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
一個猶如破曉聲般的嬰兒啼哭從保和堂後院傳來,整個錢塘好似都被驚動了,漫天的清氣和金光卻沒有就此散去。
這個嬰兒,引起了太多勢力的關注,此時的保和堂,猶如一個隨時都會炸響的巨型爆竹,嬰兒的啼哭聲是訊號,就看誰去點燃第一把火了。
接下來的事情,即便是這位天人五衰的無垢金仙,也愛莫能助,倒不是他怕死,而是一旦開啟戰端,極有可能連整個錢塘城都沒了。
“不對!”
老者忽然神色一變,卻見到雲蘇一臉莫測高深的樣子,便知對方比自己知曉更多,道行高下立判。
“天地起劫難,青龍誕兩子。”
雲蘇笑著歎道,逍遙天仙如何,無垢金仙又如何,太乙高人又如何,成就太乙或許已經能夠逍遙一方大世界了,但不入大羅之境,終究是天地的棋子。
天地規則作局,生靈為棋,修煉者不過是比凡人強大一些罷了。
但天機牽引,因果鐵律,真到了最後,越是百般圖謀,越是可能一場空。
“嗚哇……”
果然,雲蘇話音剛落,又是一聲啼哭傳來,幾乎一模一樣,小小嬰兒,一聲啼哭卻能穿透雲霄,震蕩清氣,寂滅金光。
光是眼前這怪誕異象,已經足以說明為什麼天地各方勢力都來了。
“為,為何是兩個……”
老者已經驚呆了,他關注這人妖之戀已經好幾年了,從那青白二蛇到來時,便覺得這是一場驚世情緣,也是一場劫數,隻是沒想到劫數越來越大而已。
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算到這青蛇會生下兩個兒子,但眼前這位看似年輕的青袍道人,卻是一臉高深莫測的模樣,顯然早有預料。
“這,這天地二子,乾坤兩數,居然真的是此次大劫的導火索。”
老者好似已經看到了,某方勢力將這兩個孩子搶了回去,然後氣運大興,自此鎮壓一族千百萬年氣運。
當然,還有兩種情況。
兩個小家夥,各自落入一方勢力之手,那天地間便多了兩個苦命的孩子,和許仙一家人。
最壞的情況是,誰都沒得手,而是毀滅一切,各方相爭,最後讓兩個剛出世的小家夥成了犧牲品。
“前,前輩,您是不是已經算到了什麼,可否一解小老兒心中疑惑。”
老者心中真是異常難受,這越來越難以揣測的局麵,比早年修行遇到障礙時還要痛苦。
雲蘇笑道:“莫要著急,繼續喝,繼續吃,讓正主先出場,先跳一會兒。這劫難的開啟,也得有個說法,否則便不和氣數,亂了這天地規矩了。”
果然,片刻之後,隻見那寶相威嚴的法海和尚出場了,一副佛門高僧的打扮,在無數雙眼睛的緊盯下,走到了保和堂外。
“貧僧法海,從金山寺而來。此番帶著佛門旨意,專程來求見許仙夫婦。”
這法海也不知道是有所倚仗,還是渾不怕死,就那麼囂張無比地上門了。
隨後,許仙便一臉防賊一樣走了出來,嫌棄無比地看著法海,激動地說道:“你這惡僧,屢次三番想害我娘子,上次把我哄去了金山寺,這次居然還找上門來了,來人呀,給我轟出去。”
雲蘇看到二十世善人許老好人被氣得鼻子都歪了,大失氣度,掐指一算,便明白了。
這許仙是好人,但被法海坑多了,還是有了滿肚子的書生火氣。
法海捉妖的事情就不說了,雙方你來我往,鬥的不亦樂乎,許仙也知道小青是妖,原本心中有些芥蒂,被白素貞幾句話罵醒之後,便負荊請罪,跪求小青原諒。
結果,那法海和尚又換了個套娃的法子,變幻了模樣,找到許仙說有辦法除去小青身上的妖氣,這樣那些嘴裡喊著降妖伏魔的修煉者,便不會再找麻煩了。
許仙也是傻,聽了後信以為真,然後就被誑回了金山寺。
小青頓時便亂了陣腳,白素貞回青城山招來了一批妖兵妖將,大家在青城山修行了那麼多年,幾乎是盛世太平一般,從來沒有人敢欺負,也沒有人管束,這青城一脈的嫡傳妖仙來叫人,大家自然是齊心無比。
十萬妖兵妖將,把金山寺圍了個水泄不通。
法海也是老烏龜的本性,反正許仙在我手中,把那西方靈山之主賜下的大缽盂朝頭上一頂,便不出來了。
白素貞一怒之下,又去了南海借了玉淨瓶,這下法海可倒了大黴。
那玉淨瓶一滴水便能淹了金山寺,白素貞足足撒下去了幾十滴,最後法海沒處可躲,隻好帶著全體金山寺僧人躲進了大缽盂中。
然後,白素貞就開始威脅要朝那大缽盂中繼續撒水。
法海這才走投無路,隻好放了許仙。
要知道那大缽盂雖然是件好寶貝,但卻防不住南海天尊那玉淨瓶撒下的壬水之精,十萬妖兵妖將毛都沒少一根,玩了個儘興,乾脆就一起施法阻擋住金山寺的水勢,把金山寺淹了個底兒朝天,卻沒有影響到其他地方。
自那之後,許仙便下定決心,無論彆人怎麼說,就是不離開錢塘,也不離開小青,有事了就向白大姐報備。
這才好不容易過了一段時間安靜日子。
“阿彌陀佛!許施主,貧僧這次前來,並不是多管閒事,乃是專程來道歉認錯的。菩薩們已經在西方靈山為你們一家老小準備了一方佛國,足夠你們安居樂業了。”
法海一臉苦相,宣了一聲佛號,好似沒看到許仙對自己的厭煩一般,反而低眉順目地說道。
“你,你這禿驢,這一回說什麼我許仙也不會再信你。”
許仙是打定主意攆人,他現在已經知道了所有前因後果,自然也知道夫人和那位白姐姐都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妖,而是青城道場的仙家弟子,哪裡需要祛除什麼妖氣,都怪自己太傻了,才險些惹出大禍。
這次,卻是不再上當了,幾個青城山妖族化作的家仆便上前拉那法海,結果卻紋絲不動。
“許大官人,你先回後院去陪著小青吧,兩個小家夥剛生下,都很可愛。”
白素貞見到許仙終於成長了,心中堅定,不再輕信他人,很是欣慰。
“好,那這裡便交給姐姐了。”
許仙一拱手,便撒開腿朝後院跑,這法海來的太不是時候了,他隻是知道夫人生了兩個孩子,卻還一眼都沒見到,就被這和尚打擾了。
姐姐法力高強,比自己一個凡人更適合處理這些事情。
白素貞見到法海,便知道是師父那位摯友說的,需要自己做過一場的劫數了。
“法海,你我今日便做個了斷吧。”
白素貞化作一段遁光,便出了海,飛到了荒無人煙的大海上空。
“阿彌陀佛!”
法海念了一句,也化作佛光,到了海外。
一時間,整個錢塘城猶如被驚飛了一池鷗鷺,除了雲蘇和老者這般道行修為極高的,其他的各路人馬都來到了海上,準備親眼見證這場天地劫難的開啟。
“白素貞,你我也算是相識近兩千載,此番若是願意帶著青蛇和許仙隨貧僧去西方靈山,定有你菩薩果位一尊。”
“法海,你的記性不太好呀。我們可不是相識近兩千載,而是結仇近兩千載,你當年圖謀青城,賴在那裡不走,捕捉了多少靈智開化的生靈,有的被你生吃活吞,拿來增進修為。有的被你帶回西方,做你們佛門奴隸,若不是許仙前世救我,我白素貞也不過是你手下冤魂之一。”
對於法海這個人,白素貞沒有多少好感,言必提阿彌陀佛,但心頭想著的卻是那菩薩果位,隻是隨著天機顯現,小青腹中有孕之後,這和尚的嘴臉才急速改變,開出了很多條件,這次更是拿出了菩薩果位來誘降自己。
“既然如此,那貧僧便隻能以佛門怒金剛之法,度你們前去了。”
法海也不多說,其實對這白素貞也了解得很,這仇大的化不開,菩薩果位都吸引不了她,便隻有來硬的了。
“阿彌陀佛!”
隻見他宣了一聲佛號,整個人便化作了數萬丈高下,卻是一座彌天巨佛,單手豎起,朝下便是一按。
這一上來,便是雷霆手段,白素貞哪裡敢輕視,手中雲蘇當年賜下的寶劍一翻,一身神通都凝聚在了這一劍之上。
說起來,雲蘇雖然沒有專門傳授過她特彆高深的劍法,但在那《天妖洞玄真經》裡麵,卻有幾門極為高深的劍意。
乃是當年雲蘇觀那萬東來的龍勢劍意後,又從天殘劍勢得了些劍意感悟,方才創下劍招。
所以,白素貞一身最強的本事,也是在劍上。
數萬丈高下的法海,坐在雲端也是巨大無比,一掌拍下足有數百丈方圓,將整個白素貞都籠罩在下麵。
“刺啦!”
一聲輕響,如皮革被破開,一道白光閃過後,白素貞從佛掌之下穿刺而出,嘴角帶血,顯然方才這一下已經分出了高低。
“白蛇,你不是貧僧的對手,今日難逃降龍佛法,還是乖乖帶著許仙和青蛇一家,隨貧僧回西方靈山那無上逍遙之佛國吧。”
法海此時已經爆發出了相當於地仙巔峰的實力,但卻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被西方靈山的菩薩強行灌頂的佛法。
而且不是一人灌頂,在雲蘇看來,最少有逍遙天仙境界的佛門菩薩為他灌頂。
這法海此時已經不是討人厭的降妖和尚,而是一個人形自走佛門殺人機器一般了。
白蛇逃過一掌,他卻毫不在意,有必勝之心,或者說,是整個佛門有必勝之心。
“法海,你休得聒噪,這天地間多少高人都看著,你西方靈山行事向來不擇手段,你真正的道行尚不如我,一次又一次灌頂,我白蛇雖然道行低微,但就算再修煉一千年,怕是也敵不過你佛門菩薩們灌頂之威。
憑借這種伎倆勝我也就罷了,我白蛇也不是怕死之人,但你們靈山圖謀算計這麼多,難道不怕天下修煉之人笑話嗎。”
白素貞心頭依然是很氣的,氣自己學藝不精,氣自己道行淺薄,但她卻唯獨記得一點,師父曾經說過,凡事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就算萬一不敵了,還能用那靈符遁走,今日萬萬不能便宜了這法海和西方靈山。
“我西方靈山佛法無邊,和東方道門不通,向來是萬眾一心,心中唯有佛祖。你若是答應了,除了那菩薩果位,也能頓悟無上佛法之待遇。
若是不答應,就休要怪貧僧這佛門手段霹靂無情。”
法海無悲無喜,既然是西方靈山選中的開啟天地劫難之人,自然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讓他改變心意,也不是什麼所謂的是非善惡能讓他罷手的。
天地劫難,氣運之爭,大教興衰,這些都是容不得後退的。
“你青城一脈妄為天下道場之一,人丁稀薄,神通低微。若是有什麼雷霆霹靂的神通手段,隻管施展便是了。貧僧聽聞你青城一脈與南海紫竹林關係莫逆,如今大劫開啟,對方可曾為你灌頂施法。
阿彌陀佛!”
法海此時說的話,也不全都是他自己的意思,倒是有一部分是來自那錢塘城中的降龍菩薩,這位才是提線的人,法海此時更像是木偶一般。
“法海,你,你這禿驢,休要欺我青城一脈無人!我白素貞是生是死,絕無怨言,但卻容不得你辱我師門,壞我青城仙譽。”
剛才從法海口中說出的話,聽在白素貞耳中卻是刺痛無比,師父不過是想低調修行,尋仙問道證長生罷了,這有什麼錯,難道一定要登上天地舞台,去爭這搶那,才叫強大嗎?
師父必然是高人,此時卻因為自己修行不夠,而讓師父和青城一脈被人看不起,拿話語譏笑,這比殺了她還令她痛苦,難受。
“師父在上,弟子白素貞不孝,此番下山學藝未精,未曾替師門揚名立萬,此番卻被那法海和尚帶著十方菩薩灌頂之法力壓製,請師父顯靈!”
白素貞對著青城山方向,遙遙一拜,頓時便覺得心中明了,儲物法寶中的一物驟然飛出,正是師父當年離彆之時,賜下的那個小小的錦囊。
“這白素貞怕是要被那法海和尚以佛門秘法降服了。”
“白素貞敗了,那許仙和青蛇二人不就歸了西方。”
“西方勢大,此時天庭按兵不動,道家高人也絕跡不見,說不定那數百位西方菩薩已經來了,這時候,誰敢冒然去搭救那白蛇。”
“那莫非隻能坐等劫難降臨不成?”
“西方靈山自成一方大教,有些作法倒是令人側目,這白蛇怕是連菩薩果位也沒了,隻能去靈山做佛門奴獸。”
“可惜了,那青城一脈,真是徒有虛名,也不知道當年道尊為何會降下法旨,敕封天下道場,搞的一個青城劍派莫名其妙成了天下大仙門。”
“嗬嗬,我倒不這麼看,事情沒到最後,必有變數,天尊都能開了金口敕封,老夫不信青城一脈真的沒人了。”
“還是西方靈山太欺負人了,也不知道多少菩薩為那法海灌頂,這不擺明了欺負青城一脈嘛。”
圍觀的各方修煉者如何議論紛紛,白素貞已經聽不到了,那錦囊開啟之時,她隻覺得有一道極強的衝天劍勢附著在了自己身上,與此同時,還有一道仙氣縈繞周身,幾乎是一個眨眼的瞬間,便將自己的修為實力提升到了返虛地仙巔峰之境。
雖然隻能維持短短半柱香,但卻足夠了。
“法海,今日便讓你瞧一瞧,我青城劍派不傳世之秘!”
白素貞引動那無上劍意,瞬間消失,法海原本見那白素貞在那裡拜那錦囊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下一刻,白素貞話音未落,便覺得自己這數萬丈的佛門法相好似不對勁。
“轟!!”
隻聽得一聲驚天巨響,那數萬丈高下的威嚴佛像,完全擋不住這一劍,一瞬間便支離破碎,最後化作漫天的亂騰氣流,塵歸塵,土歸土,法海和尚和那些菩薩們灌頂輸入的無邊法力,全都回饋給了這無邊大地。
“不可能!!”
圍觀的各方修士,幾乎驚掉了下巴,有些道行高的,早看出那法海非逍遙天仙巔峰的高人不可敗,怎麼搞了半天,連青城劍派的一劍都擋不住。
之前,法海有多威嚴,吹的牛有多大,現在的反差就有多大。
“孽畜,敢爾!!”
隻聽得一聲爆喝,無數的圍觀修士便見到那錢塘城中,有一個佛門菩薩升空而起,和法海那數萬丈法身不同,這個佛門菩薩變幻的法相,好似要擠滿大半天空。
隻見一隻手掌,也不分尊卑長幼,就那麼朝著白素貞拍了下來。
這降龍菩薩此番丟了大麵皮,費儘心思安排的開啟劫難之人,居然被小小蛇妖一劍殺了,這還不算,法海是降龍菩薩的弟子,此事天下儘知,如今被人當著各方勢力的麵一劍滅殺,實在是太過於丟臉了。
他已經完全顧不得這是以大欺小,直接要當場雷霆滅妖。諸般算計已是百密無一疏,就算有什麼意外,西方靈山也無所畏懼。
“師父,如果有來生,再見!”
白素貞殺了法海,隻覺得心中一片清明,道心升華,道行增長了一大截,但卻自問逃不過這佛門正牌菩薩的一擊,就要燃燒全身法力,哪怕是玉石俱焚,也不能讓這圍觀的眾多修士看輕了青城一脈。
“唉!”
忽然之間,原本已經下了決死之心的白素貞,停下了動作。
這一聲歎息雖然突兀得很,但卻是那麼的熟悉,隻有一個人,隻有他,隻有師父,能讓自己有這般深入仙魂神魄一樣的記憶。
下一刻,她終於聽到了那一曲熟悉的旋律,這笛音,雖然隻是普通的竹笛之音,哪怕是死,哪怕是輪回轉世她都會記得。
師父,來了!
師父,說到做到。
“我自山中來,一劍鎮千佛。”
雲蘇踏歌而來,身後背著的天殘仙劍早已忍耐不住了,就像這個早已將一身戰意熊熊燃燒到了極致的主人,天殘仙劍上麵居然已經自行升騰起了無邊的劍勢。
老子隻是不想壞了那場大機緣,這裡又不是真身大世界,老子有何所畏懼?
一幫禿驢雖然和其他世界的佛門沒有什麼關係,但今日居然敢瞧不起青城一脈,還想殺小白蛇,卻是萬萬不能忍了。
“諸位八方而來的道友,今日還請做個見證,看看我青城一脈,是否浪得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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