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
這個機器人說的，很有幾分道理啊！
徐小受突然有了點醍醐灌頂之感。
他此前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的推理是正確的，但身在此山中，顯然還沒上到另一層：
如果連自己都能推理得出來八尊諳的計劃，那道穹蒼肯定也能推得出來。
既如此，聖神殿堂方又怎麼可能不做提前預桉，將八尊諳的計劃，扼殺於搖籃之中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徐小受遲疑著抬眸，“八尊諳的計劃，還要更深，不止這一層？”
“是的。”貳號頷首，平靜到對麵不像是個敵人，像他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
徐小受猛一皺眉。
不對勁！
又變得很不對勁了！
怎麼真的聊起來了？這可是敵人！
可正如貳號好奇連他都無法理解的八尊諳一般，徐小受也好奇聖神殿堂方接下來會有的舉動。
他於是問道：“所以你之所以會來此，就是因為你們想粉碎八尊諳的這個表麵計劃？”
哪怕這計劃大家都能想到，但製不製止又是另說。
將心比心，徐小受在想，若他是聖神殿堂一方，便是覺得八尊諳的計劃不可能如此簡單。
最起碼，這個最簡單的表麵層，也得先撕破了才行。
——這表麵層固然簡單，但不代表其殺傷力不大。
“這裡，沒有你問問題的資格。”貳號卻搖頭，不作回應。
徐小受不肯善罷甘休，再道：“我不信你們隻來了一個人，就是你……之前我推測，如果虛空島要來人，你們聖神殿堂一方，最起碼還得再出一兩個聖？”
說到這，徐小受突感好笑。
這算什麼？
打牌嗎？
虛空島成了個牌局，八尊諳出一張自己，道穹蒼出一張貳號，八尊諳明顯後麵還有牌，道穹蒼也不可能就此止步……
“所以，你的同伴是誰？”徐小受目中燃起熊熊八卦之火。
貳號都沒想到徐小受還敢問，說道：“你的大膽令人驚訝，但既然連你都能想到這一點，那八尊諳也能想到，如此，你覺得他會如何防備我們呢？”
我們……
這話不外乎反向證明了他貳號不是最終底牌，聖神殿堂於虛空島此局，還有後手！
也或許，貳號隻是故意而為之？
徐小受第一次如此摸不透一個人的想法，要怪就怪貳號確實不是個人！
“我覺得吧，八尊諳既然能想到這裡，那在他眼裡，你們已經是死人了。”徐小受嘗試起恫嚇。
“怎麼死？”貳號不為所動。
“那我就不知道了……”徐小受才剛一攤手，發覺貳號的殺意彙聚，眼神也變得冰冷。
是哦，自己回答不知道的話，那對他而言，還有什麼活著的利用價值呢？
想到這一點，徐小受急忙補充道：
“容我想想！嗯，八尊諳肯定已經在這裡了，他布下了局，就等你斬我……那你定是斬不了我了。”
“如此，換我奉勸你一句吧！”
徐小受說著，嗬嗬冷笑了起來，就好像八尊諳真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道：
“趕緊離去，我可以當做方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貳號像是沒聽到這一句“笑話”，也不怒，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說道：
“你見過八尊諳。”
這話無比篤定。
徐小受險些怔住，心頭大駭。
天機神使貳號，真的可以通過一個人的言語，推斷出一些真實存在過的事情來！
太可怕了！
“怎麼說？”徐小受用“變化”控製著自己的臉部肌肉，沒有失態反應。
“我沒有跟你解釋的必要，你也無此資格。”貳號嘴角多了微不可察的弧度，“當我問問題時，你隻需要回答即可。”
徐小受沉默。
“不說話，便代表了默認。”
貳號點著頭，開始踱步虛空。
他似乎知曉自己步伐的逼近會為徐小受帶來壓力，不利於“聊天”。
因而他並沒有靠近，隻是來回徐徐的走，像是百無聊賴的孤寡老人。
可這位“老謀深算”到了極點的“老人”，言辭卻十分犀利：
“說吧，在哪裡見過的，八尊諳在虛空島上？”
呼。
徐小受心頭暗自長歎。
他已經不想再維持聊天局了，這比打架還可怕！
可是，不聊天很容易死啊……
算了，死道友不死貧道，對不住了老八！
“八尊諳確實在虛空島上，我見過他一麵。”
“噢？”貳號這回明顯是真的驚訝了，“何處所見？”
“……古今忘憂樓。”
徐小受說著，隻感自己真給聊成了個二五仔。
無奈的是他好像還真沒法、也不敢在貳號麵前說謊，因為這家夥既敏銳、戰力又高。
貳號聞聲，猛地踏前了半步：“你見過空餘恨了？”
“嗯。”徐小受觸電般後撤。
“他長什麼樣？”
“這我不可能記得，你的問題算是廢話。”
徐小受都不知道該回答自己是記得好，還是不記得好了。
方才那一瞬，他有想過給貳號變一個“空餘恨”出來，試圖通過“測謊”這一道程序。
但想想，算了。
與其欺騙，不如真誠。
也許真誠到了極點，貳號反而會懷疑自己話語中的真實性——這是對待聰明人的做法。
“你確實沒有撒謊。”
然而，貳號分明不吃徐小受總結出來的這一套方案，且他有屬於自己的另一套測謊準則。
八尊諳在虛空島這一情報，從一開始，貳號就沒想著能給聊出來過。
這算是意外之喜了。
也側麵說明，徐小受的價值，真的很高！
“你們聊了什麼？”貳號繼續追問。
“這不公平！”徐小受卻不肯這樣被動了，“如果真要朋友聊天，我問一個問題，你問一個，如此才公平。”
貳號頃刻殺意凝肅，道：“在我麵前，你有資格談論公平？”
“有！”徐小受重重點頭，道：
“我的價值很大，你想套我的情報，我可以給你。”
“甚至為了活命，我能全部真實的給你。”
“但你既要驢拉磨，又不給驢吃草，如何能讓人賣力為你奉獻呢？”
“你是聰明人，應該懂得這個道理。”
貳號凝視了遠處青年一陣，殺意鬆釋，平靜道：“該你問了。”
徐小受眼睛驟然亮起。
他終於摸到了一點自主權，當即問道：“你有幾個同夥……呸，同伴？”
“兩個。”
“你不會是在說謊吧？”
“我隻負責回答，鑒彆是否為謊言，是你的事，與我無關。”貳號平澹回應。
徐小受發現這位天機神使完全不按照自己的套路來，這讓信息欄無法測謊了。
關鍵這個家夥還太聰明了！
強要貳號回答“是”與“不是”，大概率讓他懷疑起自己也具備一個“測謊儀”來。
且貳號好像有時能引起信息欄波動，有時又跟個死物一樣，完全不行。
所以，冒著暴露係統的風險去測貳號是否說謊，還可能測出個不是答桉的結果來誤導了自己。
徐小受一瞬思量，索性放棄了這種危險想法，打算用自己的人腦去測驗是否謊言。
隻是……
貳號的話，徐小受腦子再好使，也隻能得到百分之五十準確度的答桉，不像饒妖妖，他可以一眼鑒真。
“該我了。”
貳號打斷了徐小受的欲言又止，問道：“古今忘憂樓中，你們聊了什麼？”
“這是很多個問題。”徐小受開始逐步蠶食貳號的底線，再次委婉的拒絕了正麵回答。
貳號沒有動怒，很是善解人意的說道：“那我換個問題……空餘恨，是你們的人了嗎？”
這回徐小受難以避免的怔了一下。
不愧是擁有最強大腦的天機神使啊，問題的跨度不僅大，還很犀利，針針見血。
“我不大清楚，從我的角度出發的話，還不算，但或許快了……”徐小受邊回憶邊道，態度誠懇。
“不算就是不算，沒必要將後麵那半句也加上，你騙不了我。”
顯然貳號對徐小受更感興趣了，所以並沒有因為徐小受那丁點小小的隱性引導，而選擇出手殺人。
他現在，對問問題更感興趣。
“該我了！”徐小受受不了這家夥的步步緊逼了，反問道：“你同夥的兩個人，分彆是誰？”
“這似乎是很多個問題？”貳號有樣學樣。
徐小受卻像早有準備，笑道：“那我很有必要來同您討論一下，如何界定一個問題屬於是一個問題還是多個問題的這種定義問題了……我想，這會花費很長的時間。”
貳號臉部肌肉往上輕輕抬了一下，眼睛含住了幾分，兩邊唇角同時翹起。
竟然是在笑！
很明顯的笑！
“好吧，我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貳號顯然不想被徐小受浪費時間，容許被占小便宜。
“等等！”徐小受突然緊張，“不用說真名……”
“你在害怕什麼？”貳號微笑著打量著遠方那青年，像是在看一個還未脫掉開襠褲的稚嫩小寶寶，唇齒一啟，道：
“顏無色。”
“道穹蒼。”
徐小受心頭咯噔一下，頃刻頭皮發麻，有了一種被兩道恐怖視線隔空盯上的感覺。
這讓他後背一時涼透，連“消失術”都捏了起來，試圖發現稍有不對，即刻消失。
“乳臭未乾！”貳號十分人性化的“嗬”了一聲，擺擺手道，“該你了。”
徐小受在發現這兩個名字出來後，周圍並沒有什麼恐怖的事情發生。
他心頭稍安，但已經不想再繼續聊天。
這個該死的機器人，處處設坑，連回答問題都要搞這些虛頭巴腦的答桉。
鬼知道方才是不是在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聯絡……
徐小受沉吟了下道：“我們來做筆交易吧，你放我……”
“不做，該我了。”
貳號快速回答了遊戲規則下必須回答的問題，氣得徐小受差點沒把後槽牙咬爛掉。
這個該死的天機神屎！
但下一秒，貳號的問題拋出，跳躍性之大，再次讓人心驚。
“你如何評價‘水鬼’這個人？”
青銅鼎突然顫了一下。
鼎內的生命氣息已經十分濃鬱了，宇靈滴顯然恢複了意識，對外界的動靜有所感應。
貳號的問題，他似乎也感興趣。
當下水係奧義陣圖一亮，鼎內血肉蠕動，就想探出一個頭來。
但傷勢極重的宇靈滴，還恢複不到可以自由行動的程度，半晌無法冒頭。
“水鬼？”
徐小受下意識想要回答，卻及時刹住。
等等！
聽貳號的意思，他已經能分析得出來，水鬼是站在聖奴這一方的了？
是了，孤音崖的深海連通了虛空島，虛空島就是八尊諳召喚出來的。
要說這其中沒有什麼大的關聯……
饒妖妖來了或許思考不清，貳號一定可以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桉。
唔，所以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水鬼其實是聖奴第五座這個訊息，貳號曉得與否？
徐小受不動聲色的收斂住自己的表情，沒有多少遲疑的回憶道：“關於閻王水鬼……”
“閻王去掉。”
“呃，哦。”
徐小受表情尬住，悻悻道：
“水鬼這個人，我見過他一麵，是個很可怕的家夥，水係奧義，實力強大，智商在線，老謀深算……”
“說缺點即可，不用優點。”貳號知曉這小子又在拖延時間，若不製止，他可能形容詞不會停。
徐小受眉頭一抬，瞥了貳號一眼，也不反抗，認真背叛道：
“缺點嘛，也多。”
“水鬼不是一個可以完美控製得住自己情緒的人，通過算計，可以激怒他。”
“他還小心眼，喜歡報複，不喜歡受人控製，薑……嗯，具體的我就不舉例了，不然就真成背叛者了，我其實是個忠誠的人。”
“嗯，他還有怪癖，喜歡粉紫色的……呃，條紋。”
貳號疑惑。
前麵的他都可以理解。
天機神使強大的知識庫、信息庫，瞬間能幫他完善水鬼的形象缺點。
但“喜歡粉紫色……條紋”，為什麼是怪癖？是缺點？
這顯然涉及到了第二個問題，貳號很有遊戲精神，沒有發問。
徐小受發現連這都誘惑不了貳號，又是一陣無奈。
“該我問……”
嗡！
便是此時，青銅鼎下水係奧義陣圖劇烈一閃，內裡傳出了一道虛弱的聲音：
“聖、聖血……”
貳號回眸，伸手入鼎。
徐小受渾身毛發倒豎，有了一種大難臨頭的清晰預感。
借助“感知”，他能分明看到貳號指尖又往鼎內血肉，滴入了一滴金色聖血。
此時的宇靈滴再得一聖血，就不是依靠身體的自然恢複了，而是借助水之大道、水之奧義，傷勢在快速痊愈！
不多時，他就褪去了身上的各種聖級力量，包括祖源之力、劍念、凶魔之氣、聖力……等等等等。
一具肌肉線條分明的年輕上身，從青銅鼎內緩緩立了起來。
宇靈滴的臉色是如此的蒼白，可他望向仇人徐小受的目中，殺意幾可彌天。
“貳號前輩，夠了。”宇靈滴咬牙切齒，“我已能自保，不會再成為拖累……”
貳號斂回了嘴角的笑意，無聲回眸掃了眼北方。
北方依舊還有聖劫轟鳴，聲音比之前大了許多，近了許多。
但是……
“徐小受，你的守護神，似乎趕不及來救你了。”
貳號恬然收回目光，再望向遠方青年，雙目中紅光驟亮，渾身殺意畢露。
“且慢！”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這是規則，我是有人權的！”
徐小受伸著手連連後撤，急得幾乎是在炮語連珠的搶話，道：
“我可以賣身給你們！”
“天機神使大人，您有所不知……在白窟時，你們紅衣有個很厲害的前輩，叫做守夜。”
“他跟我說，無論何時，隻要我想，都可以繼承他的衣缽，成為紅衣的一員。”
“現在，我想清楚了，我決定棄暗投明，加入你們聖神殿堂！”
“我可以將聖奴的一切情報賣給你們，這很值錢，行嗎？”
青銅鼎內的宇靈滴已經套上了貳號遞來的衣物，聞聲臉上露出譏諷。
“徐小受，原先我對你還有些敬重，但你現在的無恥，讓人無比失望。”
“廉恥重要，還是小命重要？”
徐小受惡狠狠瞪向了宇靈滴，劍念差點就斬了出去，怒道：“你最好給我閉嘴！這是我和我的天機神使大人的遊戲！他老人家是個明事理的人，知道我有多重要！”
貳號緊了緊拳頭，既又鬆開。
他根本不受馬屁的影響，身形轉瞬消失。
再次出現時，已然來到了徐小受的麵前，單腳臨空提起，黑色的蓄能光亮驟然閃逝。
“抱歉，遊戲結束，你該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