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勁的後座力根本沒讓射出箭矢的呂武身軀有什麼回饋。
他要是身軀出現搖晃,也是地麵不平坦,車輛顛簸所導致。
箭矢離開箭槽飛出去,它爆出了破空之聲,往前飛的時候,箭尾的翎羽在隨風震動,箭杆則是有規律地向前鑽動著。
任何的物體,飛會都產生一種“滾筒”效應。
也就是說,不管是什麼形狀的物體,飛行必然會出現翻滾軌跡。
長形物體,比如箭矢,要是沒有後麵的翎羽,射近目標不會太明顯,太遠則會是箭杆變成橫的驅動作用。
這個就是為什麼明明是射箭,一些人明明是直著射出去,等到了靶子卻是“啪”的一聲,來個箭杆與靶子的碰撞,不是箭鏃首先觸碰靶子的原因了。
戰車在移動。
呂武看都沒看,將弩丟在車鬥內,順手操起了那麵金屬盾。
下一秒,盾麵傳來了“Duang”的一聲。
扁頭的青銅箭鏃磕在光滑的盾麵之上,摩擦出一排火星,順著方向裝載車壁上發出“叩”的聲響,箭鏃鑽進木頭裡麵,箭杆發出輕微的顫動。
這是潘黨上陣之後,射出的箭矢首次沒有見血。
他臉上有一道血痕,是剛才弩箭擦著臉頰激射過去,撕開了皮膚所留下。
對這種場麵,他心裡有些後怕!
剛才在弩箭射來時,他那雙眼睛捕捉到,腦子裡判斷出飛行軌跡,稍微一偏頭,雙手已經進行反擊。
要是加上特效,會是他的腦子裡出現無數計算公式,可能還需要點閃電帶火花。
判斷出隻要偏一下就能躲開箭矢。
卻是出現了判斷失誤。
那支箭的飛行速度太快。
不然,臉上不至於被擦了一下!
“那東西原來是弓……”潘黨重新抽出一支箭矢,目光變得更為銳利。
觀戰的萬眾,他們隻看到雙方對射了一箭,沒看到有人倒下,下意識嘴巴裡發出了聲音。
結果是有太多人一起發聲,導致戰場上響徹了一聲“謔!!!”的驚歎。
楚共王熊審看到養由基露出了嚴肅的表情,不由可道:“如何?”
養由基說道:“晉將之弓,箭矢極勁!”
楚共王熊審露出了不明覺厲的表情。
也是養由基的眼睛足夠好,遠遠地還能捕捉到呂武射出去的弩箭。
身為一名神射手,他太知道箭矢速度代表著什麼了!
箭矢速度快,首先動能就是足夠,所能產生的穿透力也更強;再來就是能給出的反應時間短,很難讓人做出及時的躲避動作。
本來就不覺得自己能射中目標的呂武,一點氣餒的念頭都沒有產生。
隨緣箭法,了解一下?
他是沒看到自己剛才那箭其實挺有準頭,要不倒會產生驚訝。
“淩,等下我射,你亦射!”呂武很清楚致師不止是戰車主將的較量,是戰車組員全體的事情。
淩神情變得肅然,應:“諾!”
雙方的戰車都在移動,隻是速度其實並沒有多快。
呂武這一輛四匹馬拉動的戰車,速度應該是有個三十五邁左右?
兩頭牛拉動的潘黨所在戰車,速度方麵絕不超過二十邁。
晉軍和楚軍,包括鄭軍、陳軍和蔡軍,列陣等待致師結果的出現。
事實上,之前連續折損了三名出戰貴族的晉軍,士氣方麵遭受了一定程度的打擊。
本方出戰的貴族被潘黨一箭一個射殺,沒出現心理波動才是怪事。
至於說被嚇得連打都沒有勇氣?
這種情況隻會出現在烏合之眾身上。
晉軍是一種有組織有紀律的部隊,士氣低落是會產生影響,說連戰都不敢戰,則是屬於不可能。
欒書已經接到國君的命令。
他聽到行動方案還有自己兒子的一份參詳,免不了感覺有些膩歪。
在一群二代中,欒糾一點都不起眼,能有什麼好建議?
隻是,國君既然那麼給麵子,肯定要投桃報李的咯。
“此處交給上軍將與下軍將。”欒書看向士燮,肅聲說道:“我往左,中軍佐往右。陰武與潘黨戰罷,當即發起攻勢。”
這是要各領本部,加強左右兩翼的攻堅力量。
士燮沒什麼意見。
楚軍的精銳明顯是在中間,左右兩翼都是軟柿子,捏起來肯定會很有感覺。
得到通知的郤錡和韓厥,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
其實,他們就算有意見,還能不遵從命令?
兩軍空出來的位置,兩輛戰車正在馳騁著。
“便是現在!”
呂武再次扣動扳機。
淩也隨後張弓射箭。
對於潘黨來說,他遭遇到了比較糟糕的情況,戰車的軲轆輾到石塊,產生了明顯的顛簸,以至於身軀不穩沒能射箭反擊。
潘黨捕捉到飛射而來的箭矢,下意識地一蹲身。
他的戎右及時抬盾,擋住了射來的箭矢。
馭手剛穩住戰車,沒來得及竊喜,腦子好像是被重錘敲了一記,眼前被黑暗所吞沒。
潘黨感覺到了鼻尖的灼熱,下一刻腦袋插著箭的馭手往自己這邊倒來。
失去馭手拉住韁繩,拉扯的兩頭牛瞬間得到解放,它們要分道揚鑣時,又感覺韁繩被拉扯住,很不開心地甩了甩腦袋。
而呂武其實無法判斷是自己的箭射死對方馭手,還是淩的箭命中。
他讓青趕緊地追上去,卻見潘黨親自控製戰車降速,還朝自己大聲喊了句什麼。
淩倒是聽清楚了,複述道:“敵將請求喚來馭手。”
啥!??
還能喊暫停的???
這特麼是在逗我!
卻見潘黨真的將戰車完全停下來,他的戎右跳下戰車往己方本陣跑了過去。
呂武看得有些懵,手癢到不行,琢磨著:“衝上去乾掉?”
青卻是控製戰車來了個改換方向,慢慢地也停了下來。
“我特麼!回去一定要換個馭手!!!”呂武是強製忍耐才沒伸手將青給掐死。
楚軍那邊先是一靜,隨後齊聲高喝:“彩!”
晉軍隨後也是高聲喊:“彩!”
兩軍一定在讚歎,覺得這一場致師是多麼有貴族風度啊!
潘黨的戎右帶著新的馭手回來了,上車後開始操控戰車重新動起來。
“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擅自行動!”呂武講得那個叫咬牙切齒。
打架都沒叫暫停的。
兩國開戰,大將進行單挑,還能摁下暫停鍵?
要是被曆史所記載,後人會怎麼看???
呂武不知道的是,晉國、楚國和其餘國家的貴族,他們已經將剛才的事情視為一件雅事,覺得應該傳頌得舉世皆知。
青能聽出自家主人的聲音很嚴厲,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一臉的委屈。
兩輛戰車重新動起來。
馳騁之間,你來我往的射箭。
潘黨射出的箭,準頭著實是奇準無比。
關鍵是呂武三人都不止套著一層甲,一些要害甚至還特彆套著鋼板。
結果是潘黨想射死呂武的馭手,也就是青,用以回報呂武剛才願意停下來等待的恩情。
青中了三箭卻是屁事沒有,專心地控製著戰車。
這一下,潘黨一顆心就不免往下沉了。
他發現呂武的那一輛戰車一直向本方接近,無比清楚呂武是想乾什麼。
左等右等,等不出一個結果的欒書一再抬頭看天色。
要不是事先跟士燮約定好,他實際上已經不想再繼續等下去。
致師這種事情,有瞬間就分出勝負,也有來來回回地玩上一整天,甚至各自回營吃飯和睡覺,隔天接著玩的例子。
太陽已經當空在照。
兩軍的士兵站了小半天,繼續站下去的話,還有體力來應對接下來的廝殺嗎?
晉軍這邊其實還好。
他們看得津津有味的同時,沒人亂跑亂動。
楚軍那邊的情況就有些糟糕了。
中軍的陣型已經扭曲。
左右兩翼則是變成了亂糟糟的一團。
要是繼續拖下去,信不信一些蠻兵就該回去營中睡午覺?
發現呂武所在戰車一再逼近的潘黨開始變得急切。
他一共射出七箭,三箭命中青,四箭對著呂武而去。
射向呂武的箭,有兩箭被作為戎右的淩抬盾擋了下來,兩箭射中呂武。
中了兩箭的呂武沒感覺到疼痛感,心裡則是多少有些慌。
原因是一箭插在脖子,另一箭則插在腦袋上。
要不是防具夠給力,一箭就能將他乾掉了!
呂武也不是沒有反擊,隻是準頭著實太過差勁,恨得他都想砍了自己的雙手。
雙方距離拉近到二十米以內。
潘黨不再頻繁射箭,死死地盯著呂武的眼睛。
兩人的視線形成對視。
“淩,你射牛。”呂武對自己的箭法已經感到絕望,選擇棄掉弩機,伸手操起長錐,又對青說道:“儘你所能,靠攏十步之內!”
“主,相距太近,我需持盾護……”淩被呂武嚴厲地瞪了一眼,下一秒舉起盾,並喊道:“小心!”
呂武下意識做出低頭得動作,腦袋瓜感覺到了受力,一陣金屬交鳴也在耳膜回蕩。
射出一箭,再次被防具擋下來的潘黨都快心生絕望了。
這特麼怎麼回事啊!
明明射得很準。
就是特麼射不穿防具啊!!!
剛才呂武是真心被嚇一大跳,惱火地擲出長錐。
淩滿臉鐵青,心生極度的後怕感,忘記換成弓射箭了。
長錐被投擲而出。
呂武操起弩機連瞄準都沒有,扣動扳機就射。
先躲過長錐的潘黨,看到自己的戎右連人帶盾牌被長錐穿透而死,臉上帶著驚恐回頭向呂武看去,卻是感覺自己額頭像是被什麼玩意點了一下,什麼都沒來及想,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那一刻,戰場爆發出了震天動地的聲音。
隻不過,晉軍是在歡呼,楚軍卻是在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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