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天譴(1 / 1)

漢鼎餘煙 蟹的心 1257 字 1個月前

此等威力巨大的武器,絕非一拍腦袋信手而來。前後有許多人、許多部門彼此協作,持之以恒地投入大量資源,才得如此收獲。

最早的起因,是張魯在交州故態複萌,一邊傳教,一邊煉丹。他搜集了各種雄黃、雌黃、硝石之類礦物,打算以此來延年益壽、成神登仙。這種荒唐無稽的做法,立即被雷遠勒令禁絕,但張魯煉丹的方子,被雷遠鄭重地收集了來,由自家匠戶首領徐簡加以研究。

後來丁奉在荊襄作戰,就曾拿著幾個徐簡的試製品,投擲到敵船,爆炸焚燒。然而那些試製品的產量十分有限,運輸起來又有許多禁忌,所以雷遠領兵突襲曹操本隊的時候,竟沒有用上。

這種爆炸物,最主要的成分無非木炭、硫磺、硝石,雷遠在前世就記得。三者的有效配比如何,也可以通過一次次的試驗來確定。

之所以當時產量有限,主要是受製於硝土、硫磺搜集不易。

按照《神農本草經》的記載,硝石多半產自於豬圈、馬廄、廁所附近的牆角,每逢秋高氣爽的時候,會從土壤中析出。然而荊州、交州這些地方,大抵都多雨潮濕,雷遠委派了專人搜羅,但收集的數量總是不夠。

另一方麵,含硝的土塊,經過浸泡、過濾,再熬煮曬乾,才能得到硝石結晶。這種處理方式,來自於張魯獻上的一本丹書,喚作《三十六水法》。可硝土的產量既然不足,硝石的產出也就更少,而具體的試驗消耗,則始終巨大。

硝石數量極少,硫磺的供給相對充實,但也不算豐富。雷遠在蒼梧設了專門的火窯,通過焙燒涅石來獲取。另外還與江東方麵攜手,往夷洲搜羅一些。

大體來說,前後兩年的成果難稱斐然,雷遠對此也無可奈何。

好在他的荊州軍、交州軍本身力量強盛,並不急於靠這些神器來翻身。他繼續按部就班地推動這方麵的研究,又藉著中樞調丁奉、雷澄二將往成都充實後軍的機會,將相應的試驗記錄和自己對火藥武器的想法彙總起來,請丁奉將之轉交給諸葛亮。

對於各種新技術,諸葛亮一向都有著超乎尋常的重視。早先雷遠在峽江之間使用獨輪車運輸物資,這一產品被諸葛亮看中之後,如今已經廣泛應用到了從隴上到南中的千山萬壑之間。而各種型號的連弩和腰引弩更不用說了,漢軍弓弩為天下之冠,絕非虛言。

對於交州軍府在火藥武器方麵的探索,諸葛亮立即抓住了其中的關鍵所在。他是大漢朝廷的丞相,能夠動用的資源,接觸到的信息龐大無比,於是在很短時間內,丞相府的吏員就在漢中和梓潼等地,找到了相當規模的天然硝石礦,並著手建設硝洞、硝池。

這樣一來,火藥武器的發展速度就此加快。

在火藥武器的具體選擇上,諸葛亮放棄了點火裝置始終不夠可靠、威力也有限的投擲武器,轉而根據雷遠在書信中的幾種設想之一,選擇以中央打通的粗大竹管或巨木,在外包裹以堅固鐵箍,用火藥的力量發射子窠。

這東西,雷遠給它起了個古怪名頭,喚作“突火槍”。

作戰的時候,先以絲綢包括一定重量的火藥置於突火槍底部,再置入同樣被絲綢紮緊的子窠。內部,則是數百枚小塊的鐵片、瓷片或者小石頭。隻消通過竹管後方的小孔引火,則火藥猛然爆炸,伴隨著巨響,將子窠中的巨量碎片發出,造成殺傷。

雷遠在與諸葛亮的書信溝通中,還半開玩笑地提出,或可純以銅、鐵鑄造槍身;則突火槍可以龐大到數千斤,裝入重達百斤的子窠,來個一發糜爛數十裡。諸葛亮在幾次試驗之後,始終無法解決金屬冷卻收縮的問題,最終隻能把雷遠的建議當做他的夢中囈語。

為了不斷完善這種武器,發揮其前所未見的作用。諸葛亮擴建了成都附近的車官城,專門抽調了文武雙全的柳隱負責,並從益州軍中抽調了許多忠實可靠的士卒,會同蒲元等大匠共同參與。

穀/span整個過程中,諸葛亮數十次地去往車官城,與將士和工匠們一同研究分析,其用心良苦可見一斑。而這支自組建以來從未上過陣的軍隊,第一次作戰,就出現在了最關鍵的時候,而且直接大規模的應用。

砰砰如雷的亂響過後,曹軍鐵騎一片大亂,哪怕再勇敢的將士,也用力拉扯韁繩,隻求避開前方那吞噬人命的凶惡武器。

其實突火槍的威力並非極大,縱然數十輛大車上的突火槍同時開火,一次性造成的死傷未必比連弩密集攢射多出許多。

因為硬木所製、兩片拚裝的槍身不夠牢固,裝入火藥的量非常有限。而哪怕秘密操練多次,將士們一下子身臨如此激烈的戰場,難免渾身僵硬、動作失誤,適才一輪轟擊之後,便有好幾杆槍身直接綻裂或者爆開,從此沒法使用。

如果曹軍將士能夠定下心神,稍稍分析局麵,就可以發現操縱突火槍的漢軍將士們已經近乎狂亂,他們竭儘全力地快速清理突火槍的內膛,並準備再度置入火藥包和子窠。

這動作不夠快。曹軍騎兵隻要鼓足勇氣,一定能在漢軍完成射擊準備前撞過車陣,從而將突火槍的威脅消滅。

可曹軍騎士們不敢。

曹軍的前衝勢頭,已經被這聲勢駭人的一擊打斷了,打碎了,再也沒法恢複。

任何一樣武器,在第一次大規模應用的時候,必定能造成超乎想象的效果。皆因敵人對此全無了解,隻能在他們的認知範圍以內,自行展開種種駭人的想象。而突火槍發射時的劇烈轟鳴、彌散白煙、刺鼻氣味和前所未見的麵狀殺傷,進一步激起了曹軍的恐懼,

位置稍後方的騎士們,親眼目睹自己的上司、或者軍中出名的勇士成排成片地死傷,或鮮血狂噴,或骨骼斷裂,甚至有人整個頭顱被砸爛,稀豆腐般的腦子飛濺得到處都是。

這哪裡是戰場上應該見到的?便是噩夢裡,也難想象到這樣的天譴!是的,這一定是天譴!還是最可怕、最凶殘的哪一種!

許多曹軍騎兵們的鬥誌和意誌,立刻就崩潰了。強烈的恐懼感像是飆風掠過,逼得每一個人都喘不過氣來,有人發出難以置信的聲聲吼叫,宛若癡狂。

縱使少量騎士們還能勉強保持鎮定,可從來沒有聽到過火藥爆炸聲響的戰馬,全都受到驚嚇,那根本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安撫的。

至少上千匹戰馬不顧一切地停步,使馬背上的騎士一個個倒栽蔥撲落地麵。而更多的戰馬則嘶鳴著、狂跳著轉身,往更後方狂奔亂走,與後繼的隊伍彼此衝撞,使得局麵愈發混亂。

偶爾有些堪稱豪勇的虎豹騎將士們勉強控製馬匹,衝向車陣方向大聲叫罵。可在數千數萬人攻守往來的戰場上,既然失去了勇往直前,你死我活的決心,這幾聲叫罵,隻徒然顯示出己方的虛弱罷了。

虎豹騎不止受到了巨大殺傷,他們的隊列已亂,軍心也亂。他們的自信,他們的驕氣和殺氣,也都蕩然無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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