓你關鍵時刻去當個縮頭烏龜,擋下愛狗一箭就誌得意滿的嗎?”

“這就是半聖?”

北北帝劍一指,半聖裘固差點腦袋都縮進胸背裡。

他是想反駁的,但不知道這姑娘在使什麼性子,且一想到她姓北……

嘶!還真惹不起!

“這就是半聖?”

北北卻沒有算了,帝劍指回秦斷,後者依舊不敢回應,噤若寒蟬。

“在站的有一個說一個,就你們,也配叫半聖?”

北北帝劍掃過全場諸聖,包括方問心、仲元子、九祭神使。

除了愛蒼生和奚,無不低頭。

大家都覺得奇怪,想去琢磨細節,又感覺不必琢磨,北北這麼罵實屬應該。

她隻不過是把心裡話說出來罷了……

愛蒼生把住了弓,又鬆開了弓,他嘴角微微掀起,迅速麵色又歸於無瀾。

落在五域世人的眼中,這便是連蒼生大帝都無話可說,不想得罪北北了!

於是乎,北北氣勢上便得以更加放肆,她轉過頭,對準傳道鏡,氣呼呼的說道:

“以前本姑娘不知道徐小受在高傲些什麼,他們聖奴,他們天上第一樓又在反抗些什麼。”

“今日這一遭,我站在他後麵,算是完全看懂了。”

一頓,她帝劍指向後方,小臉憋紅,咆哮聲振聾發聵:

“桂折聖山的脊梁骨,早在三十多年前,就給侑荼一劍斬斷了!”

“桂折聖山的自信心,就在三十多年時間裡,給道穹蒼養廢了!”

“現在,這裡唯一還算站著的,是坐著的愛蒼生,所有看似站著的聖,不過跪地的奴!”

我滴個姑萊萊……

風中醉嚇得傳道鏡都一抖,小臂上汗毛根根倒豎。

五域所有人也聽得心頭發涼,不敢相信北劍仙突然爆發,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她、她被奪舍了嗎?

可還沒完!

北北罵完桂折聖山全場,還將矛頭指向五域,就指向此刻所有將目光對準她的煉靈師,當頭棒喝:

“全大陸的煉靈師修到死,就是為了修成半聖,然後有脾氣的滾去自囚一隅,沒脾氣的過來給我北家當狗!”

“煉靈學子的儘頭是聖宮,修道學子的儘頭是死海,聖宮和死海,什麼區彆?”

“沒有區彆!一個產出光鮮垃圾,一個裝載失敗垃圾,都是垃圾,何來區彆?”

“而你們!”

她指著鏡子,嗬嗬冷笑:

“你們從十境煉靈開始,先天、宗師、王座、半聖……”

“你們甚至連十境聖帝這一境界都不知曉,一切努力、一切汗水,擠破腦袋就是為了當上光鮮垃圾!”

“而若失敗,能進死海的,則當個失敗垃圾,若連死海都進不了,隻能當個不成垃圾!”

北北嗤笑連連,口吐芬芳,噴遍全場。

末了小手持劍,輕輕揚起,眺望遠空而道:

“高高不過十尊座,強強不如八尊諳……他們尚且殘腿廢指,斷臂自艾,我等如何超脫?”

“既不得超脫,我等生來為何?”

“修道,又是為何?”

北北眉頭一皺,低下頭,冥思苦想後說道:

“也許,便是為了成為‘聖奴’吧。”

五域之人,心頭皆是隻剩沉重。

便這時,北北突又抬眸,展顏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

“當然,本姑娘不是,隻有你們這幫垃圾是哦。”

“因為本姑娘姓北,月北華饒道的北!”

她說完雙手舉起,舉成直線,同帝劍一起扭成波浪,同時嘴裡還哼起了歡快的調調,邊唱邊跳:

“噢北北,北北~”

……

五域傳道鏡前,一眾煉靈師已集體起立。

這一個個老大不小的家夥,望著鏡子中那個可愛的白衣小姑娘在當著五域的麵跳舞,毫無劍仙形象。

此時竟哭哭不出,笑笑不得。

所有人身子僵硬,表情不自然在抽搐,儼然已不知該作何是想。

在北北這番話完之前,眾人竟無從察覺修道的儘頭、修道的意義是什麼。

其實有人想過。

應該說九成九的人在修道伊始時都想過。

但中間經過一番波折、曆練,最後的衍化出的結果,絕不會是“垃圾”、“聖奴”之類。

“可,真不是嗎?”

此時經由北劍仙一言,大家恍然大悟,好像她說的不無道理?

太虛是此世的終點。

半聖名為超凡脫俗。

但強如秦斷、裘固,在這樣一個會於鏡前扭手唱跳的不著四六的小姑娘麵前,他們大氣不敢喘。

為什麼?

因為她姓“北”?

月北華饒道,好像聽說過,是什麼?

哦,五大聖帝世家!

那如果路的儘頭,是給他們五家當狗,修道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當狗?

為了奔結果而經過程,意義就是沒有意義?

“不是!”

“不該如此!”

“不可能是這樣!”

有人捂住了腦袋,失神呢喃。

有人揪著胸口,隻覺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在變得躁熱。

他們無助抬眸,再看向傳道鏡……

鏡子中的北北像個小醜一樣在跳舞。

鏡子前的煉靈師辨認了好長一陣,認出了這是一麵鏡子。

北北不是小醜。

我才是。

“不可能!”

有的人觸及到了什麼,腦海裡閃過“聖帝”,閃過“位格”,閃過“指引”,“閃過”遺忘……

很快,便有許許多多的人,捂著腦袋渾身迸出魔氣,如是被北北喝裂了道心,走火入魔。

“瘋了!”

“都瘋了!”

北劍仙在跳舞……

看跳舞的人在魔怔……

觀戰的清醒者聽完姓北的說完忤逆之言,竟覺有理……

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我……”

“我們……”

五域鏡前之人,尚能保持清醒的,轉眸後麵麵相覷。

一時間,眾人感覺要不就世界瘋了,要不北北瘋了,要不我瘋了。

總之,就得有一個是瘋的!

否則,這事兒如何會成立,它存在本身就代表不可能啊!

……

“如何不可能呢?”

受爺的聲音突然在夢碎時刻入耳,眾人舉目望去。

五域傳道鏡分為兩半。

聖山上的那一半,北北跳完舞後,清醒了回來,小臉刷的通紅、眼神陡然驚恐。

“啊——”

她抱頭一尖叫,帝劍都給驚掉在地。

這會兒隻能捂著腦袋,“呃呃唔唔”半天,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可以彌補,更不知道自己方才為何會道出那等逆天發言。

“嗬。”

南域這邊的鏡子,徐小受卻隻是輕笑一聲,雙手從鏡子外挪動入畫。

所有人看著那從受爺指尖流出,滲入天地道則之中的靈線,陷入深思。

但聞受爺侃侃說道:

“虛空島上,道穹蒼傳我天機術。”

“神之遺跡中,道穹蒼授我傀儡操線之法。”

“如今他已和我聯盟,道予我世界真相,我將之公之於眾,感覺如何?”

眾人心頭一震,原來是如此嗎。

這“真相”,竟是道殿主告知受爺的,那可信度,幾乎九成吧。

受爺手指輕動,指尖靈線波湧。

中域那邊,北北突然表情一怔,手又舉直,跳起了波浪舞。

“噢北北,北北~”

是他!

這一瞬,五域世人都看懂了,“真的是受爺在搞鬼,他沒有撒謊!”

迅速反應過來後,眾人又無不汗毛倒豎,心覺悚然。

人在南域,他能以天機術,操縱身在中域的北北?

這中間隔的不是一個房間、一城、一郡、一界,而是足足一域啊!

且受他操控的不是凡人,不是低境煉靈師,不是浪得虛名之徒,而是白衣劍仙北北啊!

“受爺是什麼時候……”

觀者語塞,聞者沉吟。

好像每次受爺都是這樣,一個不注意,咻一下他就成長一個大台階。

他從不循序漸進,而是一蹴而就。

彆人需要從爬,到走,到跑,慢慢學,他一來就能飛,然後道法一變,變得什麼都會!

“這就是‘傀儡操線’。”

“中域聖神天,南域罪土,於大家而言興許很遠,對空間奧義來說,不過咫尺之距。”

鏡中的受爺停下蹁躚的手指,不再展示他的厲害。

北北便停下熱舞,抱頭驚恐。

他含笑看向鏡頭,轉口又聊起了其他:

“道穹蒼待我不錯,但他有他自己的目的,我們並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因而大家不必濾鏡破碎,還是可以崇拜他。”

“我是‘聖奴’,已經算很純粹的聖奴了。”

“以前我也不曉得聖奴主要是在乾什麼,聖神殿堂治理大陸已經很好了,聖奴存在的意義,是要挑起大陸動蕩嗎,是要搞得民不聊生嗎?”

鏡前的人陷入思考。

大家見過受爺不著調的一麵,這般坦誠交心的時候,似乎還是第一次?

“我比你們‘幸運’多了,很快就有了答案。”徐小受一笑,搖著頭,唏噓道:

“我尚未出道,就給聖奴無袖,也就是桑七葉種下了燼照火種。”

“剛出靈宮開始人生曆練,就撞上了硬要給我一個答案的聖奴首座八尊諳。”

“我是什麼天之驕子嗎,你們都要選我?”

受爺無奈的攤了攤手,表情有些可惡,像是在嘚瑟。

眾人卻反而得以讀出這種提前就被選好路,摁死在地上,隻能努力匍匐往前的沉重。

畫麵微微有動。

有的人瞄向了桂折聖山的傳道鏡,發現連蒼生大帝都停下了所有動作,也不攻擊,也不發言。

從北北變異開始,他就靜靜的聽,從頭到尾沒有一個動作是想要打斷受爺的。

老一輩的有人記起來了。

從十尊座成名開始,到加入聖神殿堂,應該也直至現在,愛蒼生的立場從來都不是聖神殿堂,或者聖奴,或者其他。

他站自己。

他如他名,是“蒼生”的立場。

他之前站聖神殿堂,是因為道殿主在,天下黑暗勢力在他眼裡看不到任何一縷希望——聖神殿堂便約等於蒼生。

此刻受爺人在南域,侃侃而言,勢竟已壓聖神天。

愛蒼生便好像不再隻等於愛聖神殿堂了?

鏡子畫麵再微微一變,隻是一些細節的改動,便讓得人從關注愛蒼生,回到去關注受爺。

而此時,依舊無人察覺幕後操鏡者風中醉在如何發功。

蒼生大帝都聽得仔細,五域世人當然也聽得認真,但聞受爺再道:

“八尊諳跟我說,聖奴要的是自由。”

“我想自由分很多種,他想要的那種,是極個彆人才渴望的。”

“大部分人一輩子達不到他那種高度,達不到十尊座的高度,那麼得不到絕對自由,隻得到相對自由,又有何妨?”

“為了這相對自由,犧牲部分自由,換取聖神殿堂的庇佑,很合理呀!”

“那麼,聖奴追求自由的意義,是沒有意義嗎?”

五域之人屏息凝神,顯然都聽進去了。

這是受爺以前的答案,他們沉默著,在等待受爺如今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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