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 老戴櫛發店(1 / 1)

今夜的風,很大。

街道上,人不多,偶爾才有一人走過。

街道旁的一棵古樹,被風吹得搖晃不止,一枚枚落葉飄落。

一片落葉被風兒卷著,擦著一人頭頂而過,蕩在了街邊一間老屋的牌匾沿角上。

牌匾上,牌匾後的角落,灰塵滿滿,好像幾十年沒人打掃了一樣。

牌匾上,刻有五個大字,同樣落滿灰塵。

老戴櫛發店。

一名五十出頭的男人走在街上,緊了緊脖頸上的衣服,抬頭望了一眼牌匾,又低頭掃了幾眼屋門。

屋門拉開著一道縫隙,有燭光透出。

“新開了一家櫛發店麼?今日下工早,試試手藝如何?”

男人想到躺在椅子上,櫛發師傅以發燙毛巾燙過人們發脹發酸一天的頸部,再用手法加以揉按的舒適,不禁打了個顫栗。

太期待了。

男人收神,搖晃著發痛發酸的頸椎,進入了這間老戴櫛發店。

屋內,隨著開關門,燭光微微抖動。

將裡屋都映照得一片閃爍,與大片陰影結合下,好似一隻張牙舞爪的妖怪,待人而食。

這是一間老舊的屋子,年代有些久遠了。

看發黃的牆麵,好似有十幾二十年沒有重新打理了。

屋門正對處,為幾張老舊木椅,短背的,可以放倒的,皆有。

家夥事很全。

一個大銅鏡掛在牆麵上,擦的很亮,映照得很清楚。

其清晰度都有些不像銅鏡了,像是琉璃鏡。

一名黑發白混合的老者坐在椅上,打著瞌睡。

“嗯?來客人了?”

聽到屋門響,老者睜開了迷糊的雙眼,轉身而視。

“老先生好,我想櫛一下發。”男子與老者對視,露出笑容。

對比下,他的白頭發似乎比老者還多不少。

這老者是返老還童了麼?吃什麼靈丹妙藥了?

“好,坐。”老者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迷迷糊糊站了起來。

老者長相很是慈祥,臉上沒有一點皺紋,皮膚潤滑,隻是腰背有些佝僂,身高一米六多些。

等男子坐下後,老者拿了一張大紅布,將男子身上遮起來,避免頭發掉得滿身。

“紅的?”男子有些奇怪,他去了那麼多櫛發店,一般都是白布。

這樣能顯出來店家經常洗落發布,代表店家的乾淨。

紅布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有些衝鼻子。

不過隻是一會,味道很快淡到消失。

鏡麵,將男子與老者的背影映照出來,一坐一站。

“客人想櫛個什麼發?這南嘉府城街麵上流行的,老朽基本都會剪。”老者看著鏡麵,慈祥的微笑。

可能是年紀大的緣故,他嘴角的口水,又多了一些。

差點滴落,連忙用袖子擦了擦。

“老人家,你嘴有些漏啊,不會是風邪吧?我認識一個名醫,等你剪完發,我可以帶你過去治,可以給你打個折扣。”男子看著老人擦拭口水的舉動,眼珠一轉,給自己一朋友招攬起了生意。

“年紀大了,客人見諒。”老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的嘴角,又有口水在積蓄了。

等了等,見男子在等回話,老者回道:“先剪吧,剪完了再聊。”

男子道:“好,我頭發太亂了,你幫我剪順便可,我好束髻。”

老者將男子的頭巾解下。

“客人,理發還是閉起眼睛的好,這樣舒服一些。”老者提醒男子。

“好。”男子聽話將眼睛閉上。

老者說的沒錯,這樣確實舒服一些,有時候頭發會有打雷天氣時的感覺,酥酥麻麻的。

“客人躺靠一會兒,老朽去取一下東西。”

“嗯。”男子輕嗯一聲,不知為何,他倦意泛起,特彆想打個盹。

腦袋一歪,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老者進入了暗屋,很久沒有出來。

黑暗的暗屋中,有道道童聲響起。

“哎呀,好難選呀。”

“選哪一個呢?”

“要不?我們數口訣吧?”

“開始,開始!快開始,我好餓啊,難受……”老者的聲音再度出現,隻是不再那麼滄桑,帶上了一抹與那個年紀不符的調皮。

“好啦好啦,開始啦。”

“點一點二點老頭,不是老頭就是猴!”

“就他啦……”童聲確定下來。

沒過多久,暗屋門簾被掀開,老者慈祥抱著一顆圓滾滾的東西,走了出來。

“客人,開始櫛發了呦?”

老者對著睡著的男子低語一聲,雙掌,分彆按在了男子的太陽穴兩側。

嘩……

砰……

兩扇屋門,猛地關緊,嚴絲合縫。

屋內,燭光搖曳,黑亮交替。

一盞茶後,燭光穩定了下來。

屋子恢複了光亮。

老者慈眉善目注視著鏡中的‘作品’,一邊注視,一邊用手指梳著‘作品’的頭發。

“怎麼樣?還滿意這個身體麼?”

“滿,滿意……”一道乾巴巴的聲音響起,嗓子嘶啞,好像……很久沒有說話了。

鏡中,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

這年輕男子臉色蒼白,一頭沾著血汙的長發隨意披散,目光直而呆泄。

他的脖頸,縫著一根根粗而密的黑線。

極為可怖。

老者身側,木製托盤上。

放著一顆新鮮的頭顱,這頭顱閉著眼,鮮血幾乎將托盤流滿。

正是剛剛那名五十多歲的男子頭顱。

“去報仇吧,帶著你仇人的屍體,一起回來,人家……都聞到肉香了呢……”

老者沒有說話,一道俏皮且極具蠱惑力的童音出現了。

鏡中,老者咧開了嘴,露出了一嘴尖而密的牙齒,足有上百顆!

這牙齒,不似人類!

……

天初亮。

滿城縞素,出殯者不計其數。

這幾日,布鋪、棺材鋪發了財。

尤其是棺材鋪,生意都做不過來,木頭大量短缺,不得不雇傭了大量伐木工,去城外無量群山中伐木。

每日城門一開,浩浩蕩蕩的伐木隊伍就出了城。

街上,民眾們打開了門,看著街道上出現的血跡,不由長歎一聲。

轉身回到了屋內,提出一大木桶水來,拿著大刷子清洗門口與附近街道。

這幾日,日日如此,他們都有些習慣了。

每日廝殺聲不絕於耳。

一晚上都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家被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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