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全息投影出現在了艦橋的中央。

全息投影裡站著一個人，不是靈族人，也不是靈族人製造的類似智庫阿米多那樣的人工智能，而是一自夕。

事實上，剛才那句話也是一自夕的聲音。

不過這顯然不是一自夕在說話，這聲音雖然是一自夕的聲音，可沒有半點感情，給人一種生硬冰冷的感覺。

雖然明明知道不是一自夕站在麵前，也不是他在說話，可夏雷卻還是被勾起了傷感的情緒。那個可憐的人，他的一生都隻為了一個與他見麵的使命，他唯一的願望就是像一個真正的角鬥士那樣死在角鬥場上。他殺了他，他死在了他的懷裡。

“唯一先生，你不應該來到這裡，我沒有你來到這裡的備用方案。你來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全息投影裡的一自夕說。

夏雷深深細了一口氣，將腦海中的一自夕的身影清理掉，然後才說道：“你是誰？”

“使命號超級係統。”

“你能換一個樣子嗎？還有聲音，你現在的聲音和樣子讓我想起一自夕，我的心裡有些難受。”夏雷說。

艦橋中央的全息投影顫動了兩下，一自夕的影像變得模糊了起來，最後看不見了。一個新的影像浮現了出來，使命號的超級係統變成了一個白發蒼蒼的人類老者，帶著眼鏡，穿著白色的長褂子，就像是一個古板的老科學家。

“唯一先生，這樣可以嗎？”超級係統說。

夏雷點了一下頭，然後說道：“告訴我，為什麼給一自夕設定的使命會有那樣的結尾？”

“他死，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會消失，這是出於一種安全的考慮。”

“可是你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他沒有必要死，他可以和我一起去欲望峽穀。”

“唯一先生，他隻是一個被製造出來的生命體。如果你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我可以再給你製造一個一自夕，甚至一百個一自夕。”超級係統說。

夏雷的心就像是被刀紮了一下，重新製造一個一自夕，甚至是一百個一自夕，可都不會是他認識的那個一自夕。

“我現在有點明白了……”夏雷的嘴角浮出了一絲苦澀的笑意，“靈族人以造物主自居，你是靈族人創造的，你所創造的生化人比真人更完美，他不僅擁有自主的思維，甚至還能掌握黑暗能量，成為一個擁有超前進化的強者。可不管是靈族人，還是你，你們一點都不尊重生命。靈族文明的毀滅並不是偶然發生的事件，一個連生命都不尊重的種族，自身又怎麼可能延續？”

靈族文明的毀滅是因為這個原因嗎？不尊重生命，這無法證明。他這麼說，或許也隻是因為情緒所致。可往這個方向去思考，它卻又有存在的可能性。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就是，如果你連你自己的身體都不愛護，你的身體肯定不會好。抽煙醺酒的人也總是會比熱愛運動，飲食健康的人死得早。一個人的生命是如此，一個文明的生命又何嘗不是如此？

“抱歉，唯一先生，我無法評論你的說法。”超級係統說。

“我不需要你的評論。”夏雷說道：“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在一自夕的大腦之中植入了那個夢境，一個三頭六臂的神毀滅了世界之盒，這是為什麼？”

“那個三頭六臂的神就是黑暗死亡世界的主宰冥亞斯。”

夏雷說道：“我知道，可這不是我的問題，我的問題是你為什麼要在一自夕的大腦之中植入那樣的夢境。不僅是冥亞斯，還有黑日帝國的神廟。你在一自夕的大腦之中植入這個夢境，我必然會知道這個夢境的存在，所以你其實是在想我展示，那麼你想提示什麼？”

超級係統沉默了一下說道：“唯一先生，不是我想要提醒你什麼，你應該知道，包括我在內都是被創造出來的。我之所以要砸一自夕的大腦之中植入那個夢境，是因為創造我的人要我那麼做。我也有我必須要執行的指令。”

“那麼我換一個說法，告訴我，創造你的主人是誰？他為什麼要在你的程序之中植入那個夢境？”

“我不知道。”

夏雷頓時皺起了眉頭。如果站在眼前的是一個生命體，他可以直接竊取他的大腦之中的記憶信息，自己去找答案。可是站在他麵前的不過是一個虛構的全息影像，根本就沒有大腦，他想竊取也竊取不了。

夏雷的視線跟著移到了一台設備上。

“沒用的，我是能量係統，不是你熟悉的那種智能程序，我沒有硬盤，你無法從我的身上下載什麼信息。”超級係統說。

“你竟然能看穿我的心思？”夏雷很驚訝。

“我是超級係統，我擁有已知宇宙最快的運算的速度。你看那台設備，根據你的眼神，還有我們正在交談的事情，我要分析出你心裡在想什麼並不困難。”超級係統說。

“我為了靈族人的使命舍生忘死，可你居然連你的主人是誰都不告訴我！”夏雷有些生氣了，“讓我知道更多的真相，這對我完成那個使命不是更好嗎？”

“我和你都有各自的使命，我的使命是給你傳遞需要傳遞的信息，你的使命是找到那塊碎片。至於真相，唯一先生，你為什麼如此執著於真相？”超級係統反問。

夏雷頓時愣了一下。

你為什麼如此執著於真相？

這是使命號超級係統無心說出的一句話，可就是這句話卻觸動了他心中的一塊從未被觸動的地方。這一刹那間，他想了很多很多。

在他之前，聖王藍靈失敗了，阿希米斯人的文明被毀滅。

在他之前，聖雷失敗了，希望之星上的人類文明被毀滅。

現在是他，他是目前為止最成功的一個，距離那個使命隻差最後一步了。可如果他失敗了，地球上的人類文明也會被毀滅，甚至還有剛剛結束千年苦難的希望之星也會被毀滅。

他其實和聖王藍靈還有聖雷一樣，都是一個小兵！

在戰場上，小兵的作用就是執行命令去衝鋒殺敵，什麼時候輪到小兵來質疑將軍的命令？

衝鋒陷陣的小兵，這就是他此刻的真實感受。如果說來到使命號有一個最大的收獲，那就是他此刻的覺悟，還有根據這個覺悟衍生出來的判斷——那個使命的製定者還活著，他掌控著一切！

一個很簡單的證據就是，如果他在這裡失敗了，使命進入下一個輪回，總得有人去毀滅地球和希望之星上的文明吧？事實上，一路走來，他也承受著那個使命製定者的壓力，以及種種設定好了的安排！

他一直懷疑身邊的那些女人並不是偶然出現的，不然怎麼那麼多的具有優秀基因，能產超級先天靈氣的女人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在他的身邊？等著他去征服，給他產生先天靈氣？

那麼，那個製定這個使命的人是誰？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唯一先生，你應該離開這裡，去你應該去的地方。”超級係統說，它的聲音打破了艦橋裡的短暫的沉默。

夏雷抬眼看著它，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笑意，“我心裡現在在想什麼？你能分析計算出來嗎？”

“我可不是無所不能的神，我無法分析你現在在想什麼。”超級係統說，然後它又補充了一句，“你真的應該離開這裡了。”

“你為什麼這麼著急讓我走？這裡有什麼我不能看見的，或者知道的嗎？”

“這裡並不存在你想要的答案，也沒有你想要的東西。我和這艘使命號的存在，隻是給你傳遞信息。你也可以將我和這裡理解成那個使命的最後節點，邁過這裡，你隻需要最後一步就能完成那個使命。”超級係統說。

“最後一個問題。”

“我不確定我能回答你的問題，你應該離開這裡。”

“安息女王所發射的信號，接收者就是你嗎？”夏雷問。

“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是的，它發射的信號是激活我和基地的鑰匙，它隨後還發射了一些關於你的信息。我根據你的信息，分析演算之後製造了一自夕，也就有了後來發生的事情。”超級係統說，然後它又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回答你的問題，現在請你離開這裡。”

夏雷突然釋放出了成千上萬根模糊能量根須，那些七彩氤氳的能量飛向了一台台設備，飛向了使命號的個個地方。

這個超級係統顯然不會告訴他任何機密，可就這麼離開的話他又不甘心，所以即便是要走，他也要嘗試一下用他自己的方式尋找這個地方隱藏的秘密。

卻就在這個時候全息投影之中的老頭說道：“唯一先生，你這是何必呢？你的行為已經觸發了自毀的程序。十秒鐘之後這裡將毀滅，請你立刻離開這裡。”

艦橋之中突然又響起了一個冰冷聲音的警報提示音，“現在進入自毀倒計時，十、九……”

夏雷轉身向來是的艙門飛掠而去，在倒計時數到“三”的時候，他從他用能量火球融化的沙丘通道之中衝射出來，轉眼就到了千米的高空之上。

居高臨下，那座沙丘還是那麼的平淡無奇。

轟隆——

地下突然傳出震天動地的爆炸聲，灼眼的強光衝天而起，無法視物。這光的強度就連夏雷都無法直視，下意識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灼眼的強光消失。

夏雷放下了遮擋雙眼的手臂，從天空俯瞰下去。那座沙丘消失了，不僅是它，連帶這邊的沙丘沙山都被夷為平地。地麵上滿是爆炸的高溫所燒灼的玻璃碎片，黑色的沙粒在方圓幾千米的範圍內反而是看不見了。

夏雷靜靜地懸浮在虛空之中，看著平坦如鏡的黑色地麵，許久都沒有動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