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逼近(盟主加更)(1 / 1)

漢鼎餘煙 蟹的心 1594 字 1個月前

(謝謝隨心隨風隨性老爺的慷慨支持,以後如果有盟主,就都加更一章以示感謝吧。)

次日淩晨。

雷遠很早就起身了。他略微跳躍幾下,活動開身體。

台地上原有幾處破舊的棚子,是舊時行商搭來避風雨的,梅乾將之作為庫藏使用。晚上雷遠就睡在棚子裡,可惜棚子四麵漏風,頂上的茅草也早就飄散了許多,睡在裡頭,未必比睡在外頭更舒適。當他醒來的時候,半邊身體都被寒風吹得僵了。

樊宏連忙取了水來。正在洗漱的時候,棚子以外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雷遠起身去看,來的是丁立手下那個叫鄭高的什長。

“啟稟小郎君,曹軍行動了。”

雷遠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慢慢將雙手擦乾:“我們去看看。”

一行人轉出棚外,往前走百數十步,登上一處箭樓。

這箭樓距離台地入口處大概二三十丈,位置顯然是經過仔細計算過的,弓箭手的射程可以覆蓋第三道柵欄;而雷遠立在上頭探看,視野恰好越過台地邊緣陡崖,及於下方的蜿蜒山道。

天色剛有些蒙蒙亮,高處的岩崖和若有若無的霧靄一起把光線遮住了,於是地勢較低的山道仍然很是幽暗,看不太清楚。雷遠竭力分辨,沿著山道進行的曹軍隊伍也隻看得出黑黝黝的人影,因為受山道狹窄所限,隻能兩三人一排,隊列拉得很長。

他們顯然都是訓練有素的精銳戰士,在行進中並不發出嘈雜的聲響;隻有腳步聲和刀槍劍戟的碰擊聲,先是混合在無窮無儘的山風呼嘯中,然後隨著他們的不斷迫近,慢慢地變得明顯。

這時候,負責守衛台地入口處第一道防線的丁立所部,已經完全動員起來。

雷遠可以看到軍官們呼喝著,督促使用長槍的士卒們在木柵後方列隊,而使用刀盾的士卒編為十人二十人的小隊,在長槍手後方集中。丁立本人站在第二道柵欄的開口處,斜對著台地的入口,在他身邊有數十名著甲的精兵作為預備隊。

他部下的弓箭手們和陳夏所部的弓箭手合並編為一組,已經前出到柵欄以外,正在台地邊緣往下探看;他們中大部分人還額外背著布囊,布囊裡裝著的是大大小小的石塊。

從曹軍出現的位置到擂鼓尖隘口下方,大概有三四裡,全程都在台地守軍的視線範圍以內。弓箭手們看著曹軍慢慢接近,有的便開始謾罵,也有人吐著唾沫、發出輕蔑的嘲笑聲。

而曹軍士卒們並沒有對此作出任何反應,他們行進的速度也絲毫沒有改變。他們隻是低頭看路,前進,然後越來越近。

這時候終於有一縷陽光從東麵群山的缺口投射過來,透過霧靄,把低處的山道照亮了。於是曹軍便不再隻是黑色的剪影,陽光照射到他們的隊列中紅色、藍色或黑色的飄揚旗幟,又在兵器和甲胄的金屬表麵反射,閃出星星點點的耀眼光芒。

雷遠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隊列最前方的那個高大身形。黑色的魚鱗鐵甲、黑色的獸麵兜鍪,在兜鍪上,斜插著一支紅色羽毛。

“張遼!”箭樓上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身為統領萬軍的曹軍方麵大將,就這樣無遮無擋地衝鋒在全軍的最前方?此人竟然勇猛到了這種程度?若非早就聽說過他善戰的名頭,雷遠等人幾乎要懷疑張遼是瘋還是傻!

“讓鄧銅、賀鬆兩曲各調三十名弓箭手給丁立!快去!”雷遠厲聲喝令。

樊宏三兩步竄下箭樓,發足狂奔而去。

片刻之後,兩隊弓箭手從台地後方疾奔向前。為首的屯長與丁立言語了幾句,把守柵欄出入口的士卒立即讓開一條道路,讓這些弓箭手們全數抵達柵欄以外,與本來前出的弓箭手們彙合到一處。

雷遠看得出,丁立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手了,應變的速度也很快。他也發現了張遼,並且和雷遠一樣想到:既然張遼本人就在隊列最前,那跟隨他的必定都是甲胄精良的壯士,這種甲士哪怕被紮得像刺蝟一樣都無礙行動。要對他們形成威脅,弓箭手的數量必須更多才行,這樣才能有機會射中他們的麵門或者甲胄縫隙。

當弓箭手們就位,曹軍的隊列恰好也抵達了下方之字型彎折的山道,於是,大蓬箭雨立刻就被拋灑下去,其中還夾雜著石塊……那是丁立昨夜讓弓箭手們提前準備的。

這段山道的地勢,與昨日早晨雷脩率軍阻擊的地形頗為類似,當時雷脩這麼做,是因為這種狹窄地形限製了兵力鋪排,迫使敵我雙方隻能展開小規模的格鬥,而雷脩憑借自身的超群勇力,敢於、也擅於這種格鬥。然而雷脩已經戰死了,雷遠完全不打算在山道上與敵糾纏,他不認為還有彆人能夠與張遼匹敵,更不舍得拿極其有限的兵力與曹軍拚消耗。

所以,在這段山道上,曹軍能夠接觸到的隻有密如雨下的箭矢和石塊而已。

由於雙方所處的高度相差甚遠,即使是較輕的箭矢,從高處落下後也會變得強勁,很難光靠甲胄抵禦。

但這批曹軍將士的配備非常齊全,很多士卒立即取出身後背著的盾牌,雙手將之高高擎起。箭矢射在木質蒙皮的盾牌表麵,發出“噗噗”的悶響。大部分的箭簇被彈開或嵌入盾牌裡,隻有少許箭矢的力量足以紮透盾牌,有幾個士卒運氣不好,舉著盾牌的手掌被箭矢刺中,頓時痛呼出聲。

沒有攜帶盾牌的士卒也具備豐富的應對經驗。他們將身體儘量靠近山道內側,利用岩崖上叢生的荊棘、藤蘿來遮擋,很多箭矢打在密集的樹枝上,發出唰唰的聲音,然後就掛在枝條間不動了。

如果下來的隻是箭矢,曹軍士卒們應付起來並不艱難;但額外加上石塊,就不那麼好對付。

拳頭大小的石塊,每個都有兩三斤重;也不用投擲,隻要一鬆手,自然就順著山崖彈跳飛落。什麼荊棘灌木都阻不住石塊下墜的勢頭,盾牌也擋不住。它們如果砸在盾牌上,至少也能砸出一個坑,有時候還會把盾牌打碎;如果砸在甲胄上,輕而易舉地就能讓人筋斷骨折。甚至有幾名曹兵遭石塊撞擊後失去了重心,趔趄了幾步,隨即慘叫著往山穀深處墜下去,撞擊到地麵,血肉橫飛。

為了躲避這些石塊,曹軍士卒們不得不掀開遮擋視線盾牌,注意觀察上方石塊的來勢,然後前後移動閃避。這一來,箭矢又有了發揮作用的機會,短時間內,多名曹兵中箭受創,還有人麵門中箭,一聲不吭就死了。

雷遠可以確定,曹軍在這段山道上折損的士兵已經超過五十,但更多的曹軍士卒跨過戰死或受傷的同伴,緊隨著他們的主將,毫不遲疑地加快速度前進,就像是流血受傷的猛獸,變得比原來更凶悍!

這時候,身在箭樓上的雷遠等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探身,目光全部投注在曹軍的前鋒隊列、張遼所處的位置。

那支顯眼的紅色尾羽已經看不清了,張遼和簇擁在他身旁的偏裨將校、護衛們都高舉著正麵用金屬獸紋加固的大盾,彎著腰疾步奔行。上方的弓箭手們注意到了這支勇猛突進的小隊,互相招呼著,向他們猛烈射擊或投擲。但是,好幾塊石頭砸在大盾上,都被彈開了;這些人的身上又至少披了兩層的重鎧,偶爾被射中一箭,也渾若無事。

眼看被他們一鼓作氣衝到接近平台的陡峭石梯之下,有幾名弓箭手惱怒不已,從岩崖邊探身出去,往下俯射。然而身體剛探出去,就遭下方的強弩命中,立時斃命。另一批弓箭手下意識地撲前意欲與之對射,可幾乎每個人都是甫一探身,就遭強弩集中射擊,眨眼功夫連續死傷多人。

“張遼的親衛們都擅長使用強弩,昨日鄧銅和我就吃過大虧。他們應該是集中了全軍的強弩,提前上弦,直到迫近石梯下方才猝然發動,壓製我們的弓箭手……我們無此精良器械,頂不住的,隻能放他們上來了。”郭竟歎了口氣。

這是朝廷經製之師與地方土豪間的裝備差異,根本無法彌補。

按照此前的安排,丁立、陳夏兩個曲長所部頂在最前方,賀鬆、鄧銅兩個曲長所部靠後休息,而郭竟所部負責扈衛主將。所以不久前他也登上箭樓,陪同雷遠一起觀看局勢。雷遠並不懷疑自己的判斷力,但有個久曆廝殺、經驗豐富的軍人在身邊拾遺補缺,總是好的。

聽得郭竟如此判斷,雷遠點了點頭。果然,在前方指揮的丁立呼喝幾聲,弓箭手們迅速退了回來。但他隨即又大聲喝令,丁奉帶著著甲的精兵們旋即越過了柵欄疾衝向前,與弓箭手們交錯而過。

“好!”郭竟高聲喝彩。

能夠在過去數十年的大亂世中脫穎而出,進而帶領數百人的,不會有誰是無能之輩,丁立這一進一退的時機便抓得恰到好處。

曹軍最前方的勇士趁著弓箭手們退後的機會迅速攀上石梯。然而他們剛一冒頭,就正撞上了丁奉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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