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始終不相信，升職和生孩子會產生矛盾。

她話裡話外的意思是，一定要讓我生個孩子來套牢鄭嘉。

懷孕的時候不要嬌氣，該做的工作全部做好，生完孩子有婆婆帶，三個月產假一過就立刻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該出差出差，該加班加班，怎麼就影響升職了？

無心之言，最為傷人。

我媽自顧自地說著自認為正確的話，而我，卻聽到了更深層的含義。

在她心裡，她女兒的身體是不重要的，她外孫的童年也不重要。

一如當年她把剛出月子的我丟在老家，獨自南下打工。至今，她都不覺得當年的做法有任何不妥。

在她眼中，隻有錢最重要。

我說：“媽，我還有事，掛了。”

通話結束，滿心冰寒。

小時候寫作文，經常在《作文選》裡看到一句話——家是溫馨的港灣。那時，我小小的腦袋怎樣都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直到後來再長大一些，得知有一種人叫“愛斯基摩人”，有一種家叫做“冰屋”。

一雙長腿站到我麵前，抬頭就看到了黃宇昊欠揍的臉，他遞給我一張紙巾：“多大年紀了，還在大街上哭鼻子，丟不丟人？”

我說：“你懂個屁！生瓜蛋子！”

*

次日一早，我們乘坐最早一班大巴車趕去東營。

這座坐落於黃河入海口的城市，有聞名遐邇的勝利油田，馬路兩側頻頻可見的油井令我感到新奇，不過，感觸更深的是其乾燥的氣候，感覺皮膚和嗓子都很乾。

上午十點鐘，我們趕到客戶公司。

表明身份，登記，入廠。

然而，我們一直等到下午下班，都沒能見到公司老板賈軍民。詢問秘書，一會兒說賈總在開會，一會兒又說有媒體來采訪，總之，就是沒時間接待我們。

這位賈總，比我們預想得還要難纏。

我們預演了很多方案來說服賈軍民，可是，他一個閉門不見，我們就一點兒招都沒有。

耗費了一整天時間，得到的結果卻是無功而返，我們三人不禁都很泄氣。

更令人煩躁的是，薛峰像個蒼蠅一樣頻頻打電話過來，督促工作進度。

在他眼中，你見不到客戶就是你能力不行，你敢說一句理由就是你工作態度不行！

薛峰還彆有用心地提起，楊雨晗那邊進展非常順利。

“他奶奶的，楊雨晗那邊的情況能一樣嗎？她那邊客戶的忠誠度非常高，而且還有一個項目正在推進，人家腦子進水了才會終止合作！”我這邊電話一掛斷，楊靖就忍不住了，大罵薛峰混蛋，自己把合作夥伴逼走了，讓我們收拾爛攤子。

我問：“楊哥，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楊靖悶頭想了想，說：“儘量找迂回關係，想辦法跟賈軍民見上麵。否則，就隻能每天去廠裡堵他了。”

黃宇昊這趟出來，單純是來學習的，指望不上他。我和楊靖隻能從各自的關係中，搜腸刮肚得尋找有用人脈，然而，一無所獲。

第二天，又是蹲守食品廠的一天。

我們仍舊進了廠，賈總也依舊很忙，夕陽西下，本以為又是無功而返的一天，卻在廠子門口見到了一個人。

確切地說，他坐在車裡，我站在車外，透過車窗玻璃看到了他。

邵陽？

來食品廠的訪客，多被要求廠外停車、步行入廠，而邵陽的車卻一路開到了行政樓下。

能在下班後，還開車進廠的人，一定身份不簡單！

我隻遲疑了一分鐘，就立刻追了過去。

邵陽還是一副花花公子的妝扮，神采奕奕。聽到我叫他時，愣了一會兒才記起我：“於桃？”

我陪著笑臉：“邵總，你好。真是好巧，在這兒見麵了，你今天過來是……？”

“哦，我來找賈總談些事情。”邵陽輕鬆地說道，目光掃過站在我身後的楊靖和黃宇昊，心領神會，“你們也是來找賈總？”

我點頭：“是啊！”

邵陽：“那就一起吧！”

我趕忙喊上楊靖和黃宇昊，跟著邵陽混進董事長辦公室，終於見到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賈總。

跟我印象中的山東漢子不一樣，賈總看起來五十歲上下，長得瘦瘦小小的，穿著西裝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顯得有一絲滑稽。

見到我們三個，賈軍民臉色陰沉下去：“不請自來是為闖，頂峰的員工不懂禮儀嗎？”

我知道他在故意刁難，趕忙陪上笑臉：“賈總，請您給我五分鐘時間。我……”

賈軍民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擺手製止我，話說得很絕：“我已經跟韓總簽了三條流水線的單子，以後都不會再跟頂峰合作了。你們走吧！”

我一噎。

楊靖立刻道：“賈總，以您的身家，三條流水線不過是開胃菜而已。不代表咱們兩家就沒有任何合作的機會了。而且，多一個競爭者，對您而言，是好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