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安得羿善射-1(1 / 1)

帝國的黎明 鼓元吉 1558 字 3個月前

“天子死曰崩,諸侯死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祿,庶人曰死。”——《禮記》

…………

如凜冽的北風一般,陳宣的死訊,仿佛一夜之間,漫卷過北方草原、戈壁、大漠。

趙行德是在進軍途中得知這個消息,他沉默良久,下令全軍縞素。

此時,天上大雪漫天,江山一片素白,仿佛為皇帝發喪。軍營裡彌漫著一股沉寂而又壓抑的氣氛,在有些營壘裡麵,甚至傳來隱隱的哭聲。為防不測,趙行德當即換了一身白色衣甲,帶著杜吹角等虎翼軍軍士巡視各營,傳令各營校尉以下緊守營盤,發喪並休整三日之後繼續進軍。這一次就不是簡單平亂,更增加了為皇帝報仇血恨,鏟除國賊的大義,護聞行營與叛軍之間沒有任何談判媾和的可能。

各軍軍士也各自心情沉重,大夏自立國以來,皇帝被奸賊所害,這還是第一次。眾軍士至少都粗通文墨,知曉史實的,若是照著史書上的段落,接下來怕不是就是要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了。顧及眼前的大戰,身後家鄉的親人,各人心中不免沉甸甸的。

“怎麼就這麼亂來呢?”杜吹角喃喃道,“怎麼就這樣呢?”

“這幫該死的亂黨,就該食其肉寢其皮!”

“我等願追隨大人,為陛下報仇!”

“大人,當從速進軍,將國賊正法!”

一路巡視,除了安慰臉色淒然的軍官和軍士,人心惶惶的團練兵的時候,趙行德都臉色嚴峻、一言不發。待各營軍心穩定的第三日中午,大營方傳令權校尉以上軍官到大帳議事。

這一次軍議,卻沒有通知許孝蘊等宋軍幕僚參加,隻讓他們安守營內,不得亂走。

許孝蘊憂心忡忡,私下找來心腹商議:“夏國內亂,竟至皇帝駕崩,恐大局崩壞矣!”

他私下得知消息,憂心如焚,眼見趙行德頻頻召見籍貫在夏國的各級軍官,大營裡信使四出,許孝蘊心道連皇帝都駕崩了,河中形勢恐怕將要急轉直下,護聞行營如果執意進軍有可能成了孤軍深入,全軍覆沒都有可能,倒不如乾脆回師與安西軍會合,再謀後計可以,甚至如果夏國形勢不能挽回,趙行德帶著水師回關東也可以。

這兩日來,許孝蘊屢屢請見趙行德,卻一直未得接見,不免更加憂心。

護聞行營幾經擴充,如今已有六萬之中,趙行德分出萬餘精銳兵馬給了王童登,本部仍有五萬人馬,但是,若依軍士而論,連同動員的預備軍士在內,整個護聞行營的軍士不足六千人,校尉以上軍官僅僅二十餘人,真正的護國府在府議事的校尉僅五六人而已。這二十餘校尉以上軍官已聚集在大帳中,有人神色悲戚,更有人略帶一絲興奮,看著高居帥位的護聞上將軍趙行德,有人低聲議論,有人默不作聲,臉上卻帶著期待的神色,軍官到齊之後,眾人等著趙行德先說話。

“今日召集諸位,”趙行德環顧四周,見人已到齊,便沉聲道,“是為議定擁立之事。”

眾校尉各自早有過溝通,並沒有意外,故而無人出聲打斷,隻是略帶興奮地看著趙行德。

“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駕崩,本來早該召集諸位議定大事,隻是王將軍麾下有三名校尉大人,我護聞行營上書缺了這三位校尉的副署,雖然將來可以補呈,總是有些缺憾。幸好昨夜王將軍那邊快馬傳來龍騎軍大營諸位的意見,也和我等一樣,決心依著護國誓約行事,並無他意。”趙行德略微解釋了幾句,見眾人都沒有其他表示,便直截了當說道:“我夏國上至皇家,下至黎民,皆行長子繼承製。陛下駕崩,太子若無失德之處,便由護國府擁立太子。諸校尉依著護國誓約,宣誓效忠太子,新皇即位為君。各軍司、各行營,也當召集在軍的校尉,上書護國府,若太子無失德之處,則表明擁立之意,若太子失德,則陳訴其失德之處,請敦煌諸校尉另擇賢能。趙某今日召集眾位,便是征詢諸位校尉的意見,其他眾將,也做個旁證。”

他話音剛落,杜吹角便搶先道:“太子無失德之處,杜某願擁立新君。”

杜吹角多年跟隨趙行德,他這校尉之職卻不是軍士直接推舉而來,而是趙行德升任上將軍以後,杜吹角轉入虎翼軍,因虎翼軍軍士散在四處護衛高官重將,難以直接推舉校尉,故而他所在營的上一任校尉退役之後,由行軍司提名資曆深功勞夠的杜吹角接任校尉,其他同營軍士不反對,他也就就任了。這種提名校尉的特例,隻在龍牙和虎翼兩之軍,龍牙軍校尉由皇帝提名,虎翼軍校尉由行軍司提名,人數隻占四百名護國府校尉總數的百分之五。而又因如此,龍牙軍和虎翼軍的校尉在位期間,均不參加護國府議事,隻是在議定國家大政時以上書行使護國校尉的權力。與之相類,上四軍裡的承影軍和教戎軍,校尉雖然是軍士推舉的,也因為常年巡行四方,校尉不能如其他軍校尉一樣輪番去護國府議事,隻以上書言事並投票。

護聞行營是臨時征召的,營中各校尉來自各軍原留守河中的人員,杜吹角表態後,花帽軍校尉王雙喜、教戎軍校尉張重元、細柳軍校尉吳三郎、先登軍校尉李玄、突騎軍校尉安重謀也先後表態,一致支持太子陳重即位,眾人議定之後,便在大營早已擬好的上書中副署,由趙行德封上蠟印,交由行軍參謀以鴿書發走。行軍參謀為防意外,同樣內容的鴿書,每隔一個時辰發出一次,往敦煌護國府一連發出了五份緊急鴿書。

緋紅的晨曦中,一隻隻健鴿振翅高飛,飛躍白雪皚皚的大地。

闖過叛軍駐紮的營地周圍時,有一隻軍鴿不幸被射了下去,其餘的軍鴿得以幸免。

軍鴿一隻接一隻繼續向東飛翔,越過綿延高聳的山脈,穿過荒無人煙的大漠,沿著夏軍射雕手特意清理過猛禽的鴿路不斷向東飛翔。途中,三隻軍鴿在行軍司特意設置的驛站停留,驛站更換了軍鴿繼續飛往下一站。唯有一隻行軍司特意培育的稀有軍鴿,從不停落在有人的地方,而是徑自穿越荒野、沙漠,一直向東,直到飛進敦煌護國府的鴿棧。一雙大手將這隻消瘦至極的軍鴿捧起來,溫柔地將鴿子腿上封印的蘆葦管解下來。這根蘆管被放到一個銀盤裡,小心翼翼端進護國府長史房右翼的耳房中,在兩名行軍參謀作證下開啟封印,展開薄如蟬翼的緊急軍書。

“護聞行營校尉上書擁立。”一個沉穩的聲音道,“謄抄後即送楊校尉。”

隨後,一段短短的蠅頭小楷被謄抄在硬黃紙上,注明來曆,用過護國府行軍長史文書房的抄文印,裝入公文信封,送到了護國府首座校尉楊任的手中:“啟稟楊校尉,護聞行營上書來了。”

“來了嗎?”楊任臉色一喜,接過來展開一看,歎道,“正是時候,好啊!”

“上書校尉”楊任轉頭吩咐道,“校尉的人數已夠,速速請餘校尉、康校尉前來。”

“通知召集護國府議事。”

“將消息報知柳相,請柳相出席護國府議事。”

“通知各府在府的長史,做好準備,為護國誓約為證。”

幾個書辦步履匆匆地跑出去辦事。

楊任站起身來,推開窗戶,冰涼的空氣猛地灌入房間裡,將日夜積累的濁氣排除一空,楊任深深呼吸了一口這乾冷的氣息,感覺精神為之一振。他心中默默計算著,因為兩麵戰事頻繁,護國府在敦煌現有校尉僅144人,擁立太子即位的人數不足,而各地校尉分彆上書擁立者有15人,再加上安北軍司、安西軍司、護聞行營在行軍營中上書擁立太子的校尉108人,合計人數正好超過了護國府校尉總數的三分之二,除了安東軍司尚未表態外,安西軍司、安北軍司上將軍亦隨著校尉上書表達了服從護國府的擁立之意。這樣的話,隻要在敦煌護國府的校尉全部同意,不必等召集更多校尉齊集護國府,就可以擁立新君了。

不多時,餘藏雲、康德明來到護國府簽押房。

餘藏雲乃是如今護國府校尉次座,和首座楊任一樣,可以委任一位百夫長代理校尉事,自己常年駐守護國府。而康德明則是因為在護國府期間正好他所在的花帽軍遠征羅姆,康德明還沒來得及趕回河中,又遇上陳昂和康王叛亂。旁的河中軍籍校尉不能來敦煌輪替,護國府本身在府的校尉人數嚴重不足,行軍司也沒有新的軍令發出,因此,康德明也一直滯留在敦煌,滯留敦煌的河中軍籍校尉隱隱以他為首。這次皇帝遇險,楊任和餘藏雲、康德明頻頻會麵,商議後再拿出一個對策,然後三人各自去說服其他的校尉,倒也省卻了不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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