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禮對章越行了一禮道:“知端明公出京,特意趕來,可惜鈍馬不堪馳騁。”
王安上道:“我四哥前日被押出京,不然該一起前來相送。他說他此番能苟全性命,全靠端明維持。”
章越道:“說這些做什麼,坐吧!”
三人在亭間坐下。
章越知二人趕來必有話說。
王安禮道:“三哥在江寧知端明維護四哥,亦是感激不儘,若是端明公有暇不妨往江寧找我四哥敘話?”
去江寧找王安石,恐怕路程上來不及。
章越道:“怕是有些拖延。”
王安上道:“江寧至汴京水路不過二十二驛,十餘日便可至。”
章越笑了笑。
王安禮急道:“前幾日四哥與我說,這些日子,三哥知江寧對民生有所了解,與之前在廟堂之高時頗有不同,他言變法雖善,但亦確有其弊。端明公若去江寧找他談一談或許會有收獲呢?”
章越搖了搖頭,他知道二人是好意,但是自己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
章越笑道:“多謝二位好意了。”
王安禮,王安上聞言有些失望。王安禮不死心地道:“我的好齊年,出鎮在外雖是風光,但身在中樞方可一展抱負啊!”
章越仍沒有答應。
之後章越回到馬車踏上行程,車上十七娘問章越道:“最後相送的是何人啊?”
章越如實說了,十七娘聞言則道:“我看他們二人前來,倒不僅僅是相送而已。”
章越心道,你這話與蔡確實是說得一模一樣。
章越道:“不過念我幫過王平甫罷了。”
十七娘道:“官人倒是廣種恩德。”
章越笑道:“能幫則幫罷了,也沒多想,我記得老泰山怎與我道,助人切莫有施恩望報之心,你十樁人情送出去,能有一二人記你的好,已是足矣。”
十七娘笑語道:“不錯,所以官人種的不是恩情,而是仁德呀。有仁德的人,故貴人多助。”
……
江寧府中。
王安石手裡正看著兩封來信,一封是韓絳的,一封則是鄧綰的。
韓絳的侄兒,上元縣主簿韓宗厚在王安石任下為官,因大興水利有功,被王安石舉薦給朝廷。
韓絳得知此事後寫信給王安石一是感謝,還有則是吐槽和訴苦。
韓絳在書信裡給王安石寫道,呂惠卿此人極其強勢,入中書後五六次麵折於他。如今馮京,章越都已先後去位,我亦繼之被迫出外。
韓絳寫到呂惠卿送馮京,章越二人出外後,又將三司清洗了一遍,如今大權在握要在朝堂上強勢通過手實法,但此法韓絳絕不認同。
王安石對手實法也不認同,他寫信規勸過呂惠卿。但呂惠卿似乎羽翼已豐,也不似以往那般恭謙客氣,信中用詞頗為托大,甚至隱隱透出對王安石身在江寧卻遙控朝政的不滿。
王安石不免有些困惑,自己這才走了半年,說話就不好使了。
另一封則是鄧綰打呂惠卿小報告的信。
之前呂惠卿薦王安上為右讚善大夫,權發遣度支判官。
但鄧綰卻向天子彈劾章惇說,章惇與呂惠卿密謀此事,是為了下一步舉薦呂升卿。
這事令鄧綰與呂惠卿,章惇二人鬨翻了。
鄧綰知得罪二人後患無窮,立即給王安石寫信,將呂惠卿欲置王安國於死地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對方,又說了章越是如何如何地保下王安國。
信中鄧綰與王安石言,呂惠卿有逢蒙殺羿之心。
逢蒙是後羿的徒弟,跟從後羿學射術。在逢蒙把後羿的本事都學到了手了,覺得天下射術能勝過自己的唯有後羿一人,於是就把後羿殺了。
王安石讀信至此自嘲地笑道:“逢蒙殺羿,羿也有過。”
王安石的腦回路不同於常人,換了一般人看了這話肯定是很生氣,但王安石則檢討起是不是自己哪裡也有錯呢?導致了呂惠卿有此舉。
這幾年身在江寧,王安石不斷想起當年與韓琦衝突之事,那個性格無比倔強的自己,而此刻他也深深地體會到了韓琦為相的難處和不易。
故而此刻呂惠卿能體得的,他此刻也能體得。
但體得是體得,不代表就這麼原諒了,就這麼算了。
得知王安國為章越所保之事,王安石則那麼想到。
章越與王安國交情非深,竟如此相待,而呂惠卿事我這麼多年,反欲置之死地。
看來我王安石不僅識人不明,亦所托非人。
ps:兄弟們,我知錯了!本想寫個被boss打落山崖後,取得武功秘籍報仇的橋段,但沒把握好,淚啊。
另豬腳對呂處置,這不是嚴嵩乾掉夏言,徐階報仇嚴嵩,下任乾死前任,更不是玄武門之變。宋不殺士大夫,優厚宰相目的是鬥爭常態化,有底線化。豬腳這回贏了,數年後呂回朝報複就不怕嗎?所以才講妥協。除非搞個元右黨人碑,否則熙寧的高層鬥爭不下死手的。
再透個底豬腳出外數月就回朝了,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