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瑤她哥生了倆兒子，她姐更是不得了，生了三胞胎兒子。我敢打賭，老段家有生兒子的基因。咱們小嘉要是跟段瑤結婚，咱倆肯定早就抱上孫子了，還能抱倆！”婆婆在滔滔不絕地誇了段瑤十分鐘後，無限向往地下了結論。

我在黑暗中圓睜著雙眼，心裡冷冰冰的難受。

都說“人心隔肚皮”，我卻第一次發現，有些人的肚皮厚得連X光都穿不透。

“你說說看，一個女人不想著怎麼顧好家庭，追求什麼事業？三年不要孩子，再過三年她都三十了吧，還能不能生都兩說！”

“你的意思是？”公公上揚著語調，問得意味深長。

婆婆：“實在不行，就換個兒媳。咱們小嘉這麼優秀，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聽著婆婆的話，我忽然好想冷笑。

好想衝出去告訴她，女人真沒有，男人倒是有一個，就是你們家親生兒子！恭喜恭喜，親上加親！

公公婆婆又在客廳裡聊了許久，多是我不愛聽的“真心話”。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小腹傳來一陣熟悉的鈍痛感。

在黑暗中摸到手機，打開記錄生理期的軟件，確認自己又到日子了。可是，公婆就坐在客廳裡聊天，這個時候，我真不想開門出去。

又躺了一會兒，就聽到了敲門聲。

“小嘉，宇昊，你們怎麼一起回來了？”婆婆驚訝地問。

“爸媽，怎麼隻有你們在家，於桃呢？”鄭嘉的聲音，就像冬天裡的一縷陽光，總能給寒冷的人帶來溫暖。

“於桃？沒回來呀！”婆婆話鋒一轉，“小嘉，你這媳婦兒真是脾氣越來越大了啊！我讓她生個孩子而已，她就甩臉子給我看，現在還學會夜不歸宿了！你是個男人，自己媳婦兒自己要管住嘍，你要是管不住，我們……”

“你們要怎麼樣？”黃宇昊的聲音響起，透著慣有的混不吝的勁兒。

婆婆沉默片刻，喏喏地說：“我們替你哥管！”

“你們怎麼管？用繩子把嫂子拴家裡？不聽話就拿棍子打？！媽，大清早就亡了！”黃宇昊嗓門兒很大，“現在的年輕人結婚，是因為愛，不是為了傳宗接代！你們想要孫子，那我還想要妹妹呢。有新聞說，外國七十歲孕婦都能生孩子，你和我爸趁年輕，這兩天抓抓緊，趕快給我生個妹妹，好吧！？”

“混小子，怎麼跟你媽說話呢？”公公梗著嗓子，緊接著，我就聽到解皮帶的聲音。

客廳裡一片嘈雜聲，鄭嘉明顯是攔在中間，不讓公公打黃宇昊。

可是，黃宇昊一點兒都不服軟，音量始終不減；“你們要是再催嫂子生孩子，我就催你們給我生妹妹！你們是長輩，長輩就要以身作則！”

“混小子，你媽這麼大年紀，你催她生孩子？！你就不怕一屍兩命啊？”公公估計是被黃宇昊氣糊塗了，明顯被他帶偏了節奏。

黃宇昊：“就年齡大生孩子會出事嗎？你看看人家對門兒，年輕人也是人，生娃也危險著呢！你們這樣往死裡催，就不怕我嫂子出事？！以前結婚的時候怎麼說的，說拿人家當閨女疼愛，現在呢？你們做到了嗎？！”

我被黃宇昊一句話刺中。

眼淚不要錢地湧出來，我緊緊咬住被角，不讓自己發出聲響。

家家扒在床頭，使勁兒仰頭看著我，嘴裡發出嗚嗚咽咽的小奶音。

婚禮上，婆婆那句“桃子啊，我沒有閨女，你以後就是我親閨女！”，猶在耳邊。

“黃宇昊，你今天過來，就是來氣我和你媽的？非得把我們兩個老東西氣死，你才開心，是不是？！”公公氣得跳腳，隨即，我聽到瓷器砸碎在地的聲音。

客廳裡終於安靜下來，等再次有人發出聲音，是鄭嘉在喊：“媽，你乾什麼？這裡可是16樓！”

婆婆帶著哭腔的聲音從陽台傳來：“你們一個兩個的都翅膀長硬了，敢訓斥自己爹媽了！你們以為，是我想催於桃生孩子？是我不安好心，想看她難產？你們都不知道，小嘉的親媽是怎麼打電話罵我和你爸的，罵我們是絕戶頭，到了地底下沒臉見小嘉親爸！與其被人嚼舌根兒罵死，不如我現在就跳下去，一了百了……”

我不用出門，也猜得出婆婆此時坐在陽台的窗戶上。鄭嘉明顯慌了，就連黃宇昊也噤了聲。

鄭嘉：“媽，你快下來，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商量！”

“你真得什麼事都能答應我？”婆婆拉著哭腔問。

鄭嘉沉默片刻：“無論什麼事，我都答應你。”

“行，你說的，那你答應我，這個月就懷上孩子！如果於桃不肯生，那你就找彆人生！”

客廳裡，一片靜悄悄。

我肚子疼得厲害了，找出衛生巾，無聲地走出臥室，穿過客廳，走向衛生間。

全家人都瞪圓了眼睛，看鬼一樣驚恐地注視著我。

而我卻已經無心參與他們家的糾葛，低著頭，徑自走進衛生間，緩緩關上門。

我有痛經的毛病，一痛起來，肚子裡就像是有一台絞肉機在日夜不停地轉動，痛不欲生。

洗漱台上的鏡子裡，我的臉白得如同一張紙。

可是，這一次，我並不覺得肚子有多痛。因為，左側胸口的位置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