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這一門扇得結結實實,聽的喬樂一陣臉疼。
這一刻,她仿佛回想起了當初夜訪今宵閣,被君晏一窗戶扇到眼冒金星的恐懼。
可疼了,鼻血都給她扇出來了。
沈靈:“大俠,您,您沒事吧大俠……”
沈靈趕忙伸手去扶那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青年人。她真的很抱歉,她,她絕對不是故意的……
然而見她伸手,那位長相清秀的青年人竟身殘誌堅的縮了縮手,眼中滿是拒絕。
真的,他所有的倒黴,都是從遇到這位大善人開始的。
真不知道他上輩子欠了對方多少錢,才能被她折騰成這樣。
好好與追兵纏鬥著,眼看要打贏了,她衝上來了。
眼看要把那些殺手殺光了,她被包圍了。
好不容易把這位送回來了,自己又中毒了。
嗯,本想著早點離開這兒,趕緊找到同伴療傷趕路,完成任務。
可這位倒好,非讓她那醫女給他瞎治。
於是越治越重,越拖越慘,這治著治著,連路都快走不動了。
想到這裡,這青年人眼睛都快紅了。
可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積蓄內力多日,好不容易把毒素給壓製住準備逃出升天了……
你,你怎麼又來了?
而且這一門給他扇的六神無主,毒素又開始暴動了。
猛地噴出一口黑血,青年人哭了,因為他壓製毒素是有代價的。
不成功便成仁。
師父,我對不起您老人家離開始時的囑托,今日就要交代在這兒了啊。
徒兒不孝,對不起您,更對不起少主啊……
眼看青年人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沈靈急了。
“誒,大俠,大俠你彆哭啊……”
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青年人眼中的生無可戀,以及那“你莫挨老子”的絕望,喬樂好想笑。
雖然這不太厚道,但她真的……
誒,沒對,那,那不是……
一瞬間,喬樂的笑容停住了。猛地一個回頭,她一把抓住了正在一旁看熱鬨,跟她上一秒的表情一模一樣的沐鳶。
喬樂:(?ω?)!
你懂我的意思吧?
沐鳶:“???”
怎麼?他又跟你有緣?男的啊,你這麼乾你家小郎君知道麼?
沐鳶很想問問,畢竟她受君晏之托,那十個人情不能不要啊。
要是喬樂在外麵胡作非為見色忘……
沐鳶本來還想想點兒什麼,可喬樂卻抓著她一直搖,星星都快給她搖出來了……
沐鳶:“看到這根針了麼?樂兒,你再搖我一下試試?”
麵對銀針威脅,喬樂一秒停手。那雙明眸亮晶晶的,乖巧得不行。
但乖巧隻是表麵的,因為她正瘋狂向沐鳶使眼色,示意她趕緊動手。
不僅如此,這位前一秒還在瘋狂看熱鬨的家夥,這一秒竟一把摁住了沈靈的肩膀,將她拖到了自己身邊。
沈靈:“???”
喬樂:“靈姐姐,我姐姐說了,您要是再不讓開,您這位朋友就真要交代在這兒了。”
喬樂說的一本正經。
雖然這話沐鳶沒說過,但她喬樂是什麼人?那是能看見對方眉心火的人。
眼下,這位青年人的眉心赤火已經烏漆嘛黑,隨時都有暴斃的可能。
但他跟她喬樂有緣,必不能死。
不是眉心火瞧見的機緣,而是她喬樂尋覓了一路,終於求得的一絲關聯。
沈靈:“所以,所以鳶兒是能救他咯?”
麵對沈靈激動的詢問,沐鳶閉口不言。她隻是默默地取出銀針,來到了青年人的跟前。
因為她看得出,喬樂是真的想救此人。
因為一路走來,強顏歡笑的喬樂也隻有在這一刻,是真真正正的在笑。她很開心,似乎發現了什麼轉機。
事實上,沐鳶並不知道喬樂怎麼了,甚至不知道對方為何要離開君晏。
但就像喬樂不會問她為什麼一樣,她也不會問喬樂為什麼。
眼見沐鳶向自己靠近,青年人的內心是拒絕的。
因為那位大善人請來的人,一直都跟她本人一樣不靠譜。
再說了,此毒極為霸道,可不是普通醫者能夠診治的。若是來個老頭子還好,就這麼個小姑娘恐怕……
青年人思緒萬千,唉聲歎氣。可他又哪裡知道,沐鳶要給你紮針,是你想拒絕就能拒絕的麼?
天真!
於是乎,沐鳶第一針下去,這青年人除了那雙瞪大的眼珠子,整個人直接挺屍不動了。
跑?
你往哪兒跑?
在沈靈擔憂的目光中,沐鳶手中的銀針不斷下落,每一針都能拔出一縷黑氣,讓青年的臉色紅潤一分。
這肉眼可見的變化,彆說青年人自己了,就連看熱鬨的沈靈都能感受到。
果然,她今日是找對人了。
然而,就在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時,喬樂的目光忽然一變。
因為青年人那由黑變紅的眉心火,居然又一次暗了下去。
怎麼回事?
這世界裡,難道還有沐鳶救不活的路人麼?
喬樂覺得不可能吧。
因為青年人的臉色明明在逐漸紅潤,病態也在迅速消失。
可如果不是病的問題,那是……
回眸,喬樂目光橫掃,觀察著眼前這個隻有她自己能看見的氣運世界。
原來變黑的不隻有青年人,還有那些出現在她可視範圍之內,所有或綠或白的火焰。
不誇張的說,除了她看不到火焰的沐鳶與沈靈,眼前全員黑火,無一生還。
怎麼回事?
她心底滿是疑惑。
但留給她疑惑的時間很短,因為幾秒之後,沐鳶便猛然抬眸,眸色一厲。而隨著她表情的變化,喬樂與那躺在地上的青年人也同時斂聲屏氣,仿佛察覺到了什麼。
腳步聲,鋪天蓋地的腳步聲……
密密麻麻的,猶如一張大網鋪開,隨時準備收網一般縱橫交錯。
“小姐,不好了!”
一道驚呼聲傳來,成管家快步跑入了院落。此刻他那張褶皺的老臉上,刻滿了擔憂與驚惶。
“小姐,宣王封鎖江州兩門一渡,親率一萬親兵入城……說,說是要捉拿一名五日前叛逃,被一名女子救走的賊人。而且,而且還說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聽著成管家這沉重的語氣,沈靈的麵色瞬間一白。
五日之前、叛逃、救走、女子……
她想都不用想,這宣王要找的就是她和眼前的青年人。
不止她明白了,青年人自己,以及那本在局外的沐鳶與喬樂也同時反應了過來。
全城封鎖,定點搜查,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得,大禍臨頭了。
這要不黑,她喬樂名字倒著寫。
可現在的問題,顯然不是她的名字倒不倒著寫的問題。
青年人:“謝謝諸位姑娘相救,我想我也該離開了……”
抹掉嘴角的血跡,那麵容清秀的青年人立刻取來了屋內的佩劍,做出了最最準確的判斷。
隻有他離開,才能不連累眼前的眾人。
然而,事情卻遠沒有他想的這麼簡單。
因為成管家很快抬眸,有些艱難的道出了一個讓青年人防不勝防的理由。
那些親兵手裡有畫像,不是一張,而是兩張。
一張男,一張女。
這是剛才上街采買的小廝,帶回來的準確消息。
雖然那張畫著小姐的畫像並不精準,但小廝說了,還是跟小姐有些像的。
如果在平時,“有些像”隻不過是小問題,完全能蒙混過關。
但宣王說了,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就在剛剛,一個路過街道的倒黴女子抗議了一句,宣王立刻下令殺人,讓其血灑長街。
顯然,對方的殘忍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象。
這一刻,沈靈愣住了。
她是善良的,是一個連喬樂都肯定的大善人。
但“善良”在很多時候並非兩個字,而是一場有風險的博弈。
她救了一個她不該救的人。
害了她自己,連累了青年人,甚至牽連了一眾無辜受難的可憐女子。
她很自責,可她沒有辦法。
因為她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望著沈靈,沐鳶與喬樂的表情也很複雜。
聰明如她們,早就知道事情大發了。
尤其是沐鳶。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某喬姓大瘟神,真的能瘟到讓她周圍的人懷疑人生。
彆問她怎麼知道的,問就是整整兩個月,她們從來都沒有走運過。
走哪兒哪兒出事,遇誰誰遭殃。
所以,今晚出事到底是誰的鍋,可能還真的不好說。
就算是沈靈的鍋,沐鳶也並不覺得沈靈有錯。
畢竟沈靈一片好心,青年人一腔好意。都是好人,誰也沒錯。實在要怪,隻能怪他們倒黴。
所以,還是怪喬樂吧。
青年人:“這樣吧,沈小姐跟我一起走。隻要我們暴露行蹤,宣王自然不會再大開殺戒。”
望向沈靈,青年人的目光要多無奈有多無奈。
如果老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那天絕對不會走那邊。
但事已至此……
沈靈:“好。”
點了點頭,沈靈立刻命人拿來了佩劍。
她沒有半點猶豫,隻是拉著成管家的手,悄聲囑咐了老人幾句。
其實她不說喬樂等人也知道,她這是在交代後事。
畢竟此去生死難料,凶多吉少。
老人老淚縱橫的點了點頭,他也不想小姐走。可跟著那位大俠,或許是小姐唯一的生機了。
當然,也是無數與畫像相似,很可能死於非命的無辜女子的生機。
他們沈家向來重義,絕不獨自苟且。
沈靈:“走吧。”
聞言的青年人點點頭,立刻拖著病體往後院院牆掠去。
他身上的劇毒已解,可刀傷卻依舊嚴重。畢竟沐鳶是醫者,而不是神仙,不可能幫他一秒複原。
所以他隻能強撐著這口氣,希望自己一路平安,能交交好運。
可交不交好運先不提,他真的很想問問他身後怎麼多了兩個人。
嗯,不止他想問,那站在院牆下準備翻牆的沈靈也很想問。
因為他倆是不得不跑,可眼前這倆姐妹呢?
兩姐妹之一的沐鳶表示,彆問我,我也不知道。
終於,還是喬樂飛速轉動起了腦瓜子,
喬樂:“咳,靈姐姐,是這樣的,我們姐妹跟那宣王有仇!”
沐鳶:“???”
沈靈:“???”
不是,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啊?你不是逃難的麼?
喬樂:“靈姐姐有所不知,我那日是怕您知道我們與宣王有仇,會棄我們於不顧。要知道,若非那宣王好色成性,貪戀我姐姐美貌欲強納我姐姐為妾,我們也不至於背井離鄉……”
沐鳶:“???”
說真的,這一刻沐鳶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手了。
若非她在心中默念了十遍十個人情,她的手可能已經在喬樂的脖子上了。
神特麼貪戀我的美貌,神特麼要納我為妾,你特麼怎麼不說你自己呢?
行,就算是我行了吧,但你以為沈靈傻,那青年人也傻嗎?
當然不傻。
在沐鳶的視角下,那青年人眼底明顯有冷色浮動。
雖說眼下時間緊迫,對方並無機會細想。但有些東西,根本就不需要細想。
首先,這青年人是叛逃出來的,也就是說他一定跟宣王共事過。就算不是共事,也一定在宣王的附近徘徊。
再加上宣王如此大費周章的抓他,從一開始的知府追捕,到現在的封城搜捕……
她沐鳶有理由相信,此人跟宣王很熟,他身上一定有什麼東西,而且是對他自己和宣王都很重要的東西。
他賭上性命也要帶走,宣王寧可錯殺一千也要奪去的東西。
因此喬樂跟他說謊,一定穿幫。
這不,看對方那眼神,明顯是已經穿幫了。
抬頭扶額,沐鳶也不知道喬樂是哪根兒筋不對,居然說出這種不著邊際的謊話。
輕歎一聲,沐鳶覺得這青年人要是答應帶她們,她當場拿針紮自己。
終於,青年人開口了。
“這位姑娘,雖然你們救了我……”
玉手輕撫衣袖,一枚晶瑩剔透的紫玉牌在喬樂的“不經意”間顯露,泛著高雅潤澤的光彩。
這一幕突如其來,沐鳶正在歎氣,沈靈不明所以。所以真正瞧見的,隻有那話才剛剛說了半句,便成功卡了殼兒的青年人。
“雖然你們救了我,但是我燕離一貧如洗,真的沒什麼能夠報答你們的。所以帶你們同路,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沐鳶:“???”
不是,你這句式沒對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