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旭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裡,憋了兩天,沒說一句話。
惠子很擔心,卻不知該怎樣安慰。
兩天之後,秦漢旭見到秦笛,翻著死魚眼,瞪著他:“這下你滿意了?一切都被你說中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讓我為先生擋子彈?”
秦笛苦笑:“三叔,我早跟你說了。宋先生是大人物,生死皆由天注定。你就算想替他擋子彈,恐怕也擋不住,隻是白白的送了性命。”
秦漢旭麵現怒色:“你難道不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秦笛長歎一聲,道:“苦難深重的中國,需要救的人太多了,並非隻有宋先生一人。好像一隻殘廢的巨龍,若沒有淋漓的鮮血,就無法將其喚醒!”
秦漢旭大怒:“你這混蛋!中國這麼多人,即便要流血,也不用宋先生領頭!你既然知道他會出事,為何不肯說出來?眼睜睜看他被刺,你就是劊子手!”
“我隻是一名看客,看見而不能說破。”
“你為何要救我,我用不著你救!”
“誰讓你是我三叔呢!”
過了一會兒,秦漢旭的怒氣略微收斂,問道:“你知道宋先生是被誰殺的?”
秦笛幽幽的道:“這是一段公案,至少百年內無解。我雖然知道大概,但不能說出來。”
秦漢旭一拳錘在他的肩膀上:“為啥不能說?你倒是說啊!你害怕什麼?”
秦笛望著他道:“三叔,牽涉這段公案的人,每一方都是大人物,我要是說出來,秦家可就遭殃了!”
“你悄悄告訴我,不行嗎?”
“三叔,還是算了吧!你又不是大總統,管那麼多乾什麼?”
“宋先生與我亦師亦友,我不能眼看他慘死!我要為他報仇!”
“沒有用!這是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整個國家動蕩不安,冤冤相報何時了!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秦漢旭瞪眼瞧著秦笛,越看越覺得這小子麵目可憎!
“你活得像個豆蟲,每天醉生夢死,有什麼意義?”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戲,恩恩怨怨何必太在意?”
“人活著要有一口氣!年輕人該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我的書都讀完了,不需要再讀了。”
“你不曉得,宋先生去世了,中華之崛起,缺了根棟梁!”
“我隻知道,地球離開了誰,都會繼續旋轉!”
“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秦漢旭抬手一巴掌,可是被秦笛伸手擋住了。
秦笛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秦漢旭又一巴掌扇過去:“我偏要動手!我偏要動手!氣死我了!”
秦笛再一次輕鬆擋住:“三叔,你老了!打不過我!還是早點兒歇著吧!”
秦漢旭猛撲過去:“我非得收拾你不可!”
秦笛尖聲大叫:“爺爺,奶奶,快出來看呐,三叔瘋了,他打我呢!三嬸,快來快來,三叔打人了……”
不一會兒功夫,秦家大院內,一片雞飛狗跳。
秦漢旭被惠子拉住衣襟,又被母親訓斥了好大一陣子,等到他回過神來,定睛看時,秦笛早已經跑沒影了。
從此之後,秦漢旭開始慢慢轉變,心裡的熱血冷寂下來,嘴裡不談革命了,漸漸變得低調務實。
秦笛說那些話,並不是因為他冷血,而是因為曆史的車輪浩浩蕩蕩,不是一個人能扭轉的。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要建立在民智覺醒的基礎上。百年沉淪還沒到極限,天時地利人和,這些條件還不具備。三叔秦漢旭固然覺醒了,但還有無數百姓處於麻木狀態。所以流血犧牲不可能停下來。
中國五千年的文明,有喜劇也有悲劇。崖山之後無中華,明朝之後無華夏。自從大清入關,國人苟且太久了,就像鴕鳥一樣,將頭埋在沙堆裡。隻有悲劇才能激發民族情感,振奮百姓的精神。所以陳天華蹈水,朱自清寧願餓死,他們都是值得紀念的勇士。
秦笛不是普通人,他的心思穿越了曆史。曆史一環扣一環,每一步都很嚴密。
在他看來,為中華崛起而奮鬥,並不一定要掛在嘴上,隻要是有心人,不管有沒有流血犧牲,都能默默地做貢獻。
1913年7月12日,二次革命爆發,孫中山討伐袁世凱。
7月31日,袁世凱下令懸賞捉拿黃興、陳其美。隨後不久,他以軍警數千人冒充公民團包圍議會,強迫選其本人為總統,黎元洪為副總統。
這些事情都沒有影響到秦笛,也沒有影響秦家的生意。
相反,秦家因為有秦漢承主持大局,又有秦漢旭官方身份的支持,生意倒是越做越大了。
8月8日,秦家人難得聚在一起。
老爺子秦兆吉忽然提出,想去借一筆款子,成立染織廠。
因為這年月,中國還沒有好的染織廠,市麵上的洋布,很多是從日本進口的。
老大秦漢良沒上過幾年學,心裡對染織業沒譜。雖然這行業很賺錢,但是技術含量太高,不是他能玩得轉的。
老三秦漢旭說,惠子的家人能從日本進口織布機,還可以負責請人安裝。
老二秦漢承則說,印染機可以從英國和德國進口,技術方麵沒有太大的問題,資金方麵也可以通過發行股票來籌集資本。
秦兆吉吃不準股票,寧願去錢莊借錢。
秦笛手裡雖然有錢,這次卻沒有拿出來。因為他覺得,發行股票是一種不錯的方式,能提升公司的知名度,將私人公司轉化為公共資源,有助於提升公司的抗壓力。將來魔都動蕩不安,私人公司勢單力薄,可能被大人物一句話搞死;而若是有股票上市的企業,有眾多的股東和散戶支撐,更容易渡過難關。
此時還是民國初期,政府發布了一係列律令,鼓勵工商業發展,魔都上市的公司超過一百多家了。
經過一番討論,秦漢承的提議被家人接受了,具體上市募資的事交給他來做。
秦笛對紡織行業不是太懂,所以他基本上沒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