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章 樊樓詩會(1 / 1)

寒門宰相 幸福來敲門 1657 字 2個月前

元夕的繁華熱鬨仍在繼續,不少男女來此看花燈,百戲。

一對也是未婚之男女來到一旁的麵攤。

女子道:“我餓了。”

男子道:“正好,那你回家吃些吧。”

女子道:“我家裡沒得吃。”

男子點了點頭對攤主道:“那來兩碗素餶飿兒。不要細料,也不要雞雜。”

說著男子又對女子道:“你也不吃吧?”

男子直接轉過頭對攤主道:“兩碗都不要細料,雞雜。”

“好咧。”攤主正捏些鹽下到碗裡。

女子起身道:“我回家了。”

男子一臉茫然道:“誒,不是餓了麼?怎地就走了?等等……罷了,店家就要一碗餶飿兒好了。”

章越和十七娘在旁看了都笑了。

這時十七娘道:“我要回去了。”

章越道:“那咱們也坐下吃碗餶飿兒吧。”

“要加細料,也要加雞雜。”

十七娘。。。

天下終究沒有不散之筵席。

“我送你吧!”章越言道。

十七娘點了點頭。

婢女忽言道:“聽聞大郎君,二郎君今夜在樊樓吃酒,咱們不如去樊樓吧。”

去樊樓自比州橋多走一段路。

十七娘聞言微微猶豫,還是點頭答允了。

二人來時高興,但回去時卻彆有一番情緒。

樊樓乃汴京第一酒樓此眾所周知。

其又名豐樂樓或白礬樓。

從樓的氣派而言,樊樓勝過一籌,其他酒樓都是兩層,獨樊樓三層。不僅樓高,且樊樓有東西二樓,每日最盛時可接待酒客達千人之數。

西樓甚至可眺望大內,未免人窺視皇帝行蹤,故而西樓嚴禁酒客眺望。聽聞平日裡宋仁宗夜是西樓的常客。

樊樓酒水一日可賣五萬斤,僅酒錢稅一日可收兩千錢。而到了元夕夜裡,樊樓更有另一番熱鬨。

元夕夜裡每個先到樊樓的酒客會有一麵金旗。樓頂每一瓦隴間放一盞蓮燈,遠望去是燈燭熒煌,高低相照。

除了此外,樊樓還有詩會京中才子都會來此揚名,甚至還請了詩壇祖師梅堯臣坐鎮。

若論詩詞之道,梅堯臣比歐陽修還略勝一籌。

當時有雲,梅堯臣的詩,歐陽發的文,蔡襄的字為當朝三絕。

這日酒樓內珠簾繡額,燈燭晃耀。韓忠彥,黃履,範祖禹等一群太學生在此,氣氛自是比樓上的詩會熱鬨。

一旁美妓環坐。

如此酒家自是銷金,太學裡有一位吳興來的家中豪富的太學生名叫沈偕,看上了樊樓一位名妓。

之後這位太學生多日連連去樊樓見這位名妓,但這位名妓色藝雙絕,對這位太學生不理不睬。

這位太學生也是不罷休,為了見這位名妓不惜一擲千金。

這位名妓看這位太學生用情如此之深,也答允這位太學生在樊樓見麵。

二人同登樊樓後,這位太學生興奮之餘,對樊樓裡的千餘酒客喊出了一句‘儘管吃喝,今日我請了’。

這一夜這太學生豪富之名傳遍了汴京。

泡妞到這境界能誰不服。

今日韓忠彥在此銷金,對左右笑道:“今日齋舍裡人都齊了,唯獨齋長不至,你說齋長平日目中隻有詩書,不會今夜還在太學苦讀吧。”

眾人笑道:“或許如此。齋長平日可是正經人啊。”

韓忠彥笑道:“我偏不信,說不準他此刻正與哪位佳人相會吧。”

一人笑道:“絕無此可能。我等至今未見齋長未歸宿過。他肯定是不近女色的,至於近不近男色,就不知道了。”

眾人都是大笑。

韓忠彥也是笑了,但也覺得章越不太有這可能。

韓忠彥不經意目光掃向了窗旁本待舉盞喝酒,卻突然一頓,重新看向了窗外。

“這……這不是齋長麼?”

韓忠彥先驚後喜道:“你看他身旁的女子,我就說了他今夜是去會佳人了。”

眾太學生們一聽爭相到窗前旁觀。

……

此刻章越送十七娘與兩名婢女來至樊樓。

遠遠可見,吳家的家丁護衛。

十七娘向章越欠身道:“章君留步,我走了。”

章越憋了半響終道:“再會。”

“再會。”

十七娘與兩名婢女走向樊樓,婢女低聲對十七娘道:“姑娘,為何不說讓章家郎君早日考上進士之言。”

十七娘道:“今日見這一麵,他已該知我的心意,何必再言。”

婢女偷笑道:“我看未必。但若知道,日後談起來也是一樁佳話。”

十七娘道:“若考進士為成全這段佳話,我固然高興,但為了自己,方為奇男子。”

說完婢女回過頭,笑著對十七娘道:“姑娘,章家郎君還在看著這裡。”

眾目睽睽之下,十七娘點點頭,但沒有回顧。

章越知道十七娘沒有回顧的情由,但見她走入樊樓,心底有些惆悵。

突聞身後有人道:“齋長,你怎地在此?”

章越回過頭看見是韓忠彥等,以及好幾個自己的同齋。

章越抬頭看了一眼道:“你們今晚不是去青樓,怎到了樊樓?”

韓忠彥笑道:“莫要問我們,齋長你怎地到此?”

章越一臉正色地道:“我為何不能到此,在太學裡讀書讀得疲了,不能出外逛逛麼?”

哪知章越說完,韓忠彥眾人都是一陣大笑。

章越見此滿頭問號。

黃履歎息道:“齋長,方才我還為你說話,說你……如今……”

韓忠彥笑道:“齋長,方才那位女子是誰啊?我雖看不真切,但必是絕代佳人無疑。”

章越一愣,他們怎地看見了。

章越師兄曾說,他有次與校花約逛街,他說自己當時的心情,恨不得滿街都能遇到熟人。雖說師兄隻約了一次,但此事成為他的談資,時不時地提及。

不過他與吳家約定之事,畢竟此事還有變數,章越不願提及。

當初黃好義與官宦人家訂婚的事,也是說得整個太學都知道。但黃了以後,黃好義就成了同窗們時不時提及的笑柄。

於是章越來了個矢口否認。

既是來了,章越即隨眾人往樊樓。

章越並非第一次來樊樓。

樊樓雖說三層,但下麵有兩層乃用磚石為台基,三層再往上立柱,故而西樓一層即可一眼看到皇宮。

西樓除了可以看到皇宮外,東西二樓之間還有一道飛橋欄杆相連。

到了元宵佳節,樊樓閣外燈火通明,如今元夕夜裡頂上皆覆蓮燈,望去實為壯觀。

樊樓門外是一座巨大的彩樓,經過彩樓後則是百餘的歌伎列在廊邊,各個是濃妝豔抹,風姿綽約,望之一個個都好似娥宮仙子般。

入了樓裡見得一個東樓就坐得有數百人之多。

門前兩位夥計,頭戴方頂樣頭巾,身穿紫衫,腳下是絲鞋淨襪見了來客就往裡麵引。

樓下散鋪著七八十副桌凳,至於樓上則有六十餘閣。在汴京,酒樓這些散座被稱為門床馬道,若你酒買得不夠是不許登樓入閣的。

至於韓忠彥這樣的大主顧,人家看了即是往樓上引的。

二樓三樓皆是回字型,中央則是天井,但見天井上吊著十幾副詩牌。

章越到了樓院中一看,但見酒酣耳熱之餘,一人道:“閣上又有一首元夕詞作出了。”

一人將詩牌掛在天井上。

詩牌正反兩麵皆濃墨重書,隻要是眼神稍好的,都可看清。

不少酒客看了詩詞似反複品味般。

韓忠彥對章越道:“方才我等作詩題了十幾首都送給宛陵先生看了,但無一人列入詩牌之中,齋長何不寫一首元夕一試。”

章越聽說梅堯臣在樊樓就推道:“諸位都不成了,我這點文墨哪入得宛陵先生的法眼,我就不自取其辱了。”

太學生們也知章越強得是經學及文章,詩詞每次考試都隻能勉強得中。

一人笑道:“齋長,來都來了。”

“是啊,我們平日寫得詩詞都有格式,但元夕詩詞則不拘這些,是詩是詞都行。隻是文章不好,這詩牌寫不下。”

眾人都是笑了。

章越擺手道:“今日與同齋隻閒聊不寫詩詞。”

章越都這麼說了,眾人也不敢勉強。

說著眾人拾階而上來到了閣內,其餘同齋的看了章越卻也不敢吭聲,他們都是新來的,不敢直接開章越的玩笑。

除了同齋,還有十幾名歌妓或是來陪酒,或是彈唱。

汴京人將這稱為‘趕趁兒’,對於趕趁兒唱得好壞都無所謂,隻要是能解悶就好。汴京很多百姓生活沒有著落下,都讓自己女兒或妻子入酒樓趕趁。

在樊樓裡趕趁的人比酒客還多一倍。

閣內皆一品器皿,椅桌皆濟楚,這就是樊樓的氣派之處。坐在閣內,可一覽汴京城元夕節的夜景。

有人題詩記載樊樓。

城中酒樓高入天,烹龍煮鳳味肥鮮。

公孫下馬聞香醉,一飲不惜費萬錢。

招貴客,引高賢,樓上笙歌列管弦。

百般美物珍羞味,四麵欄杆彩畫簷。

這時候閣外一陣喝彩聲。

有人言道:“好詩,好詩,今年元夕詩之翹楚當屬於此了。”

韓忠彥聽了有幾分不服氣道:“我道要看看何人所作?”

好幾名同窗跟了出去。

章越也不在意在酒樓吃菜,逛了這麼久實是餓了。

不久韓忠彥走來,神色有些訝異。

旁人問道:“是何人所作?”

韓忠彥道:“是一個叫王魁,倒真是好詩,隻是這名字以往都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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