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若是死了,便沒了。
一個大羅金仙若是死了,嚴格來說也是沒了。比如那月山老祖,卻是死的連灰都不剩了。
但長生仙帝的情況,卻有些特殊,死是肯定死了,但不是當場被那幾位先天生靈打死,而是把那幾位先天生靈打死之後,自己受了重創,回到長生天以後,便一直躲在那天地靈根之下,希望由靈根補全本源之傷。
一躺下,便是無數年,直到死。
“多謝教主,長生子也知道這件事情是強人所難,隻是老祖宗一口氣咽不下去,作為後世子孫,恨不得以身替死。”
長生子沒想到這件在他自己看來都是難過天的事情,會這麼順利,大出他的意料。
老祖宗雖然是大羅金仙,但當年為了庇護人族,和那幾個先天生靈決戰時就受了重傷,生機一直在流逝,最終也沒有逃脫一死。
長生子也不知道老祖宗到底放不下什麼,但一念意難平,死了也放不下,作為後世子孫,哪怕是要拿出長生天的那一株靈根,最終也是毫不猶豫。
雲蘇也沒有多說,徑直帶著長生子就踏破虛空,下一刻就站在了長生天外了。
對於那位長生仙帝,雲蘇還是很尊重的,並沒有直接進入這一方小世界,而是讓長生子先行。
“請教主稍待,待長生子準備一番,再以大禮相迎教主。”
長生子很清楚,這位清風教主可是比大羅金仙更強大的存在,不然也無法拿下那月山老祖和大炎佛祖,最終還迫使巫祖和妖祖逃亡玄黃世界,這些已經都不是秘密了。
可以說,這位清風教主以一己之力,打造了乾元世界的新秩序。
而長生子將這一切告訴那位老祖宗以後,便有了後續這一切。
“長生仙帝有功於人族,這些繁文縟節便不需要了,你帶路吧,我們直接去見仙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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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蘇自然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擺譜,長生子見狀,一拱手便請雲蘇入了長生天,暗中也早已傳訊長生天的高層,令門人子弟儘皆退避,雖然禮儀不需要,但也彆衝撞了這位教主。
一路步行,不多時,雲蘇便跟著長生子來到了一株參天巨樹前。
“唉!”
雲蘇看著這株年老體衰,死氣沉沉的天地靈根,連葉子都沒幾片了。
“教主,這便是我長生天自開天辟地時,仙帝意外所得,爾後一直苦心栽植的天地靈根不老李。可惜,這些年來結的李子卻是越來越少,品質也大不如前。”
樹上還掛著幾個酸澀的李子,看起來半青不熟的,而且連正常的鵪鶉蛋那麼大都沒有,隻有花生米大小了。
雲蘇之所以歎氣,一來是歎那位長生仙帝有大抱負,在太古時期,那些先天生靈作亂的時候,人人都往後退,隻有他傻傻地和對方決一死戰,也算是力挽狂瀾了。
如此大羅金仙,本該享受整個人族的禮待,亙古祭祀才對,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人族早就忘了曾經有這麼一位仙帝站在人族的前方,擋下了那些先天殺神們。
當然,這與人族壽命短暫,一千年便是十幾代人,若是千百萬年過去了,連自己老祖宗是誰都不記得了,又如何去記憶一位仙帝。
更重要的原因,則是死的人慘兮兮,活著的如月山老祖之輩,則無形中剽竊了這種庇護天地的功勞。
凡人很難弄清楚,到底是月山老祖這樣擅長演技,擅長顯現神跡的老神仙拯救了人族,還是那些被一些陰謀詭計篡改了功績的上古大能。
死了的人,已經沒有發言權了,一般情況下也沒有第三者站出來主持公道,而活著的大能卻有一萬種手段篡改曆史。
這,或許就是神話版的偷天換日,竊取革命果實吧。
長生仙帝,如今卻沉睡在一株枯老的天地靈根之下,死的隻剩下一念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退避三舍,隻求自保的月山老祖等大羅金仙就活得很好,而他這種敢為人先的,就死得很慘。
所謂的好人不長命,有時候也是因為出頭的椽子先爛。
二來則是這不老李,是實打實的天地靈根,可惜長生仙帝並不擅長種植靈根,而且在這乾元世界,就像是貧瘠土地長不出好莊稼一樣,靈根原本就長勢不好,還需要救治長生仙帝,再加上後人們不努力修煉,導致吸取靈根的髓液來突破境界。
早年,吸取靈根的髓液是為了突破到太乙金仙境界。漸漸的,連突破到太乙天仙境界都很難了,到了如今,長生子這一代的時候,就連突破到太乙之境,都必須要賭上九死一生的氣魄,才僥幸成功。
“都說天道循環,報應不爽,看來當年之因,總要有人來結果,怕是要應在貧道身上了。這個世界,總是需要有人能夠主持公道的。”
雲蘇也不推諉這種事情,多大的肚皮吃多少飯,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有些東西總要有人去主持公道。
在千年前,剛發現此處的時候,他並沒有來試探和撩撥,那時候道行修為還差點意思,而且大羅之境,運氣好了就是他這般千年一瞬的功夫就突破了,運氣不好的,怕是直到世界毀滅,也無法成為大羅金仙。
不在超級洪荒世界成就大羅金仙,不領悟生化億萬的大道,是沒有資格為這位長生仙帝主持公道的。
“教主,仙帝就在這裡麵,有勞教主。”
長生子在靈根之下,又行了大禮,便打開了禁製,雲蘇點點頭,轉身就踏入進去了,這些禁製在他眼裡跟沒有一樣,在旁人眼中是一重又一重,在他眼裡卻已經見到了靈根根部的那個微型小世界。
小世界中有一座大山,大山腳下有一處草廬,開天辟地時比月山老祖還強,更早成為大羅金仙的長生大帝,如今剩下一道殘念,苟存於此。
這個世界,一片破敗,樹木花草全都死光了,山石泥沙都透著一股濃鬱的死氣,就連草廬都是千瘡百孔,隻剩下了一個空架子。
破敗,蒼涼,寂滅,死亡,入目之處儘是悲哀。
若是在普通凡人看來,這長生仙帝好歹也是曾經的大羅金仙,雖然如今死了,但營造一個幻境,或者在靈根的幫助下改善下死後的生活應該問題不大,但實際上,長生仙帝死到今天這一步,什麼都維持不了了,哪怕是最起碼的體麵。
這時候,雲蘇還是體會到了修行之好處的,因為他能給予這種體麵。
雲蘇輕輕一揮袖,整個小世界便為之一蕩,死氣儘去,破敗全無,山川河流全都活了,飛禽走獸幾乎是在一瞬息間就重新衍化了出來,不是幻境,而是真正地經曆了無數春夏秋冬一般,衍化了出來。
眼前的草廬也煥發了生機,不再吃黑白電視的送葬色,而是春暖花開,有花有草的田園生活。
“貧道清風,前來拜訪長生仙友。”
方才,雲蘇隻是喚起了這個小世界的生機,扭轉了乾坤,逆轉了生死,但卻還沒有改變長生仙帝那副連鬼都不如的淒慘模樣。
但隨著這一聲開口,仿佛有無窮規則之力衍化,那猶如鬼魅的長生仙帝殘念,居然肉體生金光,從無到有,先是長肉,後是生魂,接著是氣血毛發一一生長出來,隨著雲蘇上前敲門的動作,長生仙帝便完成了這一係列的變化。
在雲蘇心中,還是頗為尊崇這位長生仙帝的,自己是命好,運氣好,外加敢想敢闖敢乾,才走到了今日,主宰一界。
而這位長生仙帝卻是開天辟地時就存在了,以他的跟腳,能在乾元世界修成大羅金仙,而且還是很強的那種,否則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數位先天,最終還全部斬殺,保全了人族,這一點,雲蘇逆轉乾坤,追溯著時間長河,是親眼看到了當年慘烈一戰的。
這樣的修士,不論是在哪個世界,即便是在超級洪荒大世界,也絕對是仙上之仙,絕對是應該是受生靈尊崇,載德享譽,饗食大祀之輩。
這樣的長生仙帝,雲蘇又怎能以一副我是後來者我比你強,那我就能居高臨下來俯視你,來給你恩賜的道貌岸然模樣出現在他麵前呢?
所以,正焦慮萬分等待在外界,忐忑無比的長生子,怕是做夢都沒想到,一件在他看來完全是強人所難,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拿出天地靈根,也許還要各種央求對方,最終才有可能試一試的事情,雲蘇在敲門見到長生仙帝之前,就已經做完了。
強不淩弱善,正不欺無辜。窮則獨善其身,達則主持公道。
“這,這……”
長生仙帝完全懵了,原本的渾渾噩噩,一年中也僅有那麼一日能夠保持清醒的他,居然覺得那一股縈繞了他無數萬年的陰冷冰凍感離體而去,有血有肉的感覺又回來了,漸漸的,五官也能動了,四肢活了。
“我,我活了……”
長生仙帝脫離了那種死亡的迷障,雖然大羅金仙的修為是回不來了,但記憶還在,自開天辟地以來,自己如何虔誠修道,浪跡太古天地,直到後麵開創長生天,移栽天地靈根,都是曆曆在目。
再後麵,就是力戰數位先天生靈,保全弱小的人族,然後就是重傷垂死,在靈根下蜷縮多年,最終還是死了。
而如今,居然有修煉者能逆轉乾坤,逆轉一位大羅金仙的生死,將他從死人的一道殘念,活生生拉了回來,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
“是了,先前吾讓長生子以不老李為交換,求那清風老祖出手相助。”
長生仙帝終於想起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他聽聞了清風老祖的顯赫事跡後,意識到這位修士和他認識的幾乎所有大能者都不相同,有造化之神通,也有鎮壓滅殺大羅之力,而這一縷殘念又實在是有太強的執念,在靈根的幫助下,不願意消散。
然而,即便身為曾經的大羅金仙,長生仙帝也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一麵未見過的清風老祖,居然在敲門進來之前,就把事情做完了,而且是遠超了自己的預期億萬倍。
在長生仙帝想來,他那一口咽不下的氣,也是心頭的執念,導致死後的殘念不散,對他已經是最大的折磨。
清風老祖既然能將四位大羅金仙一起解決了,那想來是神通遠超自己想象,隻要給出的利益足夠大,想來求他出手解了自己心頭的執念,然後能夠徹徹底底安心湮滅,也不用再受罪了。
但是,這億萬年來有多麼悲慘,這一刻的驚喜就有多麼驚人。
“我,活了……”
長生仙帝試著站起來,發現完全無恙,即便有大羅金仙的閱曆,他也看了看自己的這副身體,也實在是看不出對方到底是用了什麼神通,無中生有,逆轉乾坤為自己重塑了肉身。
要知道,身為大羅金仙,而且確實已經死了,彆說做到這一步,在長生仙帝看來,就算是幫自己解脫,那位清風老祖可能都要承擔一些天地因果,或者說是來自於天地的反噬。
然而,即便心中有一萬個不解,事實就是這麼感人,活了,除了修為蕩然不存外,其他的完好無損,就像是睡了一覺,然後忽然醒來了。
“吱呀~”
草廬的院門從裡麵打開了,長生仙帝一身袍服,頭發束攏,長得倒是極為神俊,和雲蘇在追溯到上古見到的長生仙帝長相一模一樣。
“長生,拜謝道友救命天恩。”
長生仙帝開了門,二話不說,就要行跪拜級的天地大禮。
“仙帝無須客氣,我自人族而來,今日來卻是帶了一些好酒,專程來登門拜訪,謝過仙帝當年仗義出手,庇護人族之恩。”
雲蘇沒用動用任何法力,而是伸手扶住他,手中提了一個禮盒,裡麵自然放了許多拜訪禮,卻是令長生仙帝一愣。
明明是對方自己有天大的恩情,怎麼在這位老祖口中,聽起來卻是自己做了天大的功德好事。
不錯,當年自己確實出手庇護了人族,但自己死都死了,過去了億萬年,這事情連他都不好意思再提了,沒想到修為道行遠超當年巔峰境界之自己的清風老祖,卻還念念不忘。
“哪,哪裡,區區小事,豈容老祖掛齒,請進,快請進,請上座。”
長生仙帝連忙將雲蘇引了進去,在院中石桌坐下。
雲蘇便拿出了好酒好菜,半個字不提什麼生生死死的事情,也不談過往,隻論春夏秋冬,隻談修行之道,不多時就把長生仙帝說得熱血沸騰。
億萬年了,受了幾乎所有的苦,誰能想到還有苦儘甘來的日子。
尤其是這酒,他從未喝過這麼好喝的仙酒,酒入肚中仿佛一切的悲哀過往都消失不見了,心頭的不平和委屈也自然的散了,就連那一絲執念,居然也有漸漸崩潰消散的趨勢。
直到喝完了第五葫蘆仙酒,雲蘇才放下了酒杯,看似隨口說道:
“仙帝當年為人族立下巨大功績,原本應該自太古以來饗祀至今,受億億萬人族敬仰,然而卻因為種種陰差陽錯,導致這件事情耽擱到了如今。
蘇某不才,今日願意竭儘所能,幫助仙帝實現一個想法,隻要在蘇某的能力範圍之內,絕無二話。”
這話一出,長生仙帝歎息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然後爽朗笑道:“庇護人族之事,我從未悔過。
如今死者複生,這等天大的恩情都已經收下了,長生即便再厚顏無恥,也絕不敢再提什麼想法和要求,倒是這天大恩德,長生也不知該如何感謝老祖才是,心中甚是彷徨,無助啊。”
“此事一碼歸一碼,蘇某既然提出來了,便是誠信之至,還請仙帝不要推辭了。”雲蘇起身,微微拱手道。
話說到這個份上,又剛被雲蘇救活,長生仙帝自然是不能再推來推去,卻是唏噓一聲,然後歎道:“什麼想法都可以嗎,若是不才想要恢複到大羅金仙境界,不知老祖意下又如何?”
這個要求,雲蘇其實來之前就想到了,這世上有很多東西,擁有的時候不覺得珍貴,失去了才扼腕歎息,不管是富人窮人,還是修仙者,其實大多數是這樣的。
所以,有了心理準備,自然就不會有任何的意外和慌亂。
“可以。”
雲蘇雖然尚未證道混元大羅金仙,修為也肯定不是這無窮無量宇宙中最高的,但他的作風就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出去的話,不論如何都會做到,而且他和其他人不同,不會捏著鼻子答應,反而會痛痛快快,高高興興的幫長生仙帝實現這個願望。
在他看來,從絕大多數人的角度來看,提出這樣的要求才是正常的,哪怕是對方做不到,也可以降低一點要求,這樣才能讓夢想的價值最大化。
“唉,往事已矣,什麼大羅,什麼金仙,都已是過往了。以前,我不想死卻不得不死,如今我以為不得不死了,老祖卻能翻手之間讓我活過來,再重走先前的路,卻是毫無意義了。
原本長生也不過是想請老祖出手相助,了卻一絲執念,如今卻是已經遠遠超過預期億萬倍了。
既然重活一次,卻是想要重新來過。”
長生仙帝躬身一半,行了大禮,鄭重無比地說道:
“散修長生,想要斬斷過往,願發下大道心誓,隻求拜在老祖門下,端茶遞水也好,結草銜環也罷,不敢說報答老祖救命天恩,就算厚顏無恥跟著老祖學無上大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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