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季瑉的話如一把染著血的刀子,刺穿了看似和睦的氛圍。
異常靜肅的氣氛瞬間凝重悶沉,似是山雨欲來。
周圍的玄甲護衛們目光似乎全都盯在了陳牧身上,粗糙帶著厚繭的手掌放在刀柄上。
白纖羽精致絕倫的清麗小臉陡然變得難看起來。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要汙蔑夫君嗎?
她上前欲要爭辯,卻被陳牧伸手攔住。
陳牧倒是神情平靜淡然,麵對小皇帝的質問,笑著說道:“陛下如果覺得我是帝皇星,那就是我。”
“你承認了?”
“承不承認,都要看陛下如何決斷。”陳牧道。
季瑉幽幽開口:“朱雀使是天命女,這是公認的。她嫁給你之後,你們夫人二人感情逐漸升溫。之前朱雀使體內的天命珠一直未碎,所以我們都認為,你們並沒有進行夫妻之實。
可看到你們夫人二人如此親密,若說沒有行房,這確實是有些自欺欺人了。
你陳牧天生便是風流浪蕩之人,怎麼可能守著這般如花似玉的妻子不去行房呢?
既然已經行房,但朱雀使體內的天命珠沒有破碎,那隻有一種可能……
你就是帝皇星!”
麵對小皇帝的推斷,陳牧始終未曾反駁,反而很讚同:“有理有據,看來我真的是帝皇星,那麼陛下是準備抓我呢,還是……準備現在就殺了我?”
陳牧環視著周圍護衛,微微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不過隻是靠這些人來殺我,有點難。”
這番話,已經是屬於大逆不道了。
季瑉死死盯著陳牧,沒有開口。
院內的氣氛愈發沉重,似乎空氣中藏著無數綿細的針,隨時將陳牧紮的千瘡百孔。
也不知過了多久,季瑉發出了嗤的一聲冷笑。
他轉身繼續望著神女石像,喃喃道:“兩生花開,帝皇星現……嗬,帝皇星現不現不知道,這兩生花就已經謝了。一個懷孕,一個嫁人……”
陳牧低垂著眼簾,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牧,你覺得帝皇星會是誰?”
季瑉問道。
陳牧想了想,回答道:“誰都可以是帝皇星。”
“哦?”
皇帝目光冷幽凝寒。
陳牧絲毫不畏懼皇帝陰冷的眼神,直視道:
“在我看來,所謂的帝皇星不過是最後的勝利者為自己添加的一件迷幻外衣而已。
就如出生時天降異象,或是劍斬白蛇、亦或是身懷帝脈……
其實都是最高奪權者為了粉飾自己的威嚴,讓天下諸人信服,編織出來的一頂無形神冠。
慢慢的,杜撰變成了謠言,謠言變成了傳說、傳說變成了真相,真相成為預言。
若乾年後,大炎被推斷。
而推翻的那個人就會說自己是帝皇星,身邊再找兩位夫人,說她們是兩生花……於是預言成真了,人們依然相信。”
陳牧的這番話,讓小皇帝陷入了沉思。
這個道理其實很多人都懂,但真正說出來,並願意去質疑的,沒有幾個。
因為賭不起。
得到了越多,就會越害怕失去。
此外,陳牧對於天命終究還是認知淺薄,才會說出這番看似清醒的狂妄之語。
“朕這次來風華城,目的之一便是想看看傳聞中的帝皇星究竟是什麼樣。”
季瑉淡淡笑道。“順便,再驗證一下你,究竟是不是帝皇星。雖然朕之前是胡言之語,但也並非沒有道理。
娶了一個天命女,哪怕另一個天命女與你沒關係,你也應該值得懷疑。”
陳牧道:“陛下想驗證,微臣自然配合。不過微臣此番前來,隻是希望陛下能收回成命,將鄧文生革職查辦。即便不查辦,也應當讓他遠離風華城。”
“聽說你找到解藥了?”
季瑉看起來完全不在意陳牧的提議,轉移了話題。
陳牧看了眼榮公公,淡淡道:“解藥已經配製成功,最多一天時間,我會調配出更多解藥,將那些屍人恢複正常。”
季瑉眸中迸處異色,讚歎道:“陳侯爺無愧是我大炎國柱重臣。待帝皇星尋找結束後,朕會親自擬一道聖旨,讓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陳侯爺的英雄之事。”
“陛下的好意陳牧心領了,隻希望陛下能考慮微臣的提議。”
陳牧又將話題擰了回去。
季瑉俊秀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不耐煩。
先前的沉穩與城府,終究被少年的心性所取代,冷冷道:“是太後讓你提議的?”
陳牧搖頭:“微臣已經勸過太後,但……總之希望陛下將鄧文生革職,即便想要重用,也希望能擰一道聖旨,將鄧文生罪行告知天下。”
“陳牧,你是不是覺得朕很傻?隨意被你們擺弄?”
季瑉氣急而笑。
看到皇帝這番神情,陳牧知道自己勸說無效了,但還是不死心的開口:“陛下,鄧文生此人極為看中自己名聲,如今你替他隱瞞,很可能會適得其反……”
“好了,陳侯爺就不要再玩弄你的那些小心思了。”
季瑉似乎有些倦了,擺手道。“朕召你來倒也並非是想為難你,隻是隨意聊幾句而已。你回去調配解藥吧,朕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陛下——”
“你出手毆打榮公公這可是重罪。”
季瑉冷冷看著他。“朕看在你救了風華城百姓的麵子上,就不追究了。若有下次,決不輕饒!”
說完,皇帝在眾護衛的簇擁下進入了用來休憩的小院。
陳牧深歎一聲。
他現在是有勁使不上力氣。
雖然早就知道不可能勸得動皇帝,但看到對方冥頑回應,恨不得一個木魚敲過去。
“夫君,現在怎麼辦?”
白纖羽柔聲詢問。
陳牧緊擰著濃黑的蠶眉,思索良久也無彆的辦法,無奈苦笑:“先回去配製解藥吧,等太後消氣了,我再去試試。”
“嗯。”
白纖羽點了點螓首,目前也隻能如此。
兩人離開居所,竟正巧迎麵碰到了鄧文生,對方手中拿著一卷聖旨,獨身一人。
“陳侯爺,朱雀大人。”
看到陳牧夫妻二人,鄧文生麵色很不自然,拱手行禮。
陳牧望著對方手裡的聖旨,眼皮跳了跳,問道:“陛下給你的?”
鄧文生輕輕點頭:“承蒙陛下厚愛,不追究下官失職之罪,反倒讚下官為風華城居功之人,如今已經告布天下,慚愧……慚愧啊。”
“鄧大人似乎不高興?”
陳牧始終盯著對方的眼神,對方的每一次表情細節都烙印在心裡,進行分析。
鄧文生黯然:“是功是過,老夫能自欺欺人嗎?不過這些都沒關係了,從今日起,老夫重為官,必報聖恩。”
陳牧看了一會兒,對白纖羽說道:“走吧。”
“陳大人!”
鄧文生忽然叫住他。
老者皺紋密布的臉上浮現出難言的複雜表情:“那天,你真的看到我女兒的魂了嗎?”
“我……我忘了。”
陳牧隨意丟下一句,握著白纖羽的小手離去。
鄧文生靜靜看著對方的背影,雙手前掌交疊一起,恭恭敬敬朝著陳牧行了一禮。
“陳侯爺,您才是真正的好官,望……珍重。”
——
【明天又得排隊做第四輪核酸,啥時候是個頭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