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小直接去了街道拿通知書。

這還真不是誆騙老太太。

街道已經通知了，讓他們去拿手續。

再過半個月就要走，他們不光人要走，連戶口都要跟著一起走。

這戶口調動的手續街道上辦，但是他們要拿證明書和介紹信。

戶口關係調到那邊的農場之後，以後他們的口糧就跟農場掛鉤。

城裡以後就沒有他們的糧食關係，這是這個時代的特色。

江小小來到了街道，還沒進去就看到了熟人。

何愛國耷拉著腦袋，跟著一個中年婦女身後從街道裡出來，手上拿著通知書和介紹信。

“愛國，這件事你爸早就已經決定好。給你報名去下鄉。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是家裡的老大，你不去誰去呀？你總不能指望著你弟弟妹妹們去吧。你也彆怪我，這件事又不是我的主意，你要怨就怨你爸去。

雖然這些年我對你不算多好，可我也沒虧待你，我沒打你也沒罵你，算是對得起你。你滿大街去看看誰家後媽像我做的這麼仁義的！”

女人嘴裡嘮嘮叨叨。

江小小算是看出來，這肯定是何愛國的那個繼母。

“阿姨，我知道，我沒怨誰。我願意去，沒怨言。”

何愛國聲音裡全都是無奈。

他努力地去抗爭，明明知道自己下鄉之後，可能這一輩子就回不來。

可是，自己的父親已經鐵板釘釘。

因為這樣還把他打的幾天下不了床。

自從繼母進門，他就已經知道什麼叫做有了後娘就有後爹。

本來這頓打是用不著挨的，從心眼兒裡來說他也希望自己能夠下鄉。

離開這個家。

他好，父親好，繼母也好。

家裡的弟弟妹妹更是好。

他們都巴不得他走。

這家裡誰待見他啊。

他就是個多餘的。

這些年自己看著父親後媽一家子親親熱熱，他就像個多餘的人一樣，早就膩歪這種冷漠，他其實想走的。

本來是想好的，自己答應這一切。

也圓了所有人的想法。

可是誰知到回到家之後，繼母的幾句挑唆，自己就不由得壓不住氣。

頂撞了幾句之後，就引來了父親的一頓好打。

這一頓打之後，反而把他的抵觸情緒給激發了出來。

可是到最後其實還是要下鄉。

父親根本不顧他的不同意，拿著戶口本就去街道報名。

那意思他不同意也要同意。

有時候他想可能就是自己這個脾氣引來的這些事情。

明明自己想的和自己做的，完全不一樣。

“那行。這些東西我先替你拿著，我回家去了，你不是還有事兒嗎？咱們倆就不一起相跟著。對了，這兩天回去趕緊把你的東西收拾收拾。”

繼母說完就走人。

人家也不耐煩跟著他。

要不是為了怕他把通知書給撕了。

也不會來這一趟。

何愛國蹙眉，眉頭能夾死蒼蠅。

“何愛國！”

江小小看見人家繼母撤退，這才湊上來。

要知道他這個繼母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自己要是剛才湊上來，說不準，人家會以為他們有什麼不正當的男女關係。

什麼話都能說出來。

到時候何愛國還要被扣上一個帽子，要知道自己從哥哥那裡知道了這個何愛國日子過的其實很艱難。

人善被人欺啊。

何愛國一抬頭就看到了那邊的小姑娘。

不由得露出微笑。

“江小小！”

“你居然還記得我？”

江小小驚奇。

何愛國靦腆的撓撓頭，和女孩子說話的經驗可不多。

他性格內向一向不和彆人來往，彆說是女孩子，就是男孩子，他的朋友也不多。

“我當然記得你，我和你哥江磊是朋友，他老說起他妹妹。我怎麼會記不得呢！”

江小小算是明了。

她大哥和何愛國還是走上了上輩子的老路。

人家這就是鐵杆的兄弟情。

這是怎麼拆都拆不開呀！

“我倒是沒想到咱們是一個街道。你也下鄉，你去的是哪裡呀？”

江小小其實心裡清楚，何愛國和自己是一個地方。

何愛國這才明白，指著江小小。

“你也下鄉？你爸媽心太狠，怎麼會讓你一個姑娘家去下鄉？這……這也太……”

何愛國說不出難聽的話。

不是說江磊家裡把這個妹妹當成寶啊。

這就是寶啊！

還不如他這個草呢。

他是個大男人，草就草，起碼他皮糙肉厚，無所謂被人踐踏。

下鄉之後最多是受苦一點！可是不妨礙他追求自由的心。

起碼比家裡日子過得舒心。

可是江小小那是家裡的天之驕女，去了那農場還不瘋了啊。

這落差這麼大。

一個小姑娘能不能受得了啊。

同情，憐惜，還有憤慨。

江小小立馬明白，這位誤會大了。

“何愛國，你可彆瞎想，我爸媽死活都不讓我去，我自己要求的，我一定要到農村去，成為一個合格的青年。響應黨的號召，做一個合格的優秀人才。”

這可是大口號。

那時候人們很熱血，激情，對於理想真的是很理想。

金錢，地位，什麼的真的一個個就和打雞血一樣，不放在眼裡。

何愛國差一點沒捂臉。

你一個小姑娘家家，被父母捧在手心兒裡嬌養大的，根本不知道理想和現實差距有多大。

可是他能說什麼呀？

但凡到街道現在來領通知書的，基本上都已經是鐵板釘釘。

名單都已經報的上級那裡去，要想改那是萬萬不可能。

“咱們是一個街道，說不定將來會去的是一個農場。我和你哥哥是好朋友，到時候要是有什麼要幫忙的，你儘管來找我。”

何愛國人家還是像一個大哥哥一樣，做出保證。

江小小點點頭，那一臉的天真可愛。

“原來你跟你和我哥哥是好朋友啊，那你放心，何大哥以後我有什麼困難，一定會去找你。不過咱們禮尚往來，你要是遇到什麼問題也可以來找我啊，我是你朋友的妹妹。幫你也是義不容辭的。”

江小小是真心想要幫這個何愛國，畢竟這個何愛國和哥哥之間的情誼那是真情實意。

上輩子哥哥欠人家的，這輩子她來還。

何愛國實在說不下去，他還能說什麼呀？

“那你快進去吧，我先回去準備東西，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讓你哥哥來找我，他知道我住在哪裡。”

何愛國走了。

江小小直奔街道裡麵，街道主任一看到她也是一臉的無可奈何。

彆人家那都是哭著喊著，誰都不願意去下鄉。

為了不讓這個名額落到自己頭上，恨不得親兄弟都能見了血。

到她這裡可好。

還是哭著喊著非要去下鄉，還沒見過這號的，一看就是範秀英和江老實把這個孩子給養歪了。

真是不知道人間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