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零章吳越(二)(1 / 1)

黃庭大千 鳳鳴鴻 2114 字 2個月前

在姒伯陽誓師伐呂,並且發下檄文,傳閱會稽各氏族後,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作為會稽第一氏族的呂氏,本身底蘊何其深厚。但這一次大敗虧輸,諸暨氏輸的實在太慘。

不隻首領呂諸戰死,呂氏半數以上的精銳力量,亦與呂諸一起葬身戰場之上。可以說,呂氏在這一戰中幾乎輸掉了一切。

正是因為諸暨氏的現狀,不少氏族都心知肚明。姒伯陽檄文一出,才會讓會稽氏族大為震動。

諸暨氏危矣!

要知道,如今的姒伯陽,可是勢頭最猛的時候,誰敢贏其鋒芒。

連呂氏巔峰時,都不是姒伯陽的對手,何況經過一次慘敗之後,就更不是姒伯陽的對手了。

大勢所向,會稽氏族最是現實,以往依附於呂氏的氏族,除了少數幾家是呂氏分支,隻得與呂氏利益休戚與共之外。

大多數的中小氏族,全都會用腳投票,拋棄勢弱的諸暨氏,爭先恐後的投入到姒伯陽的陣營。

這些氏族心裡清楚,以姒伯陽的強勢,呂氏還在的時候,他們還能安穩一陣。等到滅掉呂氏後,勢必會將矛頭指向他們。

畢竟,現在不趁著呂氏這個靶子還在的時候,加入到姒伯陽一方,以後絕對少不了要被清算。

所以,在姒伯陽提兵十萬討伐呂氏的行軍路上,某些氏族乾脆出人出力,一個個首領自帶乾糧,加入到姒伯陽大軍之中。

以至於在上虞到諸暨路上,姒伯陽麾下大軍由十萬之數,硬生生擴編再擴編。由十萬甲兵翻了一倍,一度達到二十萬甲。

幾度暴漲的兵力,雖然讓姒伯陽一方的實力越來越強,卻嚴重拖慢了姒伯陽的行軍速度。

讓本該到達諸暨氏的大軍,比原定的時間,往後推了三五日。

就連姒伯陽都沒想到,除了勢力強橫的大氏族以外。那些在會稽時勢上,近乎半透明的中小氏族,竟會有如此大的底蘊。

或許,並非中小氏族真的弱小。隻是因為中小氏族,沒有如姒伯陽、呂諸一般,能在關鍵的時候,能夠一錘定音的強者。

如此一來,在大氏族高端武力,摧山拔嶽的襯托下,中小氏族才顯得這麼微不足道。

然而,會稽的中小氏族,其實並沒有旁人想象中的那麼弱勢。真正弱勢的氏族,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獸潮中被淘汰掉了。

能在會稽屹立不倒,自然有他的獨到之處。

夜幕低垂,二十萬甲士安營紮寨,軍營之中升起簇簇篝火。

萬千軍營,星羅棋布,夾雜陣陣呼喝聲,一隊隊甲兵穿梭營地,斜映著一道道倒影。篝火之前火星飛舞,柴火劈啪作響。

這個時候,可以說是姒伯陽最為高光的時刻,二十萬大軍操於一手,會稽各氏族紛紛人心依附,隻差一步就能開國建基。

隻是,誰又能知道,這一刻的姒伯陽,心神已然緊繃到極點,全無勝券在握後的自負。

都說行百裡者半於九十!

呂諸、姚紀前車之鑒未遠,這二位可是距離成功,近在咫尺的時候倒下的。

故而,姒伯陽雖自持實力遠強於二人,更有二十萬大軍在握,依舊不敢大意,心態是謹慎再謹慎。

強如呂諸輸了一把,都幾近輸掉一切,不僅命沒了,還動搖了諸暨氏的根基。

姒伯陽比不得呂諸根基穩固,他這一次要是輸了,下場隻會比呂諸更慘。

“終於把今天的軍務,給處理完了!”就著大帳內的燭光,姒伯陽合上手中的竹簡,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整個營盤二十萬大軍,看似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數字,一句帶甲二十萬,就能輕輕略過。

可當落實到實際上時,確實二十多萬的人的人吃馬嚼,每日的消耗,就是一座座米山、麵山,其間菜蔬、肉類無法計算。

隻是作為統兵大將的話,或許還不覺的這有什麼。可是身為二十萬大軍的主帥,自然要為此殫精竭慮,不能有一絲懈怠。

他要是因為懈怠,讓二十萬大軍短缺補給,隻怕這二十萬大軍,沒等到戰場上,自己就先崩潰了。

姒伯陽揉了揉眉心,哀歎道:“以往將兵一萬兩萬,還不覺的有什麼。前幾日將兵十萬的時候,就有了幾分吃力。”

“如今將兵二十萬,以我的能力,實在是太勉強了。果然,像韓信一般用兵,’多多益善‘的人物,終究是少數中的少數。”

一念至此,姒伯陽無奈的搖了搖頭。

“隻可惜我麾下大將,一個個勇猛有餘,統領一兩萬人或許綽綽有餘。但讓其統帥十萬二十萬大軍,就太為難他們了。”

“這就是所謂的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坐在大帳主位上,姒伯陽感慨了一會兒,緩緩起身,道:“就不知,我的‘韓信’現在又在何方?”

撩開門前的布簾,姒伯陽望著已然籠罩於夜色下的營地。陣陣清風拂過,吹散皎月之上的雲霧,露出雲霧後的點點星光。

“咦……今天的夜色,很是不錯啊!”

姒伯陽瞥了一眼夜空,嘀咕道:“星象這麼清晰,正好可以用我的《天子望氣術》,看一看來日的時運,這也未嘗不可。”

“這幾日,總感覺有什麼事將要發生,可用《文王八卦》卜卦,始終沒查出發生了什麼事。”一邊想著,姒伯陽跨過帳門。

他先是邁著天罡七星步,繞著中軍大帳走了一圈後,然後再觀察星象,以星象契合《天子望氣術》,進一步推算天機。

“初九爻、六二爻、六三爻、六四爻、九五爻,是一個屯卦啊!”

中軍大帳前,姒伯陽身穿素衣,眉頭擰在一起,麵朝北方,看著蒼穹之上的星象,手指不住的掐算,口中還在念念有詞。

一點點星光,隨著姒伯陽的掐算,隱約有生滅之勢,

他目光燭照星象,良久之後,歎道:“沒想到,我自詡占儘天時、地利、人和,得到的卦象,竟會是屯卦中的第三爻。”

“即鹿無虞,惟入於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

“這卦,似吉非吉,似凶非凶,可不是什麼上卦。”

姒伯陽低聲自語:“追逐鹿尚無備虞,獵手伏擊,鹿肯定會逃入林中,君子覺得追下去不如舍棄,若是追下去會很艱難。”

“若要做出選擇,誰是君子,誰是白鹿,誰在暗處等著誰,誰又要舍棄誰?”姒伯陽慢悠悠的說著卦象的解語,嘴角冷笑。

“隻卦象上來看,我這一次伐呂,竟有失敗的可能,更有可能從獵手,變成被捕殺的獵物。讓我在得失之間,做好取舍。”

“哼……”姒伯陽站在中軍帳前,沉默許久,哼道:“有意思,我倒想看看,呂氏那……究竟有什麼名堂。”

“二十萬大軍伐呂,再加上大地遊仙的修行,還有被呂氏反敗為勝的可能。若非卦象不可能出錯,我都要以為是我看錯了。”

“隻是,就現在的呂氏而言,又能有什麼後手,能讓他們絕地翻盤?”姒伯陽眸光閃爍,身影悄然隱沒在夜色中。

——————

諸暨氏,城邑!

一棟古樸厚重的宅邸內,姬重濬與徐先生一前一後,走入大堂正廳。

在二人身後,一隊五十人的甲兵,默默的矗立左右。這五十甲兵,個個氣魄彪悍,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極凶極惡之氣。

這是姬重濬進入諸暨時,帶的最親信的人手。這五十甲兵看著雖少,可是這五十甲兵實力不弱,最低都是神骨大成級數。

其中的隊正,更是一尊在神魂之道上,走的極遠的大高手!

呂因寄親自往來汾湖,迎接姬重濬與徐先生,在把這二位請入諸暨以後。呂因寄既沒有安排客驛,更沒有讓他們進官邸。

而是選擇了一棟中規中矩的宅邸,安置姬重濬與徐先生。對於呂因寄掩耳盜鈴的心思,姬重濬與徐先生可謂是洞若觀火。

這是既想借著吳國的勢,來緩解呂氏將要麵對的壓力,又不想與吳國人有太多牽扯,成為吳國在越地的傀儡,受其操縱。

對於呂因寄的做法,姬重濬不置可否。

隻要呂因寄所作所為,符合吳國一方的利益,些許場麵上的事情,姬重濬的容忍度還是很高的。

哪怕呂因寄把吳國,當作是一招殺手鐧,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那種。姬重濬也隻會當作不知,該做什麼依舊做什麼。

在呂因寄所代表的呂氏,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

姬重濬這位吳國錢唐君,絕不吝於分出一部分耐心,儘可能發揮其最大的價值。

姬重濬身子一轉,跪坐在竹席上,看了眼身前的茶具,麵上微笑,道:“先生這一路,少言少語,不像是先生的脾性啊!”

徐先生默默入座,坐在姬重濬的對麵,笑道:“這一路上,臣都在觀察呂因寄托其人,分神之下,這才有些沉默寡言。”

姬重濬了然道:“觀察呂因寄?先生對這人,似乎很感興趣啊!”

徐先生道:“說不上感不感興趣,隻是……臣對這等膽量、氣魄不一般的角色,總有一些青睞吧……”

迎著姬重濬好奇的目光,徐先生輕聲道:“畢竟,不是誰,都有這個勇氣,向自家的世仇求助的。”

“所有人心知肚明,您的蹤跡,要是就這麼暴露出去,您當然沒事。可是呂因寄辛苦多年積攢的名聲,怕是要毀於一旦了。”

姬重濬眼瞼微垂,笑道:“嗬嗬,任他老奸巨猾,又能如何……他還有彆的選擇嗎?”

“他要是不尋求我吳國的援手,以姒伯陽那氣勢洶洶的勢頭,隻怕頃刻間,就能把他撕的粉碎。”

“而有我吳國的幫助,這身上的罵名……雖是不可避免的了。可是總比身死族滅的下場,要好得多吧!”

“這世上的人,總是務實的多一些,務虛的要少一些。”

姬重濬臉上的笑,格外的意味深長:“現在與我們接洽,總比輸的一無所有,手上沒有籌碼的時候,獲取更多有利條件。”

姬重濬不愧是深得吳國國君信任,被交托水師大權的強人。

在與呂因寄來諸暨的路上,姬重濬就把呂因寄這個人,從裡到外,整個看了一個透徹。

正是基於對呂因寄的性情掌握,姬重濬愈發感覺這一次,就是吳越合流的好機會。

有呂氏這個曾經的會稽第一氏族作為臂助,在呂諸、姚紀兩大梟雄人物,紛紛折戟沉沙的當下。

隻要姬重濬能打敗姒伯陽的二十萬大軍,那就等於是打通了大多數吳越合流的關隘。

到時候,不管反對的聲音有多大,對於姬重濬來說都是耳旁風,除非真刀真槍,憑著硬實力把姬重濬打出會稽。

徐先生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一片紅葉打著晃,在空中飛舞,道:“主君,吳越若能合流,最少都能有一個公侯之位。”

“上君已為封伯,若能借此封侯,甚至是由此封公。以主君所立之功,力壓其他幾位公子,被封為儲君都有很大的可能。”

“哈哈……知我者,先生也!”

一提到儲君大位,姬重濬眸子中似有火焰跳動,道:“沒錯,我若能在吳越合流中,立下不世功勳。”

“就算我不是長子,一樣能壓其他公子一頭,得到君父的青睞。隻要我能得到君父青睞,距離儲君大位就又邁進了一大步。”

一國儲君,真正意義上的一人之下,執掌社稷重器,氣運加身,無往不利。

暫且不說那許多明麵上的好處,隻是無數隱性的權利,就足以讓各國公子們無所不用其極的爭奪。

隻要得到一國之運在身,再是不堪造就,一樣能一飛衝天。就算是再不喜權利的人,都不可能灑脫的放下一國之運。

須知,長生不死,萬壽無疆,這才是儲君之位,真正讓人放不下的原因所在。

徐先生靜靜地聽著姬重濬的野望,端起案幾上的茶碗,道:“主君既有此心,徐某人定當竭儘全力,讓主君如願以償。”

“幾萬年的吳越之爭,也該劃上句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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